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估计今天不会来。”因为池雪音的关系,凌莳萝也在关心戚淮时的动向,“他的弟子都结丹了,你现在又拜了玄光真人为师,他不来才是正常的,毕竟那位真君对什么都没兴趣。”
是的,对一切都没兴趣,除了女主。
一个修无情道的,将来还能成为修真界第一人的无情道尊,背地里却要和替身女配整日整夜不可描述,何止是不务正业,简直是丧心病狂!
池雪音心中冷笑,没有告诉凌莳萝,就算她依然是戚淮时的记名弟子,对方也是不会来看她比赛的,毕竟她的价值只有脸,一个替身,能拿第几名,前途如何,修为如何,根本不重要。
最好她根本没有修为,一件工具,好用就够了,怎么能脱离掌控?一旦她有了飞走的本钱,一旦她生出逃离的野心,他们就很难轻易将她掌控,还如何继续无条件地利用她、榨干她?
非但如此,口是心非的狗男人们还要时刻唾弃她,天赋差,不如人,处处贬低瞧不起,以此抬高女主,白嫖已经足够无耻,还要将她踩进泥里,看她在痛苦中沉沦才甘心。
池雪音实在不懂,究竟是修炼使人变态,还是修真界风水不好使人变坏。
不过没看到那位未来道尊,池雪音的心情相当不错,她环顾一周,台上的两人正打得如火如荼,一个双手捏诀,用一个清风术吹起了对方的道袍,另一个吓了一跳,接连抛出三张符箓,唯一被灵力激活的一张是张除尘符,顷刻间让对方的衣服焕然一新。
怎么说呢,就算池雪音本人一个术法也不会,还是要感叹这两位同门真是菜得提神醒脑。
凌莳萝看完这一场也沉默了,忍不住感叹,“师妹真是时运不济,但凡碰上这两人,都能直接赢。”
“这俩人昨天怎么赢的?”池雪音好奇。
凌莳萝看她一眼,不忍心告诉她,其实还有很多更菜的。
任何一个宗门里,筑基和金丹是中流砥柱,但是炼气弟子是最多的,大多数外门弟子,一部分杂役弟子,还有新入门的内门弟子,基本都是炼气期,区别在于外门弟子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筑基,最大的造化就是在寿数将尽之前得到某种机缘,或许能筑基当个外门长老,若是不能,最多也就是做个掌事,在不甘心中了此余生。
唾手可得的仙缘就在眼前,偏偏无法得其门而入,比起从未见过仙家气派的凡人而言,因为天赋而终止于炼气的弟子是最痛苦,最不甘的。
但炼气弟子好歹有几分底子,池雪音呢?她连灵根都没有,却能被带上山来,这就是很多人嫉恨她又瞧不起她的理由。
无极道宗是有灵脉的,各大宗门都是围绕灵脉而建,灵气远比其他地方充足,即便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住在这里也会身康体健,寿数更长。修士瞧不起凡人,认为两者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自然会觉得她占了便宜,不配留在这里享受宗门恩惠。
下一场就是池雪音对秦秋时,两方都有几分名气,围在擂台旁的人多了不少,暗中不少人在押注,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池雪音淡定自若上了台,抬头时就看到一名高挑少女从另一边缓步上前。她右手提着剑,脚步不紧不慢,身姿清瘦,面容秀丽,宽大的青色长袍被风吹起一角,更显出一种鹤骨松姿的高手风范,完美符合池雪音穿越前对于修真者的幻想。
“池师妹。”秦秋时礼貌地点头。
“秦师姐。”池雪音也行了一礼,目光在对方的长剑上停顿片刻,对她一笑,“初次见面,还请师姐手下留情。”
“我有剑,你没剑,我不能欺负你。”秦秋时抿着唇,“你借把剑再来和我比试,不然我一招就能把你捅死。”
池雪音:“真的吗?我不信。”
负责记录的外门长老笑得还算和蔼,此时清了清嗓子,“比赛已经开始,一旦下台就算主动认输了,何况她也不是剑修,就这么比吧。”
秦秋时拧着眉,脾气很硬,对着长老丝毫不假辞色,“可她没剑。”
“不,我有剑。”池雪音对她眨眼,非常唯心地来了句,“我的剑在心里。”
秦秋时认真思考了几秒。
她竟然点头了!
