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第十九次在楼道里打得苏曜满嘴是血。gsgjipo
昏暗的楼道逼仄沉闷, 少年背脊挺直,明艳得张扬的眉眼溺进光线稍暗处,笼着一股子阴鸷又不羁的色彩。他背靠着墙壁倚着,冷眼看着瘫在地上的Alpha。
“有什么意思啊你说, ”薛延歪了下脑袋, 嗤笑:“就算你把我追到了, 就你这点能耐, 也只有被老子压的份儿。”
苏曜痛得龇牙咧嘴, 扶着墙站不起身, 眼珠朝上阴沉沉地盯着薛延。
薛延又笑了, 接着上句道:“可惜我对你硬不起来,不好意思啊。”
“你应该是个Omega。”
痉挛着胳膊起身的苏曜忽然说,“你为什么不是个Omega?”
吐了口血唾沫的Alpha痴迷地看着他。对方的校服袖子上还戴着红彤彤的风纪值勤袖章,却顶风作案,私自在楼道里企图骚扰同学。
薛延早就烦他了。苏曜跟他是初中同学,从那时候起就疯狂追求他, 甚至称得上是死缠烂打誓不罢休的地步。原以为高中不同班了, 会少一些困扰, 却没想到对方反而借着风纪工作,几次三番凑到他面前找打。
他拍了拍袖口上蹭到的墙灰, 弯着唇角挑衅道:“是个Omega你也追不到,傻逼。”
高二的体育课,薛延基本上都是统统翘掉,从侧门翻墙出去, 过一条马路,就是一间卖各种杂物的小书店。里面的明信片悬挂得错综复杂,从外面看倒像是一间邮寄愿望的店铺。
他只随便看看不花钱, 白嫖了一个学期的连载漫画。
结果这回校门还没出,就在楼道口被苏曜堵了正着。对方大概是摸清了他的行踪与习惯,在这边守株待兔。薛延烦躁地“啧”了一声,连翘课追连载的心情都没了。
回了教室,还有三三两两的同学在班里自习。体育课一般都是Alpha的地盘,大多数Omega都会选择一些室内活动。毕竟这个年纪的Alpha还不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往往会在运动过程中散了气味,引起骚乱。
薛延倒无所谓。但是他不爱打篮球,更讨厌Alpha身上比汗臭味更难闻的各种腥气。
见薛延刚出的门,又臭着脸从教室后门进来了,白星赶忙从一堆小O里钻出来,跑到他前座上叽叽喳喳地问:“今天终于被书店老板踢出来了?”
“没去。”
薛延趴在桌上,尖细漂亮的下颌枕着笔袋,伸臂“唰”地一下拉上了旁边的窗帘,冷酷启齿:“不用管我。”
围在教室前面的Omega们纷纷侧目望他,眼里既是爱慕又是羞涩。
白星冲他翻了个白眼,小声道:“装什么逼拗什么人设,你又不是Alpha,咱们Omega再看脸也不会上的!而且就我们八中早恋楼里的官宣情侣,你见过有BO恋的吗?”
薛延耷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散漫道:“有啊,我跟叶铃,马上。”
“你、你闭嘴!”
白星闻言气得捏拳,抓着薛延桌上的物理书恶狠狠道:“不准祸害铃铃!你若折我姐妹翅膀,我定毁你整座天堂!”
