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梦境是什么 第10章 第二个梦境（四）

那层透明的薄膜一被撕开，外面那深深浅浅的黑色瞬间蔓延了进去。

陈情惊叫了一声，林韦辰拉着他跑往外婆家跑，“别怕！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两人快速的奔跑，身后的世界一点点褪去色彩变成黑白，两人冲进屋子关上门才松了口气。

“咳咳……是陈情回来了吗？”屋子里传来外婆沙哑的咳嗽声。

陈情放下背包，往里面跑去，“是我，外婆，我回来了。”

林韦辰跟着进去，外婆无力的躺在床上，一边咳一边对陈情道：“回来就好，饿了没？柜子里有饼干，你自己拿了吃。”

陈情嗯了声，把外婆扶起来，让她坐着说话，“外公呢？”

“你外公去山上干活了，一会儿就回来。”

陈情摸了摸床头柜上的水杯，“我去换杯热的。”

“小心别烫着……咳咳……”

林韦辰看着陈情端着水杯过来，刚想出声就见陈情穿过自己继续往外走。

林韦辰一惊，下意识唤了声陈情，对方恍若未闻，他又转头去看外婆，外婆的眼睛里也没有倒映出他的身影。

陈情倒了水过来，外婆喝了几口才问他其他的事，陈情一一答了。

外婆看着他，“你这次把脏衣服也带回来了？冬天里的衣服重，你力气不够，等你外公空了帮你洗吧。”

陈情摇头，“我自己洗就够了，反正有洗衣机。”

陈情说完就噔噔噔的跑出去洗衣服了。

他从小小的背包里拿出一件又一件厚厚的冬天的衣服，堆成一座小山，又把家里那台老旧的半自动洗衣机推了出来，开始洗衣服。

洗衣机的进水管坏了，陈情只好拿盆子接水往里面倒，洗完了又一件一件拿到河边清，等到清干净了又拿回来甩干。

等到衣服洗完，陈情的衣服也差不多湿透了，手和脸冻的通红。

林韦辰很疑惑，明明奶奶家就有一台洗衣机，虽然同样是半自动，但起码是新的，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的背回来自己洗？

陈情换了衣服，又回到外婆的床前，问她晚饭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昨天你外公去买了些肉，你想吃什么炒肉？”外婆笑着看他，“地里菜都有，你再看看想吃什么，去把菜摘回来，晚上一块吃。”

陈情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那我去看看。”说完又跑到家门口的菜园子里摘菜。

摘完了菜，又把饭煮上，然后陈情开始写作业。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外公回来了，三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陈情惊讶的发现爸爸妈妈突然回来了。

爸爸手里拎着两个大包，妈妈手里则抱着弟弟。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外婆很是惊讶，“也不提前说一声。”

爸爸挤出一个笑，“我妈和我爸吵架，要离婚，要分财产，让我这个长子回来做见证。”

外婆脸色陡然冷了下去，外公直接背着手往屋里走，“他们一年哪天不吵架离婚？回回非要你这个长子回来？！”

爸爸讷讷的不说话，妈妈把弟弟往外婆面前递，“妈――”

外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弟弟接了过去，“怎么孩子看起来这么瘦？面色瞧着也不怎么红润。”

“前几天才生过病。”妈妈低声道：“妈，这次把孩子带回来，我们想……想托您把他带上几年……”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两年我没上班，家里只有孩子他爸一个人撑着，偏偏他爸上半年又出了事故，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家里实在没钱了，我们连孩子的奶粉钱都没了……”

外婆一把把弟弟推了回去，“然后就来找我？陈情刚会说话你们就出去打工了，十多年一点存款都没有？当年你们也说的好听，让我们帮着带两年，等陈情读书了你们就接过去，可你们接过去了吗？一年到头电话都没几个，要不是有你们照片在，陈情连自己爸妈都不认得。”

“还说陈情的花销我们先记着，每年年底回来一起给我们，要我把账本翻出来给你算算吗？”

妈妈脸上满是难堪，“我们也真的没办法了，他爸就不是个成器的，之前还偷偷去学人放高利贷，最后本钱都没收回来，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定下心决定好好干，可事情是一桩连着一桩。”

“哦？那关我什么事？前两年你说你实在过不下去了，要离婚，我们都帮你把陈情的抚养权要过来了，把家里闹了个人仰马翻，转头你自己又说不离了。”

妈妈头低的只能看见后脑勺，“……那不是怀了孩子吗？”

外婆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孩子他爸那边的亲戚也没一个好的，特别是他二弟，之前一起干活，结果他每次把钱一起结了不给我们，去找他要，也只给了一部分，那边老人一闹……”

“后来不一起做工了，他二弟也总是过来借钱。”妈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这两年他爸终于决定和二弟扯开了，可偏偏受了伤，人躺在床上，那边没一个过来看的，他二弟还过来把摩托车骑走了，说是反正现在孩子他爸躺在床上用不了……”

“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有把你们当亲人吗？！你们真正骨肉相连的亲人是谁？！”外婆气的直咳，“前几年陈情病重住院，人都糊涂了，我甚至以为他都撑……我那时候守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我一晃神……那时候他们家有一个人过来吗？哦，他爷过来了，问了句有没有事就走了……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哭着说没钱……哈，现在那边那个老婆子一开口你们就回来了……”

