折花 第25章 第 25 章

秦卿很感激赵亦奇在暴风雨天中的援手，这让她的身体没有在暴雨袭击下残缺得太厉害，有利于她快速恢复。

但是她除了心里感激以外，并没有能付诸行动的实力。毕竟，她只是一朵花龄才三个月的幼年蔷薇。

她孤苦伶仃、势单力薄又弱小无助。

嘤。秦卿落下委屈的眼泪。

暴雨天过后都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但是赵亦奇再也没有来过，也许他因为淋雨生病了，也许他被家中长辈责罚了。秦卿有些担心他，不过很快她就没心力担心他，转而开始担心她自己了。

因为那只曾经给了她一张血盆大口的恐怖记忆的灰色野兔，竟然，真的，追着她的气息，哪怕过了几个月之久，经过了暴雨的洗涤，这只可恶的兔子，居然还真他妈的，真的追了上来。

秦卿：他真的，我哭死。

目前秦卿的状态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哪怕说是奄奄一息也不为过，她身上稀薄得几乎没有的灵力全用来修复泡烂的根茎了。如果她的枝丫、叶子再被兔子啃上两口，秦卿毫不怀疑，在兔子啃食她的那瞬间，她就可以直接去见蔷薇花的祖先了。

熟悉的红眼睛，熟悉的三瓣唇，熟悉的晶莹透亮的口水…

秦卿闭上了眼睛。

可是想象中的痛苦没有传来，她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那只灰色野兔，没有对她下嘴，而是趴在她身旁，以守护者的姿态，看似累极了的模样一般闭上眼睛睡觉了。

秦卿为逃过一劫舒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不安的预感，这只灰色野兔也许是想等她长肥了慢慢吃，走可持续发展道路？

不得不说，秦卿真相了。

在这往后的一个多月，灰色野兔替秦卿赶走虫子，替秦卿遮风挡雨，替秦卿松土施肥，如此这般，秦卿的伤势很快恢复，重新长出嫩绿的枝叶。

土壤内的积水也渐渐吸收殆尽，秦卿的根脉经此一劫，越发粗壮强劲，茎叶也越发茁壮繁密。

就在秦卿放松警惕的情况下，她再一次看见一张血盆大口。

卡擦。

秦卿痛失一片嫩绿叶子。

秦卿：…

灰色野兔吧唧吧唧嘴，红色的眼睛因为满足越发明亮，秦卿甚至能够感受她高兴的情绪。它吃完一片叶子后，就闭着眼睛，趴在秦卿边上休息。

过了五天，秦卿再次悲伤地和她身上的一片绿叶告别。

再过五天，又是一片绿叶。

秦卿懂了，野兔这是把她当作永动机·储备粮呢！

在秦卿这般喂养下，她发现野兔眼里的灵气越来越浓，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野兔有时候再和她交流。比如，

灰色野兔凭借厚实的毛皮，不怕秦卿的短刺，它轻轻贴着秦卿的茎秆蹭蹭，嘴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是在说：“好香...好香...”

它舔食秦卿的绿叶，嘴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就是在说：“好吃...好吃...”

秦卿一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她并没有感受到野兔开启了灵智。直到有天醒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蜘蛛。

小小的红色蜘蛛们几十上百个地一个挤着一个、一个压着一个，要么在不停地啃食绿叶，要么在忙着结网将枝叶全部一网打尽。

秦卿身上的痛倒是其次（被野兔给锻炼出了一颗粗壮的神经），真正令她恐惧的是那种看着自己被分食时，那种生命力缓缓流逝的凌迟之感。

然而，比她更愤怒的是那只灰色野兔。

它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猩红，直接伸出舌头去舔掉红蜘蛛，哪怕柔软的舌头不时被秦卿的尖刺刮破流血，它也没停下动作。

秦卿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感受到它嘴里咕噜咕噜的话语：“虫子滚！虫子死！虫子滚！虫子死！”

秦卿：“...好一只暴躁的兔子。不过，我喜欢。”怎么办，感觉自己被灰色野兔虐出哥尔摩斯综合症了。

在灰色野兔的努力舔舐下，它将秦卿身上的所有红蜘蛛都咬死吐掉了，最后它还跑了去很远的地方，回来含着一口水，一口气喷在秦卿身上，不知道是为了洗掉可能残留的蜘蛛虫卵，还是单纯不愿意秦卿身上沾染了其他生物的气息。

不管怎么样，因为灰色野兔的保护，秦卿度过了一个大劫。

她勉强同意灰色野兔充当她的保护者，也可以忍受灰色野兔时不时地收起保护费了。

就这样，岁月匆匆，一年时间眨眼就过去了。这期间，秦卿也开了几次花，可是她再也没有看见曾经来摘花的赵毅，也没有看见曾经保护过她的赵亦奇。这片荒凉的野地真正荒凉起来，除了碎石野草，没有丝毫人气。

