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回头,正好迎上齐淮真幽冷的目光。
他不由尴尬,这几乎是背后说人是非被抓了个正着。所幸齐淮真没有追究的意思,短暂的目光交汇之后,他径直走到苏云星身边。
苏云星是最尴尬的,整个晚上她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家的丑事,各种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猜测和议论叫她浑身难受。
想来齐淮真也不喜欢这种感觉,偏还让他听见了陆天的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似乎说什么都不妥。不如干脆说自己不舒服,有话回家再慢慢说。
不等她开口,齐淮真英挺的剑眉先蹙了起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随即伸手握住她的手,冰凉一片,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以为她是听了闲言碎语才脸色难看,可手这么冰,是身体不舒服吧?
苏云星回握他的手,贪婪地汲取他掌心的温暖,勉强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想说自己没事。下一秒他却松开了手,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温声道:“回家。”
西装外套带着他的温暖裹在身上,疼痛似乎缓和了不少。这样的举动在这种场合无疑是突兀的,不过苏云星不在乎,心里暖暖的,原本因为身体不适而显得暗淡的眼睛因为他体贴的举动瞬间绽放光彩。
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握住他温暖的手,朝陆天笑笑:“我们先走了,有空再聚。”
随着苏云星的话,齐淮真再度把目光转到陆天身上,黑沉的眼底带着审视。刚刚他关心苏云星的话他都听见了,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表达善意,他可不信是单纯的友谊。
像一颗沙子硌在眼底,他越看陆天越不顺眼。
陆天被他打量得尴尬又心虚,人家夫妻好着呢。自己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跑来帮忙,简直不知所谓!
硬着头皮道歉:“齐总,不好意思,我是听了一些流言才……我只是担心云星。”
闻言,齐淮真黑沉的眼眸里霎时寒意骤凝,语气冰冷,“我太太有我关心就够了,不劳费心。”
陆天万万没想到自己道歉会换来更大的误会,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苏云星了解齐淮真,他说话从来直来直去想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考虑对方的感受。但对方是陆天,她怎么也要帮着解围。
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温声道:“我跟陆天好几年没见面了,突然听说我家出事,这才关心了一下。”
话一顿,唇边绽放出一抹笑意:“对了,你主演的电影马上要上映了,预祝你票房大卖。”
陆天僵硬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顺着转移了话题,“周六我主演的电影首映,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参加首映式?”
听到这,齐淮真忽然想起来陆天是谁了。
原来是陆家混娱乐圈的小儿子。他曾听齐母提起过。话里话外都是夸,说陆家大儿子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小儿子在娱乐圈风生水起,拿奖拿到手软。
齐氏和陆氏有生意上的往来,他对陆家老大陆鸣不陌生,对陆天知之甚少,毕竟不是一个圈子的。
不动声色地把人上下打量一圈,觉得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花枝招展。
心里很不以为然,啧,一个男人卖脸。
他的神色更淡了,但总算没有简单粗暴地拒绝,而是对苏云星道:“周六晚上的拍卖会有一串叫星辰大海的蓝宝石项链,很衬你,我想拍下来送你。”
陆天的脸上的笑意当即僵硬起来,不仅是因为被拒绝,也因为这条名为星辰大海的蓝宝石项链。
男人之间的攀比无非是看谁事业有成。自己跟齐淮真年纪相仿,齐淮真是齐氏集团的掌权人,而自己只是流量明星。哪怕再加个影帝的头衔,那也不过名头叫得响,内里有多少水分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
事业上齐淮真无疑大获全胜。
比家世和财力,陆天不差,但在齐淮真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那串叫作星辰大海的宝石项链价格真得不菲,哪怕是他自认家底不薄,也不会动拍下来的念头。一条项链不能吃不能穿,除了宴会带出来显摆之外一无是处。
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是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齐淮真要拍下来送给苏云星,可见外面流传的苏云星失去继承权引发婚姻危机纯粹无稽之谈。
面上两个男人不过短短几秒的目光交汇,实则暗流汹涌且分出了高下。
陆天即便心有不甘也只能接受现实,讪笑一声:“既然你们有安排,那就算了。”
输给齐淮真不丢人,放眼整个圈子,真没有人可以跟他相提并论。
齐家也就这三四年崛起的,早些年并不显眼,在圈里勉强够得上中层。后来听说齐父的健康出了点状况,便退了下来由齐淮真接手。
他一上来就大刀阔斧地改革和开拓新市场,短短几年时间已然是圈里顶流,馋红了无数人的眼睛。他是真的有能力有手段,并不是守着富二代的身份吃老本。
所以,有什么可丢脸的?大家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苏云星过意不去,只能道:“等电影上映了我去电影院看。”
陆天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点点头;“多谢,你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有空常联系。”
从宴会厅出来,劳斯莱斯已经等候在酒店大堂门口。
上了车,强撑的那股气瞬间消散,苏云星整个人都虚脱了,累得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双手捂在小腹上,秀眉紧紧拧在一起,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齐淮真见她这样,略想了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舒服怎么不说?”