看见白星软O无能狂怒的样子,薛延乐了,摆摆手道:“开个玩笑,她那一挂我理想型,挺好看的。”
叶铃是他们班英语课代表,长发跟瀑布一样,眼睛又大又水灵,透着一股子娴静典雅的气质。薛延觉得女孩子确实赏心悦目,倒是无关对方是不是Omega。
白星还是不信:“BO恋没结果的,死心吧老狗B。”
薛延无所谓道:“你薛哥一拳一个Alpha,是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呵呵。”
不过他当然知道BO恋有结果的概率很小,就如AA恋一般。
自从ABO性别分化以来,生理性的吸引像是不可忤逆的自然规律,让世间最简单的情爱都变得乱了套。本能逐渐超越了爱情,成为无可撼动的主导指标。
这是他父母双双出轨远走的第十三年。
绕过巷口枝蔓蜿蜒的老槐树,右手边倒数第四个台阶入口,就是薛延的家。
刚踏进门,院子里传来他大伯刻薄又愤怒的奚落:“怎么?你还想把这老宅子留给那个野种?他爸妈都跑路不管他了我们还管他干嘛?这二楼原本就是划给我的,都别想赖!”
薛老爷子有些咳嗽,声音还是中气十足:“混账玩意儿!拿着老子的一百万快滚!都分家了还来逼逼赖赖气死你爹了!”
争执声朦朦胧胧,在巷陌间的暮色里逐渐消沉。薛延抬头看了眼自己房间的小阳台,延出的栏杆上停着几只东张西望的麻雀。他忽然没了兴致,又收回脚,转身出了巷子。
傍晚的小书店还亮着白炽灯营业。几个穿着八中校服的学生穿梭在书架间,选购教辅资料。薛延闷着头钻进店里,直奔铺满漫画的柜架。
大概是放学有一会儿了,店里客人不多。书店老板是个脏辫大叔,正靠在前台玩电脑,看见薛延风风火火闯进书店,个子挺拔又长得漂亮,怪扎眼的,目光便多停留了片刻。
薛延站在漫画摊前,却是如芒在背。
老板是不知道这位同学白嫖了一个学期的漫画,可薛延心里发虚得很,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好意思继续硬着头皮看下去,便停停走走起来,仿佛真的像是在挑选书本一样。
不一会儿,店里人都走光了,就剩薛延了。
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处去,又见老板还在时不时抬头看他,便咬咬牙,买了张明信片写。
明信片一块钱一张,便宜。
“写完可以免费邮寄,没人能寄就挂上面。”
脏辫老板扬着下颌指了下圆珠笔的位置,又环视了一圈店里挂得乌压压的明信片,随口道:“刚开始一两张我看着还挺乐呵,有种窥探高中生小心思的感觉,现在一多起来,扔都没处扔。”
“干嘛扔啊,这挂着多拉风。”
薛延勾着笔,看着一片空白的卡片,也不知道写点什么。老板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反正都是什么青春荒唐我不负你,要不然就是清华北大等我……”
一张张明信片层层叠叠挂着,薛延抬眼看了最近的一张,应该是个女孩的笔迹,上面写着“薛延为什么这么帅”。
薛延:“……”
头一次写这种明信片,只语片言就像是大海捞针般,实在不知道该写点什么。薛延的脑子里冒出很多想法,关于没有印象的父母、关于爷爷、关于学业与未来、关于青春期的心事。
想了半天,他还是写了句:
“薛延牛逼!
——薛延本人留。”
又当着老板的面直接挂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外面天黑了,大伯估计走了,薛延准备回家。
结果刚出小书店,迎面就碰上了在橱窗外面蹲守的苏曜。薛延好不容易升温的心情又瞬间灰败,拉着书包带子侧身,走得极其潇洒。
对方却不依不饶。下午被打得半死不活,晚上还能继续上赶着作死,凑在他身边笑道:“你写了什么?”
薛延没理他,弯身解着自行车的锁。
“我在外面看了你很久了,”Alpha的声音带着些病态的兴奋,“我也在这个书店写过,你猜我写的是什么?”
薛延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又听对方兀自道:“我写的是,好想薛延变成Omega被我标记,你看到了吗?”
幸好没看到。草。
薛延被这话恶心得反胃,一脚踹在刹车上,冷声道:“兄弟,你能不能正常点,别在这瞎几把恶心我成不成?有完没完?”
苏曜置若罔闻,横着淤青的脸上笑意盈盈:“这是爱你,怎么会恶心呢?”
