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标准的下班时间,易辞带着煤球回家。
宋照看着易辞一股脑把猫塞进自己衣领,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猫还是羡慕自家老板。
“老板,你还是买个宠物包吧。”宋照说。
易辞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肩膀上瑟瑟发抖的煤球,这猫的确很怂,但是怂中又带着一股难得的傲气,这会虽然害怕得发抖,但还是跟来时一样爪子毫不客气搭在他肩膀上,估计是打算他只要发动车子,就伸出爪子挠他。
至于宠物包,那是个什么东西?
字面意思,就是个装宠物的包。
打疫苗的时候去买吧,他今天没时间。
他住的地方离非调组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这个点也不怎么堵车,——毕竟能像他们非调组这么正常下班的公司不多。
这是易辞在非调组工作的第三年,跟组里所有人一样,他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献给了工作,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所谓的休息时间,只是犯罪分子偃旗息鼓的那一阵子,当然,这段时间有时候奇迹般的长,有时候又短的让人骂娘。
到了家,易辞装了碗猫粮,把煤球放下,眼角瞥见柜子上的小鱼干,想了想,还是拿了两根出来放进猫碗里。
煤球忽然抬头看他,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泪汪汪充满感激。
易辞这才知道,它对于来这里三天没吃到小鱼干是多么委屈。
看来他不算是个合格的主人。
大手揉揉它脑袋,易辞勾了勾嘴角,“知道了,以后每天喂你小鱼干。”
木棠:!
真的吗真的吗。
要不是还保留一丝小猫咪的矜持,她都要蹦起来了。
按她自己猫的品种来说,她是田园猫,但由于长得过于圆润,不少宠物医生都认为她很可能是田园猫和英短之类的杂交,也算是半个宠物猫吧,一开始自己过的时候什么都吃,后来被人领养,口味渐渐就变得刁钻起来,直到遇到了易夕,木棠一直觉得,神仙可能都没她那么快活。
听说要把自己送给她弟弟养的时候,木棠其实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看易家的家庭水平也不是一般人,再加上易夕给她看过照片,易辞本人还是很帅的,好看的主人 富裕的粮食,日子再难过也不会难过到哪去吧。即使易辞把她扔给阿姨照顾她也能接受的。
只是现实总是差强人意,易辞照顾宠物经验是零,脾气时好时坏,难以捉摸,再加上他很可能是生灵类,木棠一直心惊胆战来着。
不过好歹经过今天,易老板总算是成长了。
果然每一个完美的主人都是需要猫咪用心调/教的。
易辞给她喂完饭就出门了,木棠一个人待在猫房里,一边啃着小鱼干,一边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听见他们在讨论“抑制剂”。
身为半妖司工作人员,这东西她很熟悉,也清楚抑制剂在半妖司中有多重要。
抑制剂泄露。
把这个信息向上头报告,能换多少奖金?
木棠砸吧砸吧嘴,在做一只乖巧懂事的好猫咪和尽职尽责好员工中间游移不定。
如果告密了,就是背叛自己的主人,易辞虽然待她不咋地,但也在好好学习,属于孺子可教也的那一类,调/教调/教还是能成为一个好主人的,而且这人给她的感觉太可怕了,万一被发现是她告密,木棠几乎都能想到自己悲惨的下场。
算了,木棠想着,反正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文职,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不要乱说出去。
只是有点心疼奖金......
半妖司的奖励政策一直饱受好评,这类消息报告上去,足够她在江城市中心拿一个首付了。
首付。
木棠心疼地开始啃第二个小鱼干。
***
18:05,易辞的车停在城中村一家汽车修理店门口。
沈之南今天值班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疑病人,据医护人员说这人是瘾君子,随后他拿到了这人的血检报告,他了解他们的案件调查进度,因此也十分注意这部分指数异常的病人,发现他身体各项指标跟之前李杭和钱涛注射抑制剂之后的指标很像。
他把报告拍给了易辞,然后跟主任打了招呼下了班,打车跟着那个瘾君子到了这个城中村。
修理厂斜对面是一连串的烧烤店,此时正热火朝天,孜然味飘的到处都是,爱干净的沈医生白衬衣黑裤坐在小板凳上,点了半桌子菜,还有一扎啤酒。
“跟丢了?”易辞在他对面坐下。
比起沈医生的精致,他简单短袖牛仔裤,头发一个多月没剪,胡子拉碴,看起来格外糙。
“没有,他就在隔壁桌。”沈之南抬起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人。
离他们两桌的距离,看起来都是些小混混,大夏天嫌热,赤着上身,露出歪七扭八的纹身,中间有一个满肚子肥肉的胖子,脸也是圆的,跟个弥勒佛似的,但肩膀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平添一股狠厉之色。
“最瘦的那个。”沈之南给他倒了杯啤酒。
易辞只扫了一眼,就确定了嫌疑人。
格外瘦小,缩着脖子,坐在红色塑料小板凳上抖着腿,笑起来总像是不怀好意,他的位置就在胖子旁边,看来地位不低。
易辞把杯子推回去,“开车了,不能喝。”
他的车顺便送到对面洗去了。
沈之南挑了挑眉,“你开那车不怕太招摇?”