“你说得对。”她脸色稍稍缓和,也把剑丢了,“我的剑也在心里。”
池雪音:啊这。
太实诚了吧秦师姐!
“师姐不必为难,你是剑修,丢掉武器是自断一臂,我可不是剑修,有没有武器没有区别。”池雪音把剑还给她,“我的确想赢,但这种赢法,实在胜之不武。”
她笑了一声,“切磋而已,有长老看着,我也相信师姐用剑有分寸,必然不会伤害到我。”
被她踹断腿的王师兄:“……”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此时就在台下,坚强地提着自己的剑,一半身体撑在师兄肩头,执着地抬头看着台上的人。
要不是听说她今天有比赛,他现在应该舒舒服服瘫在床上养病,而不是求着师兄,拖着断腿,出现在人挤人的比武台下,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受了这么多的嘲笑,就一定要看到她被人狠狠教训输掉比赛,像他昨天一样灰溜溜地滚下台来!
“啧,故意的吧,真要这么光明磊落,干脆认输算了。”他冷笑着,对台上的人咬牙切齿,“你没修为的事人尽皆知,换个师父也没用。秦师姐炼气七层,别说打一个你,就是打十个你都绰绰有余,要是不想缺胳膊断腿还是赶紧下来,别故意说这种话,让人不敢下手对付你。”
他这么一提,周围的人也想起来今日一早听说的事,换山头不算小事,池雪音也非无名之辈,之前她被戚淮时从魔修手里救出,破格收入门下,就已经足够惹人羡慕,如今又拜了玄光真人为师,多少人背地里酸得睡不着觉,再听有人起头,立刻跟着议论起来。
“不错,戚真君肯收她为徒,这是千百年才能修来的福分,就算不能修炼,靠着丹药也能多活百年,这么好的机会她不珍惜,如今报应来了吧?等她输给秦师姐,灰溜溜滚回玄光峰,看她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苏真人!”
“都别说了,宗主都认可的事,你敢置喙?”
“听说她一夜之间连名字都换了,没灵根就是没灵根,她一个凡人,不会觉得换个名字就能逆天改命吧?”
四下都是嘲讽之声,毕竟在他们看来,池雪音只是凡人,凡人和修真者之间的差别是显而易见天差地别的,不仅仅是体质和寿命,但凡能使用法术的都能一力降十会,何况从踏上修途开始,修真者的力量、速度、五感都会受到灵力淬炼,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即便是潜力不高的外门弟子也自诩仙人,天生便比凡人高上一等,见到“不自量力”登上擂台的池雪音,很难不去嘲讽几句。
一个凡人竟敢与修真者比试,何止是不自量力,几乎算得上挑衅。
其他人的话虽然不好听,不过毕竟是事实,秦秋时和人比试的机会不多,即便台上有长老盯着,不会出什么大事,但那些人不到紧要关头不出手,她还是很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捅死“柔弱”的同门,不小心造了杀孽。她还在思索犹豫,旁边的田长老已经不耐烦了,“还比不比?”
说着,看了眼天色,皱着眉嘟嘟囔囔,“这鬼天气,说不定要下雨了。”
除了极北之地的昆仑宗,其他宗门大多没什么气候分别,在宗门大阵之内通常四季如春。除了灵气波动带来的罡风,偶尔的刮风下雨也都是和风细雨,不至于把人浇成落汤鸡。
但这对池雪音而言就是天降甘霖。
鲛人世代生活在海里,有水的地方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更加畅快,肺腑之中一片清凉。池雪音能够感受到周身有种奇异的元素在涌动,脑海中有一册薄薄的玉简飞快翻动,几行看似简单实则玄奥难懂的口诀涌入脑海,池雪音依稀听到一个清润的女声谆谆叮嘱,可她什么都听不清,就连神智都要被这股令人目眩的力量迷惑,变得迷迷糊糊。隐隐发烫的鲛珠像是变成一块磁石,吸引着浓郁的水元素进入她的经脉,再顺着她的全身周而复始,让她经脉刺痛的同时,又化成一股甘霖滋润着她的全身。
这股力量是温和的,又是强大的,让她隐约摸索到一点修炼的门槛,池雪音几乎能听到自己的鲛珠里传来细细的嗡鸣声。
这就是五行灵力中的水灵力,鲛人天生水灵力亲和度极高,她竟是在紧张的比赛之前,当着众多同门的面,在没有师父在场教导的情况下引气入体了。
池雪音回过神来,隐约对脑海中的书简有了猜测。
那是妖修的入门功法,不,或者说,应该是水族的入门功法,不出意外,应当是原身的母亲留给她的,可她母亲到底去了哪里?剧情里到了最后,直到原身被人挖了鲛珠,取了性命,母亲都没有出现过,是出了意外,还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
剧情里对原身的描述只有男女之事,很少提及修为,也许原身也曾经尝试过修炼这部功法,只可惜她起步太晚,又身处绝境,些微的修为挡不住命运的滚滚洪流。
“戚淮时送了个好徒弟给我啊……”只留下一缕神识在宗门的苏红药喃喃自语。他本来是想告诉小徒弟,医修打架要记得带药,实在不行就来一口,没想到对方给他个大惊喜。他的目光落到角落里的老鼠身上,“最少也是个水木双灵根,炼丹可以,种灵植也行,这也叫天资低劣,姓戚的可真是有眼无珠,远不如我。”
他摸着下巴,“不如我送他一份大礼吧?”
