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潺发出的几声虚弱的咳嗽,打断了当下微妙的气氛。
他乌青着的一圈眼睛微微睁开,不似之前一般深黑的嘴唇蠕动,似是在叫“罗沫”。
琴罗沫喜出望外,抱紧了他,抑制不住的眼泪落下,砸在他的脸颊上。
“现下可证明我俩的清白了吧!”边粹祝嘴上阴阳怪气,人却往前走了几步。
蔡潺的醒转瞬间打消了琴罗沫心中的疑窦,眼看着他脸上那细细的针,忽然懊悔自己冲动,打断了白两金。幸好还有补救的机会,琴罗沫满脸歉意道:“对不住,请你再给他看看。”
边白二人齐心协力,总算在鬼门关拉回蔡潺一命。
四人循着地图而走,琴罗沫率先毒发,蔡潺与巾罗滨合力压制之时,自身体内毒也随之发作,邱劲见此慌神,不知所措之际毒发,忙用内力压制下去后便独自离开不知去向。
此毒一时半刻虽要不了性命,但内力总有耗尽的一刻,巾罗滨内力最高,主动提出返回门派求助。
在此期间,琴罗沫又毒发两次,蔡潺以自身全部内力代为压制,是以中毒至此。
边粹祝捏着药瓶,嘴角抿成一线,神情晦暗不明,微垂的眼睛没有寻常的光彩,等白两金取下针,马上带着人就要走。
琴罗沫不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去哪?”
“采药。你在这待着恢复力气,一会儿准备离开。”
“离开?”琴罗沫看看怀中人,又看看边粹祝,心中不确定,是否在这个过程中,他俩就会毒发身亡了。
“有了药草,也许就能多撑些时辰。”
“给你们这个。”琴罗沫从怀中拿出一地图来,上面标注着一些简单的地形标注。中间有一条清晰的大路,标注最为明确,故而两人循此道而走。
半途之中,白两金忽然止步,鼻翼微动,随后拨开草丛,只见半截入土的白骨之上又有一具新尸。
尸体已经僵硬,一身天青色的衣衫尚新,胸前插着一把短剑,是巾罗滨。
这一幕,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以至于两人都呆愣了片刻,还是边粹祝率先反应过来,拉着白两金匆匆往回走。
难怪他们在来时没见到巾罗滨,原来他早就被杀后抛尸荒野了。
而当边粹祝满头大汗地回到小院,推门而入,其中已无琴罗沫和蔡潺的身影。
白两金跑得气喘吁吁,一颗心咚咚直跳,却还是在空无一人的屋中不住屏息。
屋中甚至没有打斗痕迹,可琴罗沫自行离开的可能是那样小之又小,来人究竟是何等的武功,竟能以这般带走二人。
边粹祝拳头攥紧,唾出一个字“走”,带着白两金原路返回,越过巨石出了后山。
石板路上,嘈杂的声音弥漫四处,不似是三门中人的声音。两人在树林中小心行走,耳听着人声越来越清晰。
三石开路近在眼前,石下被缚着一人,嘴角衣衫上有干涸的血迹,奄奄一息地靠在石头上,正是叶估。
他面前一人穿着烟霞一般的衣衫,漆黑如瀑的头发上坠着同样颜色的羽毛,背对着人,身旁伸出一截金蛇剑来,似乎正在把玩。
“什么古恒派复辟,辛苦来这一趟,连皮毛都算不上。”
上晴道中声音四响,是有人在处理尸体。一个矮小的老头走出这彩人的遮挡,一身黑色披风,浑身遮了个严实,走到叶估面前,声音同样沧桑:“也不算全无收获,他们中的毒正好可以为我所用。”
“我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这等小事也要咱们来吗?”冷冽的女声,伴随着高跟敲击石板的声音,浸染着斑驳的黑红粗鞭摇晃,妙龄好女迈阶而上,一身黑色轻装,掩不住姣好的身材。
“收紧舌头,引路使在附近。”老头出言警告,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打开之后放在叶估鼻前,一肉虫缓慢爬出,身体一节一个颜色,上面似乎还有花纹。
肉虫爬进叶估鼻里,他竟无知无觉,一动不动。如此受辱,实在是人神共愤,边粹祝心中几欲出手却又强自压住。
巨石之前只有三人,可上晴道往后,只见一个个身穿兜帽披风的人密密匝匝地挤在路上。
现在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来得正好,我正要问问他,最近教中一应事务,为什么大大小小都要我经手,他找到人就往我那里塞,匹眼子都要让他塞松了,茅坑都要拉堵了!”
黑衣女子像是一下子被点燃了怨气,蹭蹭往上走了两步,待要再说,彩衣男子抖着肩膀咳嗽了两声,笑着打断她:“鬼妈妈~话说得也太糙了,以后说顺嘴了,万一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好。”
“滚,我还没说你呢!”黑衣女子,伸手拽了两下他想躲没躲开的彩衣,薅下两缕羽毛,“忽悠他们给你上供,做你这一身娇气又没用的衣服首饰,都没时间做武器了!”
