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芙蓉长生 第18章 第18话 与妻别

蒲公英从地缝里钻出来，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陆佩芙垂眸，她的眼皮实在有些抬不起来。

那头，夏国人没有搜寻到陆佩芙的位置。

他们也不敢将队伍拆分得太散，于是重新列阵，往凤塔方向去。

这个是陆佩芙的第三个绝招，将自己藏匿得无声无息。

她的气息比蒲公英还要微弱。

直到，一双法使靴碾碎了小小可爱的黄花。

狮丕也是在逃窜过程中，无意撞到陆佩芙的。他看起来如同惊弓之鸟，身上的魔导护具碎暗了好几个。他

“祖上三代凤塔法使，”陆佩芙冷笑一声，“现在跟丧家之犬也没什么区别，你之前窝里横的威风呢？”

“你以为我还像之前一样吗，陆佩芙，这次你死定了。”狮丕用法杖指着陆佩芙。

“呵，你给青国人当门下犬，青国人怎么不带你走啊。”

魔导器发出的奥术切割，被陆佩芙艰难挡住。她甚至站不起来，湿红的血渍把陆佩芙的衣裳浸染得醒目。

狮丕说，“我是上不了船。”

“你的好夫家倒是次次消息灵通，怎么你爹死了，你现在也要死在我手上。”

“你爹跟赵禄为，不是兄友弟恭吗？”

“赵法使手眼通天，连都城魔法司，早就被青国人买通的消息，也不肯跟你们陆家分享吗？”

狮丕的法杖，聚集起了奥术光辉。他要陆佩芙死。

陆佩芙打断了狮丕，她突然说，“奥术在真正的魔法使眼中，一直都是非常清晰的。所以，你真的能施放魔法吗，狮丕？”

“虽然你总是穿戴着无数魔导、炼金物品，甚至还有法杖。但，不止我，只怕霍东、陈词他们早都知道——”

“狮丕，你是一个天生的、绝魔者。”

“啊——”最令人崩溃的秘密早就人尽皆知。狮丕抽出了法刺，他狂舞着扎向陆佩芙。

然后被一道奥术光辉彻底夺走了性命。

祖上三代凤塔法使，狮丕欺男霸女，可连他最瞧不起的太监之子，也可以修炼出简单的平民魔法。他却是一个只能靠奥术存储器来伪装的绝魔者。

狮丕先失去了理智，这最后一口气，是陆佩芙赢了。

但，奥术侵蚀造成出血不止。

陆佩芙眼前发昏。

二月繁霜杀桃李，明年欲嫁今年死。或许，就在今年今日。

————回忆线————

很久以前，不夜港。

“陆弟——”赵禄为从背后呼喊。

陆文贯转过身来，他身形瘦落，穿着清俭的衣服。陆文贯算不得相貌出众，只是他眉眼间一点敞亮豁达的气质。

让他在清贫伶仃中别具气度。

陆文贯和赵禄为，年轻时，都是秋国派去不夜港的助学生。

赵禄为说，“逍遥学院今年的校花评选，有着落了。陆弟，你猜猜是谁？”

“是索嫣吗？”

陆文贯只知道，赵禄为近来时常念叨一个女子的名讳。

“是索嫣！她可是我们秋国的美人。”赵禄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陆文贯有些缄默。

他听闻，这位索嫣，学业不足，绯闻颇多，是位招蜂引蝶的佳人。不过传闻中人，离他们太遥远。陆文贯邀请赵禄为一起去研究室钻研魔法。

赵禄为推说有事，婉拒之。

陆文贯点点头，便独自去研究室。

赵禄为长袖善舞，在不夜港结交了不少朋友，是很忙碌。这样也很好，认识到的贵人，说不定能在日后，为秋国的平民魔法教育提供助力。

他们是揣着志向来不夜港读书的。他们要把平民魔法带回秋国，普及播种。

傍晚的夜色被灯花点缀，晚风习习。

赵禄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海里，今日要给校花颁奖，他想办法混进了工作人员队伍里，打算跟索嫣来个初相识。

不夜港，逍遥学院，教室。

今夜的教室，不知为何格外空空。陆文贯选了个临窗的好位置。穿堂的风，虽然也是热的，好歹流动着，让人不至于那么闷着。

大风骤起，陆文贯做着笔记，突然被一张巨大的纸覆面。他匆匆取下来，忍不住探出窗外仰头。

他一时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何等美人，倚窗垂望。她冷清清地说，“你等着，我这就下去拿。”

陆文贯匆忙把大纸捋平。

画是一幅气吞万里的猛虎异彩图，右下角金钩银勒着两个字——索嫣。

索嫣下来的时候，也是虎着一样脸。她生得美艳，却不烟视媚行，反而有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压迫倨傲感。