秦秋时有几分眼力,在池雪音结束引气后先道了句“恭喜”,然后重新拿起剑,“师妹说得对,我剑术的确不算精绝,却也颇有分寸,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我们一决胜负。”
炼气和筑基之间的差距自然犹如天堑,一个是涓涓细流,一个至少也是一汪深潭,炼气七层如果是山间淅淅沥沥的山泉,那么刚引气入体的池雪音就相当于快要干涸的小溪,一点点水迹才要漫出石头就快要蒸发干净,哪怕此时是在下雨,哪怕她的修为已经从无到有,有了质的飞跃,但要赢一个能单打独斗打败筑基的剑修,还是太托大了。
难吗?很难。
要赢不可能,但也未必就一定会输。
这里不是宗门大比,不是一定要分出个胜负的擂台赛,而是以一炷香为界,超出时间就算平局的同门切磋,而很巧的是,为了薅系统的羊毛,池雪音有着多年拖延工作时长的经验,又才得到了善于躲避和追击的步法,哪怕擂台上很难彻底藏匿身形,要拖延最后半柱香的时间未必不可能。
对方等级的确比她高,而且高不少,但等级的高低可不是战斗力高低的唯一标准。战斗经验、天分,战斗风格,头脑是否灵活,适应力的强弱,甚至是比赛的运气,都会直接影响比赛结果。否则也不需要比赛,直接按照等级从高到低降序排列不就行了?
普遍认知是同等级下剑修最强,像是计时的擂台赛,通常大家最怕遇上两种人,一种就是剑修,第二种就是医修。医修战斗力不行,但保命手段极多,只要时间拖延得足够长,就能活活耗光对手的灵力,即便被人打出一身伤,只要一个回春术下去,他们又能再苟三百年。如果不能快速结束战斗,一举将医修击败,对方就能和你缠缠绵绵长长久久,直到最终决出胜负。
回春术是木灵根独有的法术,相当于低级版回春丹,能够加速伤口愈合,小幅度回升灵力,在禁止使用丹药的擂台赛上,回春术几乎称得上是最有效的法术,没有之一。
然而池雪音还不能算是医修,也没有修习回春术,但在连绵的雨水中,她发烫的鲛珠源源不断涌出细微而绵长的力量,让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舒爽得颤栗,仿佛在叫嚣着宣泄和战斗。在这种奇异的感觉中,池雪音居然抽空回想,这场天降甘霖来得恰到好处,这样的幸运简直和她倒霉蛋替身的身份格格不入,难道是女主突然遇上了麻烦事?还是和尚的动作这么快,已经把消息卖了出去?
都说出家人与世无争,他这个办事速度,真要争起来那还了得?