易辞耸耸肩,“习惯了。”
他平时没什么爱好,摩托车算是爱好之一,这仿佛是男人的通病,细腰和车,总得拥有一样才行。
“他是半妖,”易辞观察了会下定结论,“并不强大,几乎跟人类差不多。”
沈之南:“看来我没猜错。”
“但是其他人并不是,”易辞皱起眉,随即笑了笑,“有意思。”
人类和半妖之间的隔阂远比想象中大,尽管政府和半妖司一直致力于促进两者相互交流理解,甚至把半妖存在的消息散播到一部分人之中,但效果并不好,人类觉得他们是威胁。
这很正常,换做他易辞是普通人,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种族与种族之间,无法完全消除隔阂,想让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除非把所有半妖变成废人,跟他们一样。
而一些弱小的半妖,没有强大的能力,在半妖中没什么话语权,反而能在人类社会中更好地隐藏自己,从而获得归属感。
沈之南做什么事都是慢条斯理的,格外斯文,就连吃烧烤也是,绝不会发生嘴角沾着佐料这种事,一切都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一口肉,一口菜,然后一口啤酒。
易辞十分不能理解他这种变态一样的吃饭规律。
“上次相亲怎么样?”沈之南问他。
隔壁那桌开始吹牛,啤酒瓶倒地声此起彼伏,看样子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沈之南干脆跟他聊起家常。
“不怎么样。”易辞咬下一块羊肉,面色淡淡的。
“啧,姑妈可是抱了很大的希望。”沈之南笑了笑,“是周小姐不够漂亮吗?”
易辞回忆了下那天相亲的场景,结果只能想起那餐厅满屋子的水晶,和在洗手间门口碰到的那人,一时沉默下来。
“看来是不够漂亮。”沈之南自己总结。
易辞抬眼看他,“不必幸灾乐祸,再过两年就轮到你了。”
沈之南耸耸肩,“很遗憾你猜错了。”
“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易辞:“........”
“谁会把小时候过家家的事当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她爸不会同意的。”
沈之南对他这话不置可否,继续吃着他的烤香菇。
大概十分钟后,隔壁桌的胖子起了身,摇摇晃晃地散了桌,易辞给沈之南递了个眼神,在胖子勾着瘦子肩膀离开后,叫来老板结了账。
老大和自己的亲信一起走,肯定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他们两人一起走太过显眼,且不说易辞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子,人又壮,虽然穿的糙了点,但那股子让犯罪分子畏惧的压迫感太过明显,若是再带上沈之南这个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医生,他们干脆别搞跟踪了。
沈之南了然的老老实实坐着,把自己没吃完的东西慢慢解决,仿佛易辞只是出去上个厕所。
夜深了,这里又没有路灯,只有周围店铺的光亮,前面是交错的小路和巷子,白天巷子里被拥挤的摊贩占据,到了晚上摊贩就陆陆续续收了摊回家睡觉,这会儿巷子里一片漆黑。
易辞不敢太靠近那一胖一瘦两人,远远的跟着,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你这臭小子,哪搞来的好东西?也不交上来孝敬老子!”
“老大您可别乱说出去,这东西跟毒/品似的,容易上瘾,我也是为你好啊。”
“老子什么没试过,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吧?走,给老子来一针试试.......”
“好好好,前面有个桌球室,那里老板跟我是熟人,咱们去那里试。”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往巷子深处去了,易辞跟了会儿,拐了个弯,看见面前有昏黄的灯光。
的确是个桌球室,看起来年代久远,开在这巷子深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客人,应该是他们小混混们的据点。
易辞看见那桌球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扯了扯嘴角,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活动活动手腕,往桌球室走去。
还未靠近,前方离他七八米距离的一胖一瘦两人就一齐转过头来,他们逆着光,瘦子因为吸/毒整个人都瘦脱了相,脸就跟皮包这骷髅头似的,弥勒佛胖子满脸横肉,阴影一路到胸口,两人阴恻恻的,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恶鬼,直直的盯着他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易辞按了按僵硬的脖子,——这是个极挑衅的动作。
“跟老子上,弄死他!”胖子凶狠的声音在巷子里晃荡。
易辞心里却松了口气。
还好他提前回家喂了煤球小鱼干,不然它就得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