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忆 第2章 第 2 章

原想着瑶光仙子扑空寻不到主谋，自然也不会论她这个从犯的罪，届时她自可溜之大吉。

此时的祝烟浔恨不得原地刨坑将自己埋了。可瑶光仙子哪里会管她的想法，一束流光缠绕着将她直接甩了出去。

就在祝烟浔即将摔落地时，腰后被气流稳稳托住，随之风音尘的气息从耳畔刮过轻柔如风，撩起鬓边一缕长发。

祝烟浔安然落地，不曾被伤到分毫。

她怔愣片刻回头看去，托在腰后的手蓦地收走，仿佛片刻的柔情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瑶光仙子先是一笑，“此妖偷盗仙草灵果，被本仙君抓个正着。她说是受了元君的命，故特来问问。”

可未等风音尘开口，她瞅了瞅霄云殿话锋一转，“不过，若元君真缺仙草灵果，大可知会一声。也省得这妖物冒名盗取，毁了元君清誉。”

瑶光仙子的语词像是与风音尘是多年挚友似的。祝烟浔却从中捕捉到几缕隐晦的讥诮。

讥诮风音尘无香火，无庙宇，毫无功德，以至于连一块小小的药田都换不起。

不过，这话倒也不错。

别看风音尘的神阙宫外在修缮的恢弘，奢华壮丽。但殿內摆设极其简陋，简陋到除却床榻和桌椅，以及数不尽的古籍便再无他物。

更别提什么随行侍奉的仙娥了，这百年间皆是自行料理。

祝烟浔有时在想，若不是延续了上古一系的神脉。风音尘真就如她的名字般，如风如音如尘，消散在三界了。

她心中念头飞转，眼睛还不忘瞧风音尘会作何反应。

毫无意外，风音尘并未动怒，依旧淡雅而立。似乎瑶光仙子那些不屑嘲讽对她半点影响也无。

这让在旁瞧好戏的祝烟浔扫兴不已，心说：我也真是憨，居然还期盼从这冰山脸上瞧出什么乐子来。

但很快，风音尘的视线从瑶光仙子脸上移开，定格在她的身上。

祝烟浔默默移开视线，跪在地上，“听我狡……解释……”

还未等祝烟浔编出个花，那厢风音尘的声音就已盖过了她。

“既是殿内之人，毁坏了仙子药田，自然由本尊赔偿。”

风音尘的语气平缓，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祝烟浔一点都不意外。

那一年，她被救出带到这九重天后，便一度变着法寻死，故此到处招惹是非。

一开始，她还会被带到天帝面前，可回回换来天帝轻飘飘的一句，“既是霄云殿的，那便由尘音元君自行处置。”

等再交到风音尘手里，又是轻飘飘的揭过。能位列仙班的都不是什么糊涂蛋，渐渐的也就没人追究了，任她胡作非为。

瑶光仙子眉梢轻挑，“尘音元君说赔偿，本仙君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元君要如何赔偿？”

“近日妖界动乱，瑶光仙子镇守的狱法山脉。”风音尘顿了顿，继续说，“深受其害，天兵天将折损数千，人间亦是生灵涂炭。本尊无功德建树，唯有一身灵力功法，可下界降妖抵债赔偿。”

瑶光仙子的目光闪烁，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

为剿灭狱法山脉的妖魔，她麾下兵将陨的陨，灭的灭。可这妖偏偏如野火般，不减反增。她纵使灵力再高，也是分身乏术。

妖魔不除，人间百姓对神明信仰产生怀疑，别说香火少了，甚至开始烧庙砸像。若照此下去，她的香火庙也岌岌可危了。

虽不知这上古神的实力有几何，但想来既担神位，也不比她差许多。

瑶光仙子张口想要应下，可转念一想，不妥。

天帝宁可空养着这位，也不愿让其下界除妖。想来是不想上古神明续写辉煌。她若是私自应下，让其下界除妖，有了香火攒了功德。

这份罪责，她可担不起。

思及此处，瑶光仙子的态度又冷硬了两分。

“区区仙草灵果，怎敢劳尘音元君出手相助。”她瞥一眼祝烟浔，“只是斗胆提醒一句，神妖虽同源，但仙妖却永隔。若让人界知晓九重天纵容神妖互通，届时元君又该如何？”

瑶光仙子目的达到，自然拂袖而去。

风音尘站在原地沉默着，祝烟浔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膝盖快要跪碎了。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却见风音尘眉头紧锁，似有所感，突然朝她的方向看来，吓得她赶忙低头避开目光。

风音尘眼神微妙。

须臾，才转身离去。

祝烟浔松一口气，刚准备跟上去。

“不必跟来，自去抄书静心。”

