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的嘶鸣声越发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斗兽场掀翻。
风音尘身处其中,看不到祝烟浔在哪里?亦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隐隐察觉到二人的距离其实并不远。
“风音尘,你身为上古神明,担负护佑苍生使命。却因一己私欲,倒转时空,以至于时空混乱,秩序崩毁,妖邪横生,你可知罪?”
威严的声音,似在询问,似在审判。将四周的嘈杂掩盖了个干净。
风音尘唇角泛出苦涩,该来得终究还是来了,“知罪。”紧接着话锋一转,“可我不悔。”
她的声音没有半分悔意,更无半丝毫不甘。
片刻的寂静后,那道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神明动情,三界不宁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你有你要承担的使命,祝烟浔亦有她的责任。天道轮回,本就自有命数。纵使你动用神格之力,倒转时空八世,依旧无法改变祝烟浔亦为救世甘愿牺牲了八回,难道还参不透吗?”
“参透?命数?”风音尘言语间尽是讥讽,“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掌控众生命数的天道你。又参透了几分自己的命数?”
那道声音陷入寂静,并未言语。
风音尘垂着头,指尖轻抚着系魂带,声音轻柔而坚定,“既参不透,又何必妄言顺应天命才是正道,又为何不能拼尽所有,求一个可能。”
“就算最后落的个魂飞魄散,消弭于世的结局,你也愿意?”
“消弭于世……” 风音尘心中一痛,低低说着,“听起来倒也不错。”
威严的声音不再说话,只是空气中,隐约传来几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叹息声未落,那威严的声音又起,“八世轮回,你已耗尽神格之力。这一世无论结局如何,亦是你们最后的定数。”
整个斗兽场突然一震。四周又恢复了喧闹。
可祝烟浔的世界却仿佛静得出奇,她的脚步最终停在了距离紫瞳十步之外。
紫瞳,七彩的皮肤,生有双翼的蛇妖。这世间除了那个明媚娇俏的云尽欢,再无旁人。
祝烟浔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云尽欢为何会出现这这里?又为何会沦落成这副模样?
祝烟浔的疑问尚未得到解答,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静。”
霎时间,原本吵闹的斗兽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就连笼中妖兽也纷纷俯趴在地。
祝烟浔顺着声音看去,只见玄机子一脸慈笑的端坐在人群中,却未曾瞧见到风音尘的身影。祝烟浔不由地瞥了眼腕间完好无损的系魂带,顿觉奇怪,风音尘去了哪里?
玄机子捋着胡须说,“这位是阁中贵客,说是要给老朽献上螣蛇妖魄,来换取凤尾血草。烦请各位与老朽一起见证。”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了祝烟浔,“你可准备好了?”
说是准备,可玄机子丝毫不给祝烟浔开口说话的机会。随着玄机子挥手之间,铁牢门锁被打开,浑身是伤的云尽欢在白光缠绕的下带到了祝烟浔面前。
真身之下的云尽欢足有三丈高,祝烟浔在她面前宛如蝼蚁。一人一蛇对视间,祝烟浔眼中的震惊展露无遗。
她寻凤尾血草本就是为了云尽欢,而如今却又让她,为了血草杀了云尽欢。真不知该说是讽刺,还是命运弄人。
云尽欢身上的白光褪去,露出满身的血色和黑气,那双血瞳里满是哀戚的看着祝烟浔,“欺我,诓我,害我至此。如今还想杀了我换灵草救那个姓风的!祝烟浔,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她的声音沙哑至极,仿佛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祝烟浔的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眉眼中带着笑,“我若说自己是被绑来的,你可信?”
云尽欢冷笑,“你觉得呢?”
祝烟浔苦笑,“你自然是不会再信我了。”她的目光扫过云尽欢身上的伤口,随后盘膝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一副惬意模样,“那我只能请君享用了。”
祝烟浔此番动作,引得众人一片唏嘘。
“哪家的废柴,在这里丢人现眼的?赶紧动手啊!”