“妈――”妈妈脸上红白交加，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说不出话，最后只有默默流泪。

陈情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爸爸走过来摸了摸陈情的头，“都长这么高了。”

陈情下意识想躲，最后硬生生顿住，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你妈和你外婆谈事情，咱们爷俩出去吧。”

陈情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爸爸出去了。

爸爸看着摊在桌子上的作业，走过去翻了几下，“做作业呢？之前听你报过你上次考试成绩，怎么感觉没以前好了？以前你在班上都是前几名，读书要专心。”

陈情手瞬间捏紧，又慢慢松开，没有说话。

爸爸放下作业，又从一旁的大包里拿出几件衣服来给他，“你妈给你买的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陈情没有试，“大了。”

爸爸拿起衣服比划了两下，“是大了，怎么你这么瘦？平时有没有好好吃饭？别光吃零食，那对身体不好。”

陈情还是没有说话，爸爸说了一堆见他没有个回应也有些烦了，“怎么不说话？你哑巴了？回来也没听你叫声爸。”

“爸！”陈情猛地抬头喊道：“奶奶叫你记得把我下个月的伙食费还有这个月的水电费交过去！”

话音刚落，爸爸的脸顿时僵了，屋里妈妈的哭声也停了。

“你……你这孩子……”爸爸尴尬道：“喊这么大声干嘛……”

外公走出来，“陈情，过来帮我搬东西。”

陈情哎了一声，转身跑走了。

等到中午吃饭，六个人除了弟弟时不时咿呀几声，再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吃完了饭，陈情也要准备回去了，外婆把陈情叫过去，给他塞了二十块钱。

爸爸妈妈见了皱眉，妈妈出声道：“妈，你给他拿那么多钱做什么？到时候他又跑去买零食不好好吃饭。”

外婆看都没看他们，只嘱咐陈情把钱收好了。

陈情看着那一块五块凑起来的二十块，认真点头，装在贴身的口袋里，外公也拿着一个口袋过来让爸爸拎着。

爸爸打开一看，是一些干面条，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打算问，就听外公开口道：“这是陈情这个月的晚饭，你拿去给你妈，按一碗面三两算，一个月的量，这里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爸爸很是难堪，“爸，您这是做什么？陈情是她亲孙子，还能不给他饭吃？每个月伙食费我也给了好几百。”

“呵――”外婆冷笑，“怎么不给晚饭吃？陈情下了晚自习再待在学校里做会儿作业，回去都九点过了，每次给他留的晚饭都是中午的剩饭，还只有小小一碗，不是冷了就是被他堂弟吃了，陈情说自己煮就在一旁念叨米面油盐天然气费……”

“那……那下午放学生吃晚饭那一个小时呢？听我妈说陈情从来没回去吃过。”

“我要留下来做作业，不然写不完。”陈情看着爸爸，一字一句道：“那间屋子没有地方给我写作业，灯也没有给我拉一盏，堂弟还会在我课本上乱写乱画，还扯坏了我好几个本子。”

爸爸沉默着不说话了。

外婆看着他，“我先把话撂在这儿，这次过后若是她还这么对陈情，那我就算不要我这把老骨头了也要在街上陪着陈情读书，顺便把她的好面目扯下来让大家看看！你放心，我不会和她一样，一个月水电房租伙食费，连换个灯泡都跟你要钱！”

爸爸顿时慌了，“妈――您瞧您这说的，哪至于就到这地步了。”

陈情突然开口道：“不用外婆在街上租房子，我住校！我初一就住校了！我能习惯！”

“住什么校？！再地震怎么办？！”妈妈开口数落陈情，“现在你们住校住哪儿？住之前的宿舍楼？！那多危险？！你别赌气说这些，你听爸爸妈妈话好不好？我们这次和你奶奶说说，她不会……”

“她会！”陈情大声道：“她早上只按着堂弟上学的时间煮早饭，我要吃饭上学就要迟到，可不吃会饿，每天我只有跑着去学校。”

“家里的肉菜从来只摆在堂弟的面前，我多吃了几块就骂我！那边的亲戚过来了也回回都说我不好，她还偷偷和别人说我坏话，现在那一块都没人愿意和我一路走。”

爸爸脸涨的通红，“闭嘴……”

“她给我缝被子从不取针，我哪天没在被子角找到针一晚上都不敢睡。我衣服脏了我自己洗，但冬天里的衣服我洗不动，她说她手疼洗不了，也不许我用洗衣机，说我会用坏，我只有背回来洗。”

“闭嘴……”

“我之前的拖鞋坏了，她没有给我买，这个我不管，可我病了她只随便给我翻了几块药吃，我要去看医生也不带我去，还是我偷偷给家里打电话，外婆来带我去看的病……”

“闭嘴……”

“她还……”

“我让你闭嘴！”爸爸猛然暴怒，一巴掌打在陈情的脸上。

“陈情！”林韦辰一惊，下意识扑上去看，却穿过陈情的身体。

陈情偏着头没有动，声音却颤抖了几分，“我算过，你一学期给她的房租水电伙食费，比我住校花的钱多了好几倍，现在家里不是缺钱吗？我住校不正好省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