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黑心莲 第73章 艰难

随深猛然惊醒，四处寻找施弥的身影。看见她双眸紧闭地倒在旁边，就将手伸到她鼻端。

这一次，有清浅的呼吸喷洒到他指腹。

“师兄，你这是作甚？”

齐帆满目惊异地望着他，“你们只是昏倒罢了，并无大碍。”

说罢，他就回过身面色谨慎地观看手里的舆图，对身下的妖兽说道：“龟龟，就照着这条路走，千万别走岔了！”

身下的妖答道：“自然！尊贵的客人!”

随深这才将视线移到下方，他们正分坐在一只海龟背上，观这只龟的背甲颜色，沉到黑紫，应有几千年的寿元。

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哎，说来话长。当时你们进去不久，幽冥岛的天不知为何大变色，周边海水风速上涨，海浪席卷的高度足有一人之高，还伴随海啸声滚滚，那洛椿吓得脸煞白，掉头就不见了。我进殿寻你们，就见到你和施弥昏倒在一间房中，我和梁泽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然后就碰到这只龟兄，一只好妖！冒着风浪送我们出海！”

那龟道：“那是周边的妖汇聚而引发的海水动荡。”

“这是要做什么？打仗？”

“往生石已不在岛上，等同失了头顶束缚，周边的妖正抓紧时间往岛上赶去，抢夺地盘。”

“哎？往生石？我们没拿啊。”他看向随深，问道：“师兄，你拿往生石了？”

“没有。”

他吐槽：“那这些妖疯个什么劲。”转而对身下的妖说：“你怎么没去？”

“我岁数这么大了，凑什么热闹。不过那边的女娃娃怎么还没醒？我看她睡得有些久了。”

闻言，齐帆望过去，看到施弥的背影，随口：“她没事，睡觉呢吧。”

随深垂下眼眸，凝向施弥的丹田，心里有个揣测。

一声轻咳将他的注意力移到另一边，看到施棠面上的虚弱，他竟一时凝噎。

梁泽正对她输灵力，但治标不治本，她的脸色还是很差。

他抿唇，说道：“伤情有好些吗？”

施棠挤出笑意，声音很轻：“有。”说完，喉咙里的痒意让她忍不住咳出声，梁泽没有好脸色：“真的有就好了。”

随深的面色僵了一瞬，“回门派诊治之后，若需要什么药草尽管让我去找。”

施棠笑了笑，回道：“别听他瞎说，我感觉是有所好转。”

随深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广阔的海面，心头杂绪纷乱。

返程过半，施弥一直昏迷着，迟钝如齐帆也开始寻思她怎么还不醒来。

临到海岸前，施弥才姗姗醒来。齐帆喝道：“你这是撞邪了？多久了才醒过来。”

她睨过去，又转回来，神色有点懵，中途对上随深的视线，她怒得瞪了他一眼，心黑！眼睁睁看着她惨死！

她打量施棠，见她还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关切道：“姐姐，你的状况还好么？”

施棠点了点头，“尚可。”

“那真是太好了。”

齐帆好奇：“你们二人进去发生了何事？”

施弥简略道：“我取往生石的那刻，脑袋像被重物砸中了，一下子没了意识。”

“看来此物邪性得很，多少人死在了取它的路上，我们都登岛了也取不到，也不知掌门怎么想的。”他嘟嘟囔囔的，言语里开始抱怨起掌门。

梁泽听见满脸不快地打断他：“有你这么做弟子的么，竟然还出言诋毁。”

齐帆脸色悻悻，不再做声。

一路平静回到门派。

没有取得往生石完成任务，且还有人重伤，几人的情绪都不大高涨。

他们将施棠送到医堂后便守在门外，等待诊治结果。

施弥自进山门后便满面愁容。

果然，医师从内堂出来说起了解药一事，讲解了那一滴颂音露如何厉害，如何解百毒的疗效。

“哈？颂音露？我还杉灵露呢？”齐帆摸了摸后脑勺，不成想那幻境还有这后续呢。

梁泽白了他一眼，“白痴，别打断医师。”

