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芳记 第4章 百草

她中了血鸦之毒？

问星愕然看向面前这个绝望无助的少女，在看到她的脖子边赫然出现的几道抓痕后，他的心一阵阵发凉，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惧随之而来——昨夜他中剧毒神志失常，为了避免护院发现他的踪迹，他扣住她的咽喉挟制了她，但力道过大，他将她的颈间抓出了血痕，他自己身上的毒血沿着创口进入她的体内，导致她也中了毒。

血鸦之毒乃是天下三大剧毒之首，他一个习武多年的人尚不能忍耐，何况是这样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此时此刻她的痛，他能够感同身受。

“你、你是谁？”

中毒的霍夕竹目光混沌，她知道有人近身，但她除却痛已经感受不到什么了，她也看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却依稀觉得他的气息有些熟悉。

问星马上将身上的曼陀香拿出，点燃后放到香炉里摆在她的身边。

嗅到馥郁的曼陀香后的霍夕竹明显安静下来，在他将她扶着躺下之刻，她那双含着莹光的眸子就这样呆呆地注视着他，问星知道，中毒导致她视线不清。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霍夕竹仿佛听到他的话，安静地闭上双眼。

他坐在床边，第一次这样细致地注视着她，她的年岁不大，一张脸甚至都没有张开，带着几许稚气，但看着又端秀美丽……凝视着这张沉睡的秀面，他就想到他第一次见她时，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他竟出奇的执着，想要她快点醒来。

“还不开门！”外面传来训斥之声。

“金枝小姐请！”伴随着冰碧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口，问星要藏身已经来不及了，他连忙立起身退到门口立在不起眼的角落，尽量不让她们注意到他。

“我姐姐怎么了？”霍金枝大摇大摆进屋来。

“啊，青筠！”随后进屋的冰碧看到青筠晕倒在地，连忙上前查看她的状况。

“你是什么人？”问星的不起眼并没有躲过霍金枝的眼睛，“小姐的闺房是你这种下人能进来的？”不等问星答话，她忽然嗅了嗅鼻子，迟疑着道：“这味道……”

是曼陀香！

问星双眉一蹙。

霍金枝推开挡路的冰碧，循着曼陀香奇异的味道来到霍夕竹的床边，扫了眼她枕边烟气袅袅的香炉，又瞧了瞧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人，心里又惊又喜又害怕，忙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小桃。

小桃一哆嗦。

这些曼陀香可都是她亲手放在香炉里的，如今她亲眼看到三小姐躺在床上快死了，心里一慌，她噗通一下直接跪在了霍夕竹的床前，霍金枝见此吓了一跳，生怕她乱说话，冷不丁一脚朝她身上踹去：“没用的东西，我姐姐还没死呢，你这么早跪灵呢！”

“滚开——”

小桃浑身一抖，抽噎了两声。

冰碧看她那假惺惺的样子，提醒道：“四小姐，您要看也看了，不知大夫什么时候能到？”

霍金枝噢了一声，摇着扇子道：“这帮不成用的东西，你在这儿看着，我这就去催一催！”

“你挡着我干嘛？”

冰碧被她推了一个趔趄，看到她那离去的背影，恼地咬了咬唇。

当然，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将躺在地上的青筠弄醒后，很快就察觉到了屋里异样的气味，似乎是……那天金枝小姐给的香？她晃了晃青筠，指着霍夕竹枕边的香炉问道：“青筠，你怎么突然晕倒了？这香可是你点了放在小姐身边的？”

青筠茫然地摇头，确定地说不是。

冰碧奇怪道：“小姐明明不喜欢这味道，她怎会点了放在枕边？”

可是她看到霍夕竹安睡的模样，心想，莫非这香能够安神定痛，是小姐自己点的？

青筠并不清楚，她细细回想了一阵，顿时想起来道：“对了，刚刚有个小厮……”她转眸一瞧，屋里除了她和冰碧，还有四小姐霍金枝的丫鬟小桃，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

一刻未敢耽误，问星离开将军府后直接到了神农阁。

神农阁隶属于天命楼的附属势力，只要是天命楼的人，无论得了什么样的病都可以去神农阁医治，像他们“九锋”这样的高阶杀手，一向是可以得到阁主百草先生的亲诊。

“血鸦毒？”