心里这么想着,池雪音脚下已经动了,自知不是秦秋时的对手,她只能先下手为强。
清风逐月虽然只是个残本,要学习的门槛却很高。左青韶幼时贪玩,时常惹祸,脚底抹油的功夫直接决定会不会挨一顿鞭子,这才将步法身法学到了家,话说回来,皇宫虽然修真者少,但高等级的武者却不少,能让左青韶轻而易举逃出皇宫,即便有她这个替身的遮掩,这门步法也算得上可圈可点,精妙非凡。
至于清风逐月的完整版,也就是失传已久的流风蔽月,就更是寻常人难窥门径的顶级步法,要在短短时间里入门谈何容易?不过池雪音毕竟开了挂,这可是她冒着喝毒酒以及被和尚无情制裁的风险,以及兜里全部的灵石才升级到手的技能,氪金得来的东西总不会太难用,只要载入系统技能就一定能发挥出至少五成功力,哪怕池雪音只熟悉了不到两个时辰,只能称得上初学者,但对付一个还未出山历练,实战经验不足的年轻剑修,还是勉强够用了。
池雪音心里直叹气,哪怕再给她一个月,不,哪怕只有三天,她也能把赢面拉到五五开,哪像现在,只能靠着拖时间来赌一把。
她心里遗憾,眼睛里却全是跃跃欲试。手持长剑的秦秋时定了定神,才要出招,就见眼前一道白影闪过,风一样的身影轻飘飘划过她的眼角,等她定睛一看,原本两步之遥的对手眨眼间已经出现在擂台的另一端,对着她微微一笑,遮掩在蒙蒙水雾中的面容如镜花水月,有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慑人美丽。
秦秋时怔了怔,一时之间好胜心顿起,雪亮长剑嗡鸣一声铿然出鞘,刺目的剑光横扫而出,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刺向对手。这一招坦坦荡荡,除了速度极快,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成分,那把普通的剑,分明不是绝世名刃,在青衣女修手中却如臂指使,有种锐不可当之势。
她身上有种不同于年纪的无形气势,沉稳而有锋芒,在这种气势中,秦秋时几个呼吸间逼近对手,剑尖直指池雪音咽喉。
看台上的几名长老纷纷点头,赞了声“好”。
老实说,炼气期的比赛没看头,也没什么危险,受点小伤在所难免,不至于有性命危机,是以几名长老状态非常放松,还有空对两人的招数指指点点,“这是基础剑招,没什么出奇的,不过她从小练剑,基础打得牢,这样的速度对手可接不住,说不准一招就能决出胜负。”
“金系天灵根不是说说而已,她天生就是使剑的,你以为谁都进得了主峰?她打个炼气期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人摇了摇头,“手到擒来?你看看她的对手是谁。”
长老本来不屑一顾,认定秦秋时稳占上风,可等他定睛一看,忽然“咦”了一声,“那是昨日被玄光真人亲自要走的小徒弟?姓什么来着?不是还没炼气,能有什么特别的?这种天赋也值得苏真人开口?”
要知道,苏红药修为不算特别高,但他是医修,资质很高,手段奇多,有一手极为出众的炼丹本领,又非常的小肚鸡肠,在无极道宗地位特殊,很少有人愿意和他交恶,这还是他头一次向宗主开口讨人,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娃娃,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本领不成?
“不管她天赋如何,她师父绝对不会让她轻易受伤,医修的本事你知道,苏红药又是那么个性子。”那人压低了嗓音,左右看看,见苏红药不在附近,才小声说,“他好不容易收个徒弟,保命的东西不知道给了多少,就算是个废物,也不至于一招被人打下去,你且看着吧。”
下一刻,苏红药温润清朗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气息,“姓李的是吧?你今年的丹药没了。”
李长老冷冷打了个哆嗦,脸色霎时间白了,其余几人也骤然失声,陷入到一种诡异的低迷安静之中。
台上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热烈,就在秦秋时的长剑抵在池雪音的咽喉之前,她面前的对手脚下微动,顷刻间竟然消失在她眼前。
秦秋时一惊,立时回身刺出一剑,却见闪现在她身后的少女凌空一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这一剑,又一次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池雪音的脚步辗转腾挪之间有种奇妙的节奏感,身法如同鬼魅般灵动轻盈,一眨眼就能消失踪迹,秦秋时平日里的对手都是剑修,一个比一个勇往直前,风格都是如出一辙,甚至有人以攻代守,哪里见过这样滑不留手的敌人?分明是在比斗现场,对方却没有和她真刀真枪近身相博,而是像条游鱼一样,时而近前,时而躲避,让她连影子都找不着,更别提碰上对方一片衣角,这样的敌人可怎么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