“你……算了。”齐帆硬是忍了下来，却狠狠拧他几眼。

施弥苍白着脸站在一旁，呼吸急促，反常到身旁的齐帆都感觉到她的不对劲，疑惑地看向她。

下一瞬，她骤然失去意识，头往下栽。

随深早就关注到她脸色的不对，在她昏倒之际，及时搂起她，后抱着她随医师进到内堂。

医师嘱咐随深将人放到席榻上，朝随深边问这弟子发生了何事，边用灵力探测一遍她全身。

他犹豫间，还是将施弥体内潜有往生石一事说出口。

闻言，那医师大惊失色：“什么！你确定没有胡诌？”

随深摇头否认，真是胡诌的那还好些。

随后，医师着重在施弥的丹田施以灵力，力度很轻的多番施压。丹田内，灵力逐步入侵，往生石感应到作出防御，开始运转释放妖力。

妖气开始蔓延。

医师满脸凝重地收回手，她不发一言地往外走，随深目光担忧地看向榻上的人。

不过一会，一位胡子花白，面容老态的老者从门外进来，原先的医师正毕恭毕敬随在后方。

随深抱拳：“觅成医仙。”

他朝随深点了点头，就往施弥的方向走去。

站在榻前，凝着脸生的施弥，他朝随深问道：“这是新收的弟子？”

随深点头，“她是新晋弟子，刚进门派不久。”

觅成医仙继而看向施弥的丹田处，他伸出掌往里施气，感受到阻遏，丹田之内有一股气在反推。

他收回手，叹了一口气，“不成想竟会让我碰上这种事，”他凝视随深问道：“你可知为何那往生石能令万妖忌惮？”

随深摇头：“弟子浅薄。”

他继而道：“按你的年岁推来不知也正常，那往生石内流有曾经的万妖之王血麒麟的精血，仅一滴可令妖骨腐蚀，且还有圣灵草辅助，是可令无数妖灵动荡的仙草，故而才令万妖对此物闻风丧胆。”

“若不慎被它入体，前期看不出来，会经历一段时间的潜伏期，中期则大变活人，会……”

“会变成一只妖。”

医仙缓缓点头，“往生石是一个很双面的法宝，危险和收获并存。它在占据簒夺者的身体后，无知无觉中蚕食其灵根和修为，且要在彻底成妖之前逼其出体，否则结局难逃死亡。它会榨干掉体内最后一丝血肉后，破体而出。”

他皱起眉头，“这些揽川未曾与你说起吗？”

随深的脸色僵住，停顿片刻，回道：“不曾，掌门杂事繁多，一时忘了也有可能。”

“唉，他也真是糊涂，这种事也能忘。”

随深迫切道：“可有方法医治？”

老者沉思许久，“若是能找到至简至纯的一味解药，那方有一线生机。”

“哪里能找？”

他叹息：“难啊！需仙人的心头血！”

这是几乎不可能寻到的一味药。

竟是要仙人的心头血，这上穷碧落下黄泉，如何能寻得，他的脸色一下晦暗。

他凝着施弥无知觉的脸，眼眸颤动。

女医师叹道：

“无巧不成书，我方才同你们说的颂音露正是那心头血。相传数百年前，一修士飞升成仙弥留之际剜下的，相传那心头血红得鲜艳，自带清香。”

闻言，随深的瞳孔一震，“你说自带清香？”

“正是。”

随深的眼神变得恍惚，想起久远岁月里闻到的一抹异香。

他敛眉，从乾坤袋中摸索出一枚玉佩，玉佩看着倒平平无奇，可中心一点红却格外夺人眼球。

“你能否辨出此物是否为颂音露。”