也许赵亦奇他们搬家了，毕竟这片地方也看不出适合人类居住，秦卿有些遗憾。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保护赵亦奇，虽然现在看来，以秦卿目前的实力来说，很是自不量力。

她经过这平平安安的一年修炼时间，她已经能化形了，但是还处于人类婴幼儿时期，勉强走了两步路就会摔到在地上，然后被灰色野兔的血盆大口，嗯，现在对她来说只是樱桃小口了，总之，她会被野兔叼着手，拖到她的老朋友大石头身旁，将之塞进土里，不准秦卿乱跑。

秦卿目前走不动路，也打不赢灰色野兔，于是她叹了口气，顺从地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静下心来，潜心修炼。

山中无岁月，春去秋来，秦卿和灰色野兔又和平共处了两年时光。

在这两年中，灰色野兔的灵智高速增长，她和灰色野兔之间的沟通越来越顺利，除此之外，秦卿有个神奇的发现，灰色野兔的浓灰色皮毛居然在渐渐变浅，隐约有点向白色转变的趋势。

这日，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秦卿从泥巴里拔出她的小短腿，是真的人类模样的小短腿，而不是沾满泥土的根系。

秦卿目前的状态不过人类十岁左右的模样，穿着一袭粉嫩嫩的繁复长裙。现在的她凭借直立人的身高优势，可以成功地俯视灰色野兔了。

她扒开抱住她大腿的灰色野兔，语带自得，“兔子，现在你可是打不赢我了。”

灰色野兔被秦卿拂到一边，拉耸着长耳朵哼唧哼唧，哼唧哼唧。

秦卿听见灰色野兔声音的一瞬间就生气了，她现在可以秒懂灰色野兔的意思。“喂，你看看你这皮毛油光发亮、健健康康、活泼乱跳的样子，这可都是我的血肉喂养的！我一把屎啊呸，我一片叶、一段茎地给你吃，将我辛辛苦苦修炼的灵力给你分走一半，你怎么能说我忘恩负义？”

“叽。”灰色野兔四肢连带着脑袋一起趴在地上，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红色眼睛，向上看着秦卿，看起来委屈极了。

“...”秦卿无奈地叹口气，她蹲下来，轻轻摸了摸灰色野兔柔软的兔毛，“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有个男孩曾经帮助过我，我要去了却这段因果。我前些天隐约有些不安，怕是那男孩近期要出事，我得去找他。”

灰色野兔：“叽（带）叽（上）叽（我）。”

秦卿脸色一整，“这可不行，听说人间有道士抓妖的，你又不能化形，被道士捉走了怎么办。”

灰色野兔不服：“叽叽叽叽！（你也是妖！）”

秦卿：“可是我能装作人类的模样啊，你又不可以。你乖乖在这修炼，等我办完事我就回来了。”

秦卿站起来，“乖啊。”她最后看一眼灰色野兔，阳光照耀在野兔浅灰色的皮毛上，折射出微波粼粼的光点。

但她刚走了两步路，后腿就被灰色野兔的两只前肢抱住了。

秦卿：“...”

她费力地拖动着壮实的灰色野兔，行走得十分艰难，“...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打晕你再走！”

啪叽。

灰色野兔趴到在地上，不再缠着秦卿。秦卿感到腿部牵扯的力道没了，她终于可以轻松地走了，可没走两步，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回头一看发现，兔子红红的眼睛居然流出了眼泪。

...兔子这种生物，是会哭的吗？

秦卿在那双红色纯净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呆愣的模样，她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道：“我带你一起去。但是提前说好了，你得听我的话才行。”

“叽！（好！）”灰色野兔的长耳朵刷地竖起来，湿润的红眼睛瞬间亮若星辰，“叽叽叽叽（我听你的，你也要听我的。）”

“什么叫我听你的？”秦卿有些好笑，“行行行，会喂饱你的。”

她弯下腰，有些吃力地抱起灰色野兔，“那我们一起去人间寻人。到了人间的话，就要和人接触了，那我们得有个名字。”

她慢慢走着，忽然心有所感，“你觉得秦卿这个名字怎么样？”秦卿想了一会，越想越觉得很合适，“我就叫秦卿了，你想叫什么名字？”

灰色野兔：“，叽叽叽叽叽叽（你取一个）！”

“哈哈。”秦卿笑起来，“好吧，让我想想。”

“我们是在我发芽的时候相遇，那就叫你芽儿吧。”

灰色野兔很高兴，长耳朵一会抬起，一会拉下，就像手舞足蹈的快乐孩童，“叽叽！（好！）”

人间阳光正好，一人一兔离开她们待了三年的地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彼时尚且年幼的她们从这一刻开始踏入未知的人间，也是同样踏入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