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忆 第13章 第 13 章

当祝烟浔将讙寻来的匕首握在掌心中，准备朝毫无还手之力的云尽欢下手时。脑海中不停地闪烁着过往的记忆，血腥，痛苦……

她以为这样的自己，足够心狠手辣，足够冷血无情了。可眼下，祝烟浔竟发现自己是个连报仇都办不到的软弱之辈。

她哀叹着：这刀捅向别人和捅向自己总归是两种感觉。

可云尽欢随着忽近忽远的刀尖，变得焦躁起来，“要杀要剐便快些，这般磨叽作甚！”说罢，便扭过头不看她，似在等最终结局。

祝烟浔本就气恼自己无用，如今瞧云尽欢一副不耐烦地模样就更来气。

她将匕首一丢，反手就送了一巴掌，“当初你那般折磨我。想这么轻易就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些。”

云尽欢顶着被扇红的脸，眸光犀利如刀。

祝烟浔却视若无睹般扬起唇角，露出森森白牙。

看得云尽欢心底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你同那姓风的女人一样，都不是好东西。说什么不会伤害我，却转手对我施了术法，而后将我送到你这里，伪善至极！”

闻言，祝烟浔一愣，“她对你施了术法？”

云尽欢满眼写着不服气不再理她。倒是旁边的讙打着哈欠说，“主人对她下了守护咒，不然就你那毫无灵力的肉|身，又如何对她出气。”

守护咒？

这咒法祝烟浔是知道的，因为风音尘曾经对讙使过。还记得那时她刚被风音尘带回九重天不久，与讙的关系不算亲密，甚至称得上恶劣。

毕竟再怎么说，讙也是只神兽。而她只不过是个不知来历的小妖。在风音尘面前，讙尚且对她留有几分客气，但只要风音尘不在，讙便对她龇牙咧嘴，挥爪抓挠，因此受了不少的伤。

于是乎，风音尘便对讙施了这守护咒。自那之后，讙伤不到她分毫不说，甚至她所受的伤，也会尽数转移到讙的身上。

想不到风音尘竟如此贴心。祝烟浔唇角扬起微甜。

细细想来，自从罚跪之事后，她对风音尘怄气说话，总是不咸不淡，不冷不不热的。为得就是换来几句慰藉的话语。

可风音尘别说慰藉认错，就连她那些阴阳怪气的话都听不懂，好似一切从未发生过。

气得祝烟浔骂了句：“日后休想再得到一滴血。”后便整日闷在房内闭门不见。

究竟是何缘由让这个榆木脑袋开窍，居然来讨好自己的？

思及此处，祝烟浔唇角的甜淡了，她微眯着眼，朝讙丢下一句，“把人看好了。若是跑了，我便拔光你的毛。”便出门去寻风音尘。

待祝烟浔找到风音尘时，她正坐在桌前誊抄着什么。

祝烟浔走近一瞧，“想不到堂堂上古神明，居然做起了誊抄凡人姻缘薄的活计了。”

她原本就是来算账的，说起话来自然火药味十足。奈何这一脚踢进来棉花堆里。

风音尘依旧认真誊写着，头都未抬地回了句：“闲暇无事，倒也解闷。”

她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仿佛根本没有在听。

激得祝烟浔一巴掌拍在了姻缘薄上，迫使对方无处落笔。

风音尘缓慢放下了笔，目色清亮地看向祝烟浔，语调柔柔地，“何故发这么大火？”

这语气，这眼神，这神态，饶是再生气的人，也会忍不住消气。

但祝烟浔偏不吃这套，“你将云尽欢送到我那，究竟是何居心？”

提及此事，风音尘并没有多少惊讶，“你与她有仇怨。既有仇怨，自该由你们亲自化解。我只不过牵线搭桥而已。谈何居心。”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说不上为什么，祝烟浔的心口越发拧巴了起来。

“难道就没有半分私心吗？”

不知怎的，祝烟浔莫名其妙就说出了这番话。

可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明知风音尘所有的‘私心’都给了那位不知名的心上人了，这突然的改变态度，八成也是与那人有关，自己的这多余一问简直废话。

风音尘并未回应，只是执起墨条在砚池中缓慢转动。

细腻轻微的沙沙声，既不刺耳亦不张扬，反而给人一种沉静又专注的感觉。

恍惚间，祝烟浔好似瞧见了另一副画面。

白雪覆盖的苍树之下，风铃摇摆，檀香袅袅。

风音尘一袭青色素裙，长发随意挽成髻，额前几缕碎发散落，愈加衬托得她温婉宁静。她垂眸研着墨，嘴角噙着笑，眉宇间皆是幸福。

直至风音尘抬头时，祝烟浔才蓦然惊醒。

她皱了皱眉：方才脑海中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虚构出来的臆想？不过风音尘默不作声算怎么回事？默认了不成。

风音尘：“你……”

可祝烟浔却不等她将话说完，气呼呼地扭头便走。丝毫没注意到风音尘目光中掠过的黯然。

——

夜晚。

月凉如水。

厢房外祝烟浔背靠在墙壁上，望着漆黑的天幕仰天吐纳，心底憋屈的要命。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心口始终较着一股劲，堵得她寝食