百草先生淡漠地说着，旋即缓慢收下了脉枕。

问星的目光追寻着他的每一步动作，见他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忘了他这个病人一般，他的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先开口问道：“可有办法解毒？”

“……”百草先生转头看向他，眼里有几许诧异。

“在我的记忆之中，你来我神农阁一共有十六次，其中十五次你都只剩一口气，每次我替你治病的时候，你都未曾开口问过一句话，眼里也从未出现过焦急之色，你从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也不怕我治不了你，”他说到这里，一捋雪白的长须，问道：“你想死，不是吗？”

问星没有答话。

但他不得不承认，百草先生说的不错，他早就想死了。

这个想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次他执行任务回来，看到那些他应得的赏金，他都觉得恶心，之后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直到将军府漪兰苑的人死去，他就彻底没有了希望，他想死——否则中毒的那天晚上，他该去的是神农阁而不是将军府。

“如今你所中血鸦之毒，可以如愿了！”

在问星愣住之后，他继续着手中收拾药箱的动作，漫不经心说道：“我并不想再花费心思去救一个一心想死的人。不用误会，之前我会救你，乃是对天命楼的承诺，如今既然你下定决心，那就请便吧！”

“……”

“你身上的曼陀香很好的压制了毒药的痛苦，三天，珍惜你为数不多的时间吧！”

“不。”问星起身，“我想活着！”

“噢？”百草先生不大置信，“你想活着？”

“是，我想活着！”

百草先生摇了摇头，惋惜说道：“若是你中毒之时马上来找我，也许还有救，现在六个时辰已经过去，毒血流遍了你的全身，我没有办法救你！”

“六个时辰内有救？”

问星心底燃起一丝希望，他到百草先生面前，再次问道：“六个时辰内真的有救？”

百草先生点头。

问星向他道：“不知先生能否帮我救一个人，她中毒还没有超过六个时辰！”

百草先生回看他，斩钉截铁道：“神农阁不救天命楼以外的人！”

问星知道他会拒绝，但作为一个杀手，他也清楚的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他对上百草先生那诡谲莫测的双眼，说道：“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见百草先生面露犹豫，他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你早就相中了我，不错，我可以做你的药人！”

听到他愿意给自己试药，百草先生眼眸乍亮。

***

血鸦之毒在六个时辰内可解！

也就是必须在今日的巳时之前，要将霍小姐成功带到百草先生的面前。

问星将百草先生安置在离将军府最近的客栈里，他换上了先前那件小厮的衣装混入将军府，离他清早离开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现在的竹风苑看起来很安静，作为杀手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问题！他顾不得许多，快步闯入竹风苑。

“你你你，你是？”

在门口张望的丫鬟盯着他瞧。

问星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见过她，便从容道：“是夫人派我来的。”

他朝里看了一眼，问道：“小姐还好吗？”

丫鬟并不曾疑心，一边引路一边道：“小姐现在昏睡过去了，看样子还好，”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朝他身后看了看，疑道：“怎么是你一个人过来？大夫呢？”

“大夫马上就到。”

在丫鬟开了门之后，他立在门口看了一眼，发觉屋里已经收拾过了，霍夕竹躺在床上，或许是曼陀香燃尽，屋里原本的气味淡了很多……问星迅速打晕了那个丫之后，快步到霍夕竹床前，发觉这个昏睡少女的脸色比原先还要苍白。

不能耽误了……

他拿起衣架上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将她抱在怀里冲出门去——不料，就在他出门的一刻，忽然听到交谈之声：“二公子，还好您今日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冰碧说到这里时，与抱着霍夕竹的问星四目相对，她惊呼道：“你要对小姐做什么？”

“把人放下！”沉冷的声音随风而来。

一道身影闪过，来人霎时拦住他的去路。

问星抱着霍夕竹退后两步，他看向面前这个穿着锦衣、器宇轩昂的男子，对上他那双颇带傲气的双眼，不知为何，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各位小仙女们，七夕快乐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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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