薛延停住脚步,慢悠悠地看了苏曜片刻,蓦地狠狠踹翻了自行车。
“爱你妈的大头鬼,非要薛哥把你打到吐是不是?!”
其实他向来对Alpha这种群体没多少好感,虽然还没有到恨屋及乌的地步。只不过他碰见的Alpha都展露着更甚于常人的劣根性,令他实在无法忍受。
后来他发现,力量压制是最能吓退他们的方式。Alpha本就是好斗的生物,以暴制暴才能令对方彻底认怂,其他的全是白搭。
偏偏还就碰上了根本不长记性的苏曜。
苏曜大概是名副其实的双面人。在普通同学面前,永远维持着风度翩翩、知书达礼的富家少爷假象,而一跟他对话便是原形毕露,丝毫不掩饰Alpha的偏执与狂妄。
甚至到了一种畸形的极端地步。
薛延厌恶地皱了下眉,又听对方无所谓道:“我爱你,无论你怎么对我,我依然爱你。”
闷火像是一股脑冲撞着四肢神经,薛延狠狠地将Alpha往小书店旁边的巷子里踹,声音气得发抖,“神经病啊你,我他妈都吐了。”
Alpha被踹得如一滩烂泥,蜷着身体靠在墙边,抬眼笑道:“如果爱你也是一种病……”
薛延将人拎起来就是猛力的一拳。
“薛延……”
苏曜疼得脸色苍白,面带微笑:“我真的是爱死你这种狠劲儿了。”
薛延的力气实在霸道,大得他一个Alpha都难以反抗。他挣扎了一下,又自顾自笑着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这种让人哄不了、又驯服不了的狠劲儿。”
“再配上你这漂亮的脸,太带感了……被你打得爬不起来都让我觉得兴奋。”
“闭嘴。”
薛延屈着膝盖狠狠顶着Alpha的肚子,眉眼冷厉得吓人,“找死?”
苏曜聚焦着眼神,话很多,像是在故意激怒薛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好惹?可我还是迷你迷得不行……你知道吗,我做梦都在想你,你会变成一个可怜的Omega,来求着我标记你。”
“草……”
薛延气得揪着Alpha的校服领子,几乎将对方抵在墙上摩擦一般。然而苏曜还在笑,笑他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手,后颈就猛然间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的瞳孔蓦地一缩——似乎有什么熔浆般的滚烫液体迅速注进他的身体里。
薛延将Alpha用力甩在地上,猛地捂住剧痛的后颈,咬牙切齿:“你他妈给老子扎的什么东西?”
“你猜猜?”
满脸都是污血的Alpha摔在墙角,闷哼了一声,笑容却丝毫未减,“我说过,你会成为我的Omega。”
后颈骤然疼得发烫,紧接着像是接通了身体每一处关节与神经般,火烧火燎的痛感猛地袭遍了全身。薛延惨白着脸,难受地扶着墙跪在地上,冷汗冒了一身。
苏曜满意地看着他的状态,笑得愉悦,“有效果了吗?你马上就会变成一个Omega,然后发情、再被我标记。”
“这个巷子是不是太随便了?或者我们去你家?我知道你住在二楼有阳台的那个房间里……”
猛然间,Alpha的笑容顷刻崩塌,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薛延。
“兄弟,够兴奋吗?”