医师错愕地望着他，迟疑地接过他手里的玉佩，有点不敢置信地望着手中之物。

从质地中可看出玉佩是古玉，外轮廓有了经年的风霜，中间那滴流动的液体有种红到澄净的既视感，细微的清香穿透玉质析出，有宁神静心之效。

在她和师父一一辨别之后，一致认为此物便是心头血，世间难求的一味良药。她慎重地将玉佩放回随深的手中，咽了咽口水：“它确实是仙人心头之血，在市面上名贵不凡，你确定要拿来救人吗？”

若是旁的，她不会问这一句，只是此物特殊，世间恐再难寻到第二滴，取用之后没有后悔一说，还是用前再三确认为好。

随深凝着手中的玉佩许久，他记得此物是在他幼时外出遭难后，久久不能安睡时，父亲特意交给他的，希冀他能不受梦魇之苦，安康成长。

后来，他才知晓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浑然不觉间，竟陪伴他好些年头了。

他郑重地将玉佩递到医师手里，“若能救到人，那便实现它的价值了。”

她接过玉佩，触感温润，凝着身前芝兰玉树的少年，她犹豫道：“只有一滴心头血，却有两名伤者，你要救谁？”

话一出口后，她感觉自己很残忍，这个选择太艰难了。

随深诧异：“不能一道救么？”

医师目露难色，缓缓摇头。

觅成医仙说道：“一滴心头血用来救一人的效果最好，若要一同救治，恐怕会耽误了两个人。况且，此物以你为主，只能入你心中真正想救之人的体内。任你救或不救，谁都不能越过你去。”

随深面色紧绷，为难的神情在脸上长时间地停留。

一刻钟后，他沉着脸色从内堂而出，外面等待的二人围拥而上，见到随深的脸色很难看。

齐帆疑惑道：“师兄，你怎的这般脸色？里头情况如何？”

梁泽也问道：“你去得这般久，发生了何事？施棠的情况如何了？”

随深看向梁泽，眼中歉意点点，他开口：“对不住，心头血只够救一人。”

“什么意思？那救施棠足够的啊。”梁泽不明所以地接话，不就施棠一人身受重伤，心里却因他的眼神而打鼓，心想应该不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齐帆也察觉出不对劲来，“所以呢？师姐获救了是吗？”

随深敛下眉，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救施棠。”

下一刻，重重一拳袭来，他的脸倒向一侧，踉跄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他抬眼看过去，只见到一道虚影，梁泽快速冲过来提起他的衣襟往柱上抵去，右手攥拳朝他面门打去，下手极重。

随深没有还手，仰面任他发泄心中怒火。

一旁的齐帆看不下去，使劲拉开疯了般的梁泽，却被暴怒中的他误伤甩到阶下，疼得面目扭曲。

梁泽怒气蓬勃地盯着随深，“施弥是吗？你救了那个贱蹄子。”

闻言，随深挥开他的手，拭去嘴角的血迹，直视梁泽：“你说我便是，何故扯到旁人。”

梁泽嗤笑一声，“为那个杂种鸣不平？你也不过如此。”

他没再看一眼随深，转身加快脚步往内堂走去，步伐急促。

随深站在原地，眼中是压抑的情绪。

陡然间，内堂传出女医师的一道惊呼。

随深的视线一顿，想到某种可能，暗道不好。火速往内堂赶去，却见到梁泽正拿剑抵在施弥的心口。

施弥两手握在刀刃上，眼里恼怒，手心血珠滴落。

随深惊道：“梁泽，你要做什么！”

梁泽冷声：“你不是将解药给了她么？我便让她死在你面前！”眼前的梁泽全然陌生。

他往前一步，梁泽手里的剑便下陷一分，随深不敢再动。

施弥的脸几近苍白，血从心口溢出。

下一瞬，一道黑影飞进房中，精准缠住梁泽的脖颈，他的咽喉被扼，整个人往后倒，狠狠地摔在地上。

“小黑，回来！”

门外一道闲散声响起，那黑蛇便快速从梁泽颈上飞到来人的左臂上，闪着精光的黑色眼珠仍紧盯梁泽。

齐帆捂着腰从外头进来，错愕地看着内堂入口，穿着一身蓝紫衣衫的少年，惊呼：“张宜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