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修长白皙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成明昭回过神来,勉强笑着,问道,“怎么了?”
江锦摸了摸鼻子,道,“临走前二夫人给了我一瓶复灵液,我…我想看看你的伤,可以吗?”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看重自尊了,他有点怕成明昭对自己的伤口藏着掖着,越拖越严重。
果不其然,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尴尬从脚趾爬到脸上,江锦打着哈哈,心虚道,“那啥,不方便就算了,复灵液给你,需要我帮忙再和我说,但一定要涂啊!”
说完就从储纳袋里掏出一只小玉瓶塞到了成明昭的手里。
但还没等江锦转头就走,就被一双微凉的手抓住了。
“小…少爷,帮我,涂吧。”成明昭看着快要离去的江锦说道。
如果翻露出自己的伤口能让江锦安心的话,那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江锦眨吧两下眼睛,惊喜道,“好啊!”
江锦反手扯着成明昭的手,边走边说,“对了,你不要喊我小少爷,挺奇怪的。”
成明昭歪头,疑惑道,“为何?云…钰也是这么喊的。”
“唔,就是不要,多生分啊,云钰是已经习惯这样了,我怎么纠正都纠正不过来。”
“那我该喊……什么?”
江锦推开房门,回头道,“就喊我名字就行。”
成明昭点点头,唤了一声,“阿锦。”
如沙砾磨过的嗓子在喊这两字的时候无比的郑重。
江锦挠了挠头,道,“也行儿。”
在江家,只有大哥会喊他六六,其他人亲切的时候喊他小少爷,不亲切的时候都是直呼全名——似乎这样能震慑住他。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喊他,居然感觉……也不错。
江锦拉着成明昭坐在屋内的软榻上,一挥手,墙壁上挂着的烛齐齐燃起。
今日本想早起去言堂,但是前段时间一直跟着在外面游历,实在没有好好休息过,不小心一觉睡到了下午,等他走出屋门的时候,成明昭已经在梧桐树下等了半天。
等全部的事都弄好回来后,天已经擦黑了。
“把衣服脱了吧,我看看有哪些地方要涂药。”
成明昭抬手把穿的严严实实的衣袍解开。
青色的外衫和白色里衣层叠挂在他的手臂上,光裸的皮肤在烛火的照耀显得如瓷器般。
只是“瓷器”上多了许多……青紫的疤痕。
江锦攒紧了手中的玉瓶,看着这些昭示着虐待的痕迹,牙齿咬的死紧,狠不得再回到那个小巷,把那对不是人的夫妇重新揍个遍。
江锦在背后深呼吸平复好心情,到了一些灵液在手上,等液体被掌心捂的暖和了一点后,才小心的抹在成明昭背后的伤口处。
有些伤口是被钝器打出来的,皮下瘀血大片大片地泛红泛紫,而有些伤口却像是烫伤,形状有些像穿书前见过的火钳,伤口附近皮肉翻飞,形成不可磨灭的疤痕。
江锦咬咬牙,鼻子有些泛酸,他问道,“疼吗?”
成明昭抬起一只手拢住散落的黑发,修长的脖颈在温暖的烛光下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恍惚的明暗落在美人面上,站在背后的江锦看不到他平静的眼神,“不疼。”
他说的是实话。
或许在最开始、最开始的时候,早到他刚逃生出来却被施予过恩惠的人们协力弄晕,试图把他绑给当地某个有恶癖的地主,那个时候才是真的疼,从心到身。
好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没有坏成现在这个地步,用地主家里的摆件反杀后,他逃了出来,只不过又被抓住,这次是卖给了那对贫贱夫妻。
冰凉的液体倒在皮肤上,但很快就被温暖的手掌涂抹开来,在疼痛下,被手掌抚摸的触感更是明显。
成明昭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低于体温的灵液,或许是因为温暖的掌心。
他微侧过身去,拢住的发丝散落。
他握着江锦还沾着灵液的手,望着那双有些湿润的双眼,真心实意地宽慰道,“阿锦,真的不疼。”
江锦看着在明明暗暗烛光下显得有些可怖的伤痕,再对上那双平静的过分的桃花眼,眼里的泪水快要坚持不住掉下来。
他抿唇,把手里的玉瓶塞到成明昭怀里,又在房内加了几张持温符,在眼泪掉落前下了塌就往外跑去。
“背上的我给你涂好了,其它地方的你自己涂吧!”