苏云星闭着眼微微摇头,慢了两秒轻声道:“都准备要出门了,不好临时变卦。我已经吃了止疼药,药效上来就不疼了。”
男人并不领情,语带不满:“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又不是非去不可,我自己来也一样。”
小腹似乎突然遭受一记重锤,疼得她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自己竭力忍耐身上的不适,他一点都看不到自己为他做的努力吗?
不求别的,哪怕有一句关心也行。
裹在身上给予她温暖的西装外套突然失去了温度,刚刚有多温暖,此刻就有多冰寒彻骨。
全都是假的!
人前的温柔体贴不过是他刻意为之的人设,或者说是对她努力扮演白月光的奖赏。
在他眼里她只是个一切都要向白月光看齐的替身。
白月光纤瘦,她也要纤瘦。
白月光齐肩的直发,她也要齐肩直发。
白月光跳芭蕾,她不会跳也要努力学着欣赏。
她猜,白月光不痛经,所以,她也不能痛经。
不知不觉间,自己在这段婚姻中已经卑微至此了吗?他就一丁点都感觉不到她对他的感情?或者,他完全不需要,更不屑回应!
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闭上眼,深怕太过用力眼里的湿润溢出。暗自平复着情绪,好一会儿才轻声嗯了一声,再一次妥协地顺从他的意思。
这一声轻微的嗯有多沉重多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声音里的颤抖也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出来。
她闭着眼看不到齐淮真的表情,但想来自己的乖顺让他满意。车厢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忽然发梢被人拨动。
睁开眼,只见黑亮如绸缎的发丝正缠绕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柔顺得一如她对他的顺从。
她有点发怔,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齐淮真用拇指捻了捻发丝,慢悠悠地开口:“离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远点。”
不三不四的男人?
她一头雾水,自己认识的男性里有不三不四的吗?
劳斯莱斯在夜色中平稳行驶,车窗外灯光迷离。光影在他冷峻矜贵的脸上交替,情绪敛在幽深的眼底。她看不透,只感受到他的强硬和不容反驳的专.制。
她眉头不由锁紧,他还想她怎么样?切断和所有男性朋友的往来,在家里专心扮演他的白月光吗?
“你指的是谁?”
“陆天。”
陆天?
她讶异,随即便想通了,今晚她只单独跟陆天聊过几句。因为陆天的工作,所以他看不起他,觉得他不三不四吗?
本来她跟陆天就只是普通朋友,在宴会上偶遇聊了几句罢了。再者,陆天大忙人一个,哪有空跟她联系?
身上难受得没一丝力气,她没精力跟他争辩,只淡淡道:“只是偶遇,他工作那么忙,我最多在电视上看看他的新闻。”
齐淮真薄唇扯出一抹冷,眼里的冷嘲更浓得化不开。卖肉的货色,有点家底就端起富家公子闯荡娱乐圈的人设。比陆家有权有势的多了去,总有价码让他屈膝跪舔。他背地里的那点勾当他可没少在酒桌上听说,还挺讨金主欢心。
看他演电影不如看他演人生,剧情和演技都精彩百倍不止。
娱乐圈的一些规则不是她能想象的。
他修长的手指又在她发丝上绕了两圈,绕到耳际,拇指指腹在耳垂上捻了捻。温热从指腹传来,异样的感觉瞬间扩散全身。
他的体温仿佛会烫人,烫得她脸红。
齐淮真忽然松了手,道:“头发长了,该剪了。”
刚刚爬上脸颊的绯红,骤然退去,所有的温度都随着他话音落下而跌至冰点。
但凡有一丁点跟白月光不相符的地方都会被他及时纠正,如同路边的景观灌木,出头的枝丫全部都会被修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