风音尘消失在门扉之中，声音缥缈难辨。

徒留在外的祝烟浔脚步停滞，仰头哀叹：得，还不如受天雷地火之刑呢。

若要让祝烟浔列出平生最厌烦之物，那便是写满字符的书籍。

祝烟浔自昆仑醒来，一路东行。期间从未有人教她识文断字。可她偏与生俱来，甚至有些晦涩难懂的术法，在她眼里亦是极为简单。

奈何祝烟浔天生毫无灵力，别说修炼功法，她连最简单的炼器凝丹都办不到，妥妥地废柴一个。

一本书经，别人抄写至多一夜。祝烟浔却足足用了三日还未抄完。风音尘有事出了远门，临走时特意派了讙来当监工。

待到第四日，祝烟浔把所有耐心都磨了个干净，把书丢到讙的面前，“不抄了。”

讙的大眼睛一翻，调了个头不理她。

祝烟浔心说：哎哟喂，还知道给她甩脸子了。

不过也难怪，风音尘罚她抄书，自然也不会落下讙，以失职的罪责，罚了它三天口粮。这家伙，自是记恨在心的。

祝烟浔想着戳了戳讙，“想不想吃人间的大肉包？”

闻言，原本趴着装死的讙瞬间坐直身体，一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三条尾巴摇得很是欢快。

祝烟浔摸讙的脑袋笑着：这吃货就是比主子好哄啊。

于是，祝烟浔当即便拿起纸笔，在纸下留一行字，附带画了只乌龟，便带着讙下界去了。

从九重天去往人间，需要横渡虚空。而且越是靠近人界，虚空中的罡风便越厉害。可伏趴在讙身上的祝烟浔却打起了盹。

等祝烟浔睡醒时，讙已然稳稳落在了不周山脉的一处无人郊外，这里距离凡间国都平关城不过几里。

日头正大，就连吹来的风也是热的。

祝烟浔一边埋怨讙，也不找个阴凉处落地，竟就直挺挺杵在阳光底下任她晒，一边抬脚就往城中走。

讙“唔”了声，将体型缩成团毛球，趴在了她的肩上。一妖一兽也不知偷溜了多少次，才会达成如此的默契。

进入平关城，祝烟浔直奔集市。

这里卖的都是一些生活常用物品，比不得九重天上精致华丽。可饶是如此，仍旧让她流连忘返。

祝烟浔用薅来的仙草灵果换来的灵石买了些肉包，选了个靠近猎赏司的茶摊坐下。

祝烟浔将肉包拿给讙，和小二点了壶茶，耳朵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眼睛却盯着猎赏司门外，空空如也的诛妖榜。

诛妖榜乃凡间天子设立，专为缉捕妖魔鬼怪的，每月更新一次。这榜上共计一百妖，分甲乙丙丁。每个妖都有详细的资料和介绍，当然能上此榜的皆是十恶不赦的大妖。

赶巧，今天便是更新榜单的日子，亦是祝烟浔此行真正目的。

说书先生手持纸扇正绘声绘色地讲述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凡禁忌之恋。

听众们津津有味。

唯独坐在角落的祝烟浔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狗屁旷世神凡恋，先不论天道不允，单论一个享万世香火供奉神明，一个尚未修道成仙的凡人，两人又如何相守到老。

这些在祝烟浔看来，都是凡人的臆想。故事听一次还觉得新鲜，听得多了，也就无趣了。

“这北号山山神的故事，听到耳朵都生茧子了。”祝烟浔懒洋洋打呵欠，“先生还是换一个吧。”

旁边一桌的汉子笑着搭腔，“对！我也听过很多次了！先生不如换一个。”

先生被噎住，涨红了脸，却无从反驳，“也罢，那今日我就讲讲这无脸女妖。”

祝烟浔脸一冷，好不容易跑出来消遣。却要她在茶摊上听旁人讲自己的故事取乐？

“我知道！这无脸女妖不死不灭，饮其血可治百病，食其肉可得长生！”

“我此行便是特来诛杀此妖的。只为让我一家老小吃上她的肉！”

“可不，我也是为卧病在床的儿子来的。”

……

听听这都是人话吗？

一个两个都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恨不得连骨头都拿去炖汤喝。

祝烟浔暗啧着，但也没往心里去。

曾经的经历，让她早就看透了人性终究抵不过贪婪二字，在满足这份贪婪时，压根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

她留心瞧着挂榜的位置，手下抢讙的包子逗它玩。

压根没听说书先生讲什么。

直到先生说到，“无脸女妖，妖力高强，凶残嗜血。一夜之间便将仙门上下屠杀了个干净……”

祝烟浔被逗笑了。

就她，还屠杀仙门上下？虽然她在诛妖榜上也瞧见过不少次。

但亲耳听到，却是另一回事。

屠杀满门的分明是风音尘的杰作，怎地就记她头上了。

她可忘不掉，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风音尘剑下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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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