“哎呀,你别给我碰坏了,不然,他们还得替我做。”彩衣男子嘻嘻哈哈地往一边躲,带起身上一堆伶仃声响。
老头不耐烦地站起来,制止这场不差别抱怨,拔高音量:“好了好了,就当可怜一下我这个老人家行不行,实在受不了吵吵。”
“所以,我现在能回去了吗?”黑衣女子抱臂,颇不耐烦,“首先,虽然他们这样,但也都处理了,随便留一个人在这就行了。其次,我不行,后面一堆事儿呢。”
“我这么漂亮的衣服,可不能在这埋没。”彩衣男子随手将金蛇剑一丢,背着手,哼着歌一步一步往下走去。
随即黑衣女子也抱拳离开,人群自动给他俩让出一条路,随即如乌云退境般离去。
老头无暇顾及他俩,只仔细地看着巨石前的叶估。
此刻正是良机,边粹祝拉着白两金的手要往前走,却没拉动,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白两金一把将手甩开,密密的额发露出一点寒星般的眼眸,冰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中泵出来的:“你不是边粹祝。”
“边粹祝”扭过身来,整个人的气质陡变,眼中亮光闪烁,歪头笑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白两金不说话,他无奈:“你总是这样,不爱和我说话。”
“边粹祝”手在身后一晃,凭空便多出一把伞来,伞上深浅交杂,似乎画了什么,他絮絮叨叨地说话:“自从我走后,已经好多年没见了吧,七、八年了。好不容易再见面,我就知道你不待见我。所以才想以你新朋友的模样,带你去看一看民间过得是什么日子,没想到你发现的这么快。嗯……不对,相对而言,已经算很慢、很慢了,毕竟,之前我假扮你身边的人,不出一刻就会被你识破。
说起来,你既然出来了,那他的身边就没有可信的大夫了吧。在你走之前,是否给他留了足够的药呢?”
“边粹祝”走到白两金身前,火热的眼睛看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将他的额发拨至两边,露出一双仇恨的双眸来。
看着这样的眼睛,他放松下来,退后几步,又准备长篇大论起来,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实在是有好多话想说。套在边粹祝的壳子里,让他忍耐地难受又想笑。
“哈哈,真是屡试不爽,你也该……”
“伞南星!”
白两金突兀地开口,没想到的伞南星仍在自顾自地说话,听到白两金的声音甚至愣了一下,才问:“什么?”
“什么时候,你假扮成他的。”
“奥~在万坡镇,你们抓捕的当晚。仓库中来救你的,就是我了。”
“那我的解药。”
“自然也是给我吃了。”
伞南星欢快地走到白两金身边,知道他正因此破碎,不忘加上最后一击:“你杀人啦,白逅,你已入穷巷。”
白两金偏头看向伞南星,他还是边粹祝的模样,脸上是边粹祝也会出现的笑容,可却是那么陌生,已经隔着生死。
伞南星见白两金伤神,心中痛快异常,眼见这个以救人为己任的男人正在因为杀了人而备受道德煎熬,他的心就像新生那般喜悦,不断迸发出新的血液,充斥他的全身,给早就刺骨不堪的身体带去温暖。
白逅,你也有今天。
伞南星打开伞来,手中握着伞柄旋转,几圈下来,持伞人已是另一副模样,瘦削的一把骨头披着苍白的皮,倒墨般的眉眼洇在脸上,叫人总也记不住他的长相,这才是本来的伞南星。
他走近白两金两步,白两金就后退了两步。
“你跑不掉的。”伞南星平静地说道。
林后惊起一阵飞鸟,扑棱下的叶片发出一连串的声音,白两金往后看了一眼,原本已经离开的彩衣人和黑衣女又施施然地站在三丈远的地方。
“我仍旧希望你能加入三巷教。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的医术是不可多得的才能。”
白两金沉默不语,低下的头好似认下的命。
此时,琴罗沫忽得出现,眉角眼梢带着抹不去的戾气,见到此地的几人,脸上是藏不住的不悦。向伞南星一抱拳,双手奉上金蛇剑,别扭开口:“引路使,这些天浆壳完全能一个人完成,不需要其他人协助。我早就埋下了不和的祸根。用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像被操控的昆虫一般,为了我大打出手,最后由我收割。”
琴罗沫教名天浆壳,正是伞南星为了调查三山是否为古恒派后人所安插的人。
伞南星拿过剑来细细摩挲,像是抚摸经年未见的老友,感叹道:“物是人非,难怪我一直找不到。”
“他平庸又谨慎之极,所以才能藏这么多年。”天浆壳接上话,语气冷淡地像是往池塘里丢下石头激起的涟漪,只是在回应而已。
“天浆壳,一切都是我一时兴起,请你原谅我好不好?”伞南星言语卑微,睨了她一眼,随手使出一招金蛇狂舞,招毕剑身仍震颤不已。
天浆壳只觉那光似乎是闪在自己眼上,顿时冷汗直冒、骨软筋酥,跪倒在地,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属下不敢。”
伞南星不以为意,挑眉笑道:“很厉害对不对,我第一次见也被吓到了,以为自己终于有救了。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看望他了。”
天浆壳抬头,不想正对上倚着树干的白两金,他俯视的眼神并无过多情绪,反而令她心中大感不爽,只能暗暗咬牙忍下去。
伞南星将金蛇剑归鞘,下达命令:“天浆壳,你的任务,去万坡镇,杀了陈英风夫妇。”
一想到我写了什么和即将要写什么就想笑。
看到这里可以了,承受度低的后面不要点开了。白两金要下线一段时间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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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