薛延用尽全力,面无表情地拔出棱角锋利的石块,又猛地扎进Alpha毫无防备的脆弱后颈上。
几滴血液溅在他皎白的侧脸上。
而他就跟杀红了眼似的,一下接着一下,迅速又凶狠。
-
苏曜给他注射的是超量的Omega强制分化诱导剂,不知道从哪个黑市搞过来的试用装,危害性的副作用完全无从得知。
医院检验报告更新了三次,均显示他激素指标正常,似乎并未受到诱导剂影响,依然是个Beta。
而苏曜的下场惨多了。腺体严重受损,皮上组织破裂,Alpha性征处于间断性失活的微弱状态,在专科诊所的ICU里躺了几个月。
期间,苏曜有点背景的父母不是没有来学校吵过,私下联系薛延后,他拿出了诱导剂检测报告。对于Alpha来说,强制迫使分化属于重罪,不论是否成年。对方的父母立刻请求私了,并且希望薛延不要声张这件事。
他确实没想声张,这事本来就够糟心了,他还不想让薛老爷子也认为他是个到处招麻烦的小祸害。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苏曜被他打得腺体破裂这事儿瞬间传遍了八中。
白星也惊了,在西区各大高中的论坛上反反复复吃了好几遍瓜,“你真这么干的?苏曜他爸妈没把你撕了?”
手机界面停留在最热的复盘帖上——
[知情人士复盘顶A苏曜腺体撕裂事件,惨遭西区八中名副其实猎A小霸王毒手]
“猎A小霸王,”白星拧着眉咂咂嘴,“你看看你现在都被传成什么妖魔鬼怪了!”
薛延瞥了眼,没什么兴趣:“公道自在人心。”
“在个屁!我马上给你控评……”
白星一张嘴叭叭的,赶紧埋头戳键盘打字,一边还给他打抱不平,“这群键盘侠都说的什么吊东西啊?有种脱了马甲跟我激情对线!!!”
薛延趴在桌上,神色淡淡的,满不在乎。
校方给出的最终解释是,Alpha濒临易感期,精神极不稳定,过失与薛延发生冲突,导致两人斗殴。而薛延的反击行为,属于脱离第二性别范畴的正当防卫。
然而此事过后,不少无聊的学生还在揣测未解的谜团。比如两人究竟有什么仇怨令薛延痛下杀手,比如苏曜这么一个顶级Alpha到底为什么打不过Beta。
流言蜚语像是发霉的气味随处飘散,旁观者都不明所以,但唯一坐定的还是薛延“猎A小霸王”的名号。
甚至有人开了贴子,专门用来细数那些年被薛延打过的Alpha。
薛延一战成名,连带着以前的案底也被人扒了个精光。
原本在班里就是低气压的煞星,这会儿更是人见人躲了,尤其是Alpha,对上他都不由得畏首畏尾的,生怕惹得他哪里不高兴了,直接反手被撕烂腺体。
薛延也没什么凶名远扬的自觉,还是继续钻进小书店里白嫖漫画。苏曜说的那张卡片他倒是没看见过,反倒是他之前留的那张明信片底下,又挂起了不少新的。
“属实牛逼!”
“猎A小霸王真滴吊!!!”
“与薛哥合影留念。”
……
薛延给看笑了,他还以为声名狼藉里,全都是一边倒指责他的话呢。
八中外面滚动显示着距离高考的倒计时。他又找脏辫老板买了张明信片,勾着笔思索了一下。
脏辫老板一来二去跟他还挺熟,见他写得很快,有些好奇:“又写牛逼呢?”
“不用写都牛逼,”薛延将写好的卡片压在桌台上,又说:“帮我邮寄一下。”
“哟,邮哪儿?地址自己填。”
老板像是来兴趣了,探着脖子看薛延落笔。少年的字迹潦草又狂狷,像是桀骜又自由的马蹄,奔向没有尽头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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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越川在寝室服务台前面拿邮件,是联校竞赛的纸质邀请函。
忽然,他发现邀请函文件里面夹了张什么巴掌大的卡片。他抖出来,是一张贴着邮票的明信片。
服务台的宿管阿姨也瞅见了,“哎呀,这卡片丢我们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就写了Z大的地址,又没寝室门牌号的……”
明信片没有信封,翻开即是一览无余的文字内容——
“明年转移战场,杀尽Z大畜生A”。
浓浓的中二气息。
落款更中二:猎A小霸王。
裴越川挑眉,将卡片还回去,“估计是高中生想考Z大的新宣言,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