“对呀!别浪费了时间。”
“……”
祝烟浔充耳不闻,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她的双手却不知何时已握紧成拳。
她能感知到云尽欢的靠近,也能听到云尽欢吐着信子的簌簌声。仿佛猩红的信子正在面颊上,蛇牙正在一点点摩擦着她的骨肉,令人毛骨悚然。
祝烟浔怯生生地用极小的声音说,“与你商量个事,看在老相识的份上,能不能生吞,别……”
还未等祝烟浔的话说完,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疾风朝她奔来,而后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带起,接着她又听到一声冷笑,“
趁人不备的老匹夫,你也配取她性命。”
祝烟浔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在云尽欢那双妖娆的眼睛,一如初见时的娇媚动人。只是此时正冒着可怖的黑气。
云尽欢用蛇尾将祝烟浔卷起紧紧护着,哪怕身上生生被削去了一大块皮肉,也未曾有一丝松懈。
祝烟浔瞧着汩汩地冒着黑气和鲜血的伤口,心沉到了湖底。
玄机子不语只是站着,身后却凭空出现了无数柄剑芒,并朝着云尽欢的面颊刺去。
云尽欢吃痛着用蛇尾将祝烟浔甩到身后,“丑东西躲好了,等我收拾完老匹夫,再来找你算账。”
一转眼,四周的的铁牢纷纷炸断,看客与妖兽四散而逃。
云尽欢与玄机子战在了一起,她虽浑身是伤却依然凶狠,蛇尾化作无数黑气,朝着玄机子袭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对打时的灵力如涟漪般荡开,以至于四周尚未来得及逃离的看客死伤无数,到处哀嚎一片。
祝烟浔看着云尽欢的背影,一时间竟怔在原地。
这是云尽欢,却又不是。准确来说是
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云尽欢,曾经的云尽欢妩媚动人,明媚得如同春风一般。
可现在的云尽欢,浑身冒着黑气,下手狠辣,宛如从炼狱爬出的恶鬼,邪恶,危险。
祝烟浔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
神魔相斗,天地间血色横飞的景象。
而云尽欢手持双刃,率领邪魔攻上了九重天,与风音尘相斗。亦看到了风音尘最后的结局,那般惨烈。
祝烟浔只觉心脏坠入了地狱,让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突然,一声巨响激起万千尘埃。
祝烟浔猛然惊醒,就看到玄机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提起,丢在了重伤在地的云尽欢面前。
“你看到的是什么?”玄机子的声音苍老而威严。
祝烟浔的心脏扑通乱跳着,“妖魔横行,神魔相斗,三界生灵涂炭……”
“罪魁祸首就在你眼前。杀了她,便可护三界安宁。”
祝烟浔垂着眼帘,轻声呢喃着,“三界安宁,与……我何干……”
她的声音干瘪细弱到了极致,可依旧逃不过玄机子的耳朵。
他轻笑一声,“这一世的你确有不同。若护佑苍生,拯救万千生灵本就是你的使命。你又该如何?”
与此同时,一把锋利的利刃凭空出现在了祝烟浔的手中。
她心中一紧,不由地抬眼去看。就见不远处浑身是血的云尽欢在黑气的笼罩下,一点点的起身。那双妖冶的眼睛里,正闪烁着幽蓝的火苗。
杀了云尽欢,风音尘便不会消散了吗?
祝烟浔手中的利刃也变得滚烫无比,仿佛要将她的手灼烧出个洞来,她将利刃丢在了地上。
“狗屁,通通都是狗屁。”祝烟浔的言语间带着几分轻蔑和挑衅的意味,“为了一个尚未发生的事,便轻易取了无辜之人的性命。那这世道人心也已经烂到了根里去了。如此,还用需拯救吗?要我说三界皆毁,倒也还了八荒之境,一方净土了。”
玄机子却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这命数,与人性当真是有趣的紧。”
祝烟浔却听不懂此为何何意,只见玄机子挥动衣袖,她的掌心间便赫然出现了一个锦盒。
“你心中诸多疑问的答案都在里面。”
祝烟浔瞧着掌心间的锦盒。通体泛着幽幽白光,她的心跟着跳得快如擂鼓。
答案?什么答案?
历尽百年磨难,尝尽世间险恶。祝烟浔好像早已忘记自己,当初为何踏出昆仑山。更是忘了自己存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好像一直这样浑浑噩噩活着,才是她人生的全部意义。
现如今,当初那些被祝烟浔抛之脑后的疑问,又尽数一个个都奔了出来,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发问。
“我是谁?可有族人?我究竟是何物?为何天生便无脸无相……他们为什么要如些对待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白光锦盒握在祝烟浔手中,只得冰冷刺骨,她颤抖着指尖一点点打开了锦盒。
一股无形的劲力将祝烟浔拉得倒退了十几步,才止住了脚步,熟悉的气息紧跟着填满了鼻腔。
祝烟浔的心口猛跳了几下,她不必回头,便已知晓身侧之人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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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