“给我，”索嫣伸出手。

陆文贯恭敬地双手奉还。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索嫣接过画纸，盯着陆文贯的脸，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混合的油彩、金粉点缀在陆文贯的脸上，令他正经中，透出几分呆萌。

索嫣，根本没去领所谓的校花奖。

赵禄为铩羽而归，却听见陆文贯出神怔怔地说，他遇到索嫣了。“她或许不像传闻中爱慕虚荣浮华，我碰见她在练习画画。”

“她生得很美，倒是真的。”

赵禄为望着陆文贯情窦初开的模样，一时间五味杂陈。

惊艳的邂逅是偶然，平淡的生活依然继续。陆文贯潜心研究平民魔法，赵禄为汲汲营营，索嫣在腥风血雨。

她总是那个搅动风云的人物，孤傲，轻盈，冷艳。

国弱人卑，其他秋国人在不夜港被人欺负也不敢还手。索嫣当时穿着有补丁的衣服，却敢顶得夏国人哑口无言。

那时，索嫣相信，才华会超越一切。

她的笃定，来自于手指上的笔茧子，来自于她天才的禀赋。

直到几年后，那场该死的画廊售展。

嫉恨索嫣的夏国人，买通了名家，公开诋毁索嫣的画技、画法。

那名家称赞夏国学生绘制的林中鹿，构图严谨、结构精准。而索嫣的画嘛……“区区秋虫，连最基本的画技都达不到，居然也敢来自诩风雅！”

人群包围裹挟过来，形成密不透风的脸墙。每一个人的脸，都模糊而冰冷，隔岸观火。

索嫣的画被当场取下来，退出画廊。

索嫣冷笑，指着那幅鹿图，道：“这样永远不变的结构、透视、色彩，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画得出。甚至用不到我，这里任何一个人，只要认真学上三五年，也能画得大差不差。”

“不过工匠之作耳。”

“而我索嫣的画，是你们无法复制的。”

人群窃窃私语，此时的索嫣还是画界的无名小卒，名流倾轧之下，她说的话更像苍白的狡辩。

索嫣绝望地发现，天才的画作也逃不出名利场的漩涡。

赵禄为站在人群间，没有挺身而出。

他知道，这样孤立无援，对索嫣这样高傲的人，打击是巨大的。可倘若她不坠下神坛，又怎么轮得到他赵禄为沾染呢？

此时的赵禄为与陆文贯，是秋国少见的平民魔法使。

他们通晓魔法原理，懂魔导器，也同样暗暗爱慕着索嫣。

赵禄为故意对陆文贯摇头：索嫣不过如此，空有美貌，画技拙劣……语尽诋毁之词。

索嫣这样鄙劣的女子，他赵禄为喜欢就可以了。

陆文贯听着听着，只想起那个悠远的夜晚，她不去庆祝，不去领奖，只专心作画。

不夜港，逍遥学院，画室。

学生们对索嫣这位赖在学院画室，迟迟不走的学姐，难免非议。索嫣已经铺出了固有色，却在下一步迟迟无法落笔。

[……她不会真得没有基本功吧]

敲门声响起，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走进来，他说，“索小姐，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购买您的画作。”

蓦然回首，有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法使，他眼神笃定真诚，望着她。信任地、望着那个甚至无法落笔的她。

不夜港，准确地说应该叫不冻港。

它是一片罕见的，一年四季海水都不会冻结的地区。海风有些凉，索嫣跟陆文贯漫步在沙滩。

他脱下了法使的外套，递给索嫣。

索嫣拒绝了外套，任用冷风吹得她清醒。

“你可以买我的画，但我不会因此爱你，不会因此出卖我的尊严。我的画，你好好地收着。”

“等着吧，它们以后会价抵万金的。”

陆文贯说，“我不要你的尊严。”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那些臭法使没两样。自以为有权有势，就要女人卑躬屈膝地爱他。”索嫣冷冷地盯着陆文贯，她说，“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这辈子只爱我的画。”

陆文贯的胸膛微微起伏，索嫣简直像个刺猬，他说，“是，我承认，我爱慕你。但我买你的画，不是为了折辱你的自尊。”

“我只是觉得，天上的月亮，就应该好好地呆在天上，不应坠落。”

赵禄为比陆文贯更清楚索嫣的窘迫。索嫣穷困到甚至没有可以安身的画室，只能继续赖在学院不走。

赵禄为算准了学院的忍耐限度。他掐着最妙的时间，走进学院画室。

只看到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没有索嫣。

“索嫣呢？”赵禄为问，总不能是提前被学院赶走了吧。

“索学姐前些日子搬去自己的画室了。”就近的学生回答后，好奇地与另一位学生交换眼神。

“她哪来的钱？”难道有别的公子哥捷足先登。赵禄为心里一沉，不对，索嫣已经身败名裂了。难道是贪图索嫣的美色？

“前些日子，有人买了索学姐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