成明昭手指摩挲了两下光滑的玉瓶,看着狼狈跑出去的背影。
阿锦,是在心疼他么?
屋外的梧桐树叶被夜风撩地簌簌作响,江锦猛拍了自己的脸两下,才堪堪止住哭意。
他从小就是孤儿,虽然不像正常的小孩那样能获得爸爸妈妈的爱,但是在孤儿院,院长妈妈已经尽她的可能平等的爱着她的每一个孩子。
所以江锦并不觉得自己缺爱,他的人生里,好像“没有父母”并不是什么大事。
既没有被大人虐待,也没有被同学霸。
他一路顺遂地成长,他在关怀和爱里平安长大。
他没有天真到认为世界所有人都是善良的,但那些恶行隔着手机屏幕、电视、报纸好像都离他很远很远,没有实感。
现在直面人的恶意,让他打心底地厌恶那对夫妻,也打心底地心疼经历这些的成明昭。
江锦回头望去,屋内烛火晃动,照出成明昭小心翼翼涂药的动作,他鼻尖一酸差点又要忍不住流眼泪。
等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江锦缓了缓神,轻咳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已经涂好药的成明昭重新把衣服穿得规规矩矩,青衫外袍上用银线绣着标志江家的凤凰图腾,白色交领只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端坐在榻上,像极了世家端方、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
但怎么可能,要真是世家,怎么还会流落到去做乞丐呢?
江锦摇摇头,甩掉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上前问道,“涂好了?之前忘记问你了,我大哥给你看了灵力么?他怎么说?”
成明昭抬头,袖子里的手指蜷缩了几下,复又放开。
对江锦,这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如果眼前的少年需要,他甚至可以剖出自己的心,任其把玩。
于是他回道,“用不了。”
“用不了?”江锦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既然是他大哥诊断的,应该是没错。
但是,这和眼前放了他喜欢的零食但不准他吃有什么区别啊。
有灵力但是用不了,那能干啥,无法御剑、不能炼丹,这在修仙界寸步难行。
“嗯,”成明昭点头,道,“丹田被封。”
只注重实践却从不喜欢理论课的江锦,第一次知道,丹田还能被封的。
他震惊过后又觉得在修仙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现在关键是要想个什么法子,能让成明昭用上灵力,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要怎么保护好自己啊,别又被欺负了。
江锦想了想,翻转手腕掏出自己的仙翰弓来,“你试试这个,不用灵力,就普通试试,走,我们去外面。”
成明昭接过通体漆黑的细弓,才一到手,他就知道这把弓是用上古玄石制成的,上手轻但是坚固无比。
他扯了扯弦,拉出了一个满弓。
江锦愣了一下,道,“对着那儿,看见没?院墙上有个圆圈,试试?”
成明昭听着江锦的指挥,一发射出,正中圆心。
原来成家还没覆灭时,弓剑刀枪他样样都会,只是当时长剑更顺手,就走的剑修,天才之名也不是白得的。
江锦不可置信,他当初可是练了一年半载才做到不借助灵力百发百中的,“你这准头,神枪手啊?”
成明昭甩了甩酸痛无比的手,在江锦看过来的瞬间将疯狂抖动的手藏进了衣袖。
他疑惑道,“什么是,神枪手?”
现代词汇脱口而出,江锦忘了,这里的人说的qiang和他说的qiang不是一个东西。
他挠挠头,解释道,“有一个武器也叫qiang……呃,火铳,它威力很大,速度比箭还快,就只是靠内部的推力,和小小的子弹就能……”
说到这,江锦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道,“对啊!用不了灵力但是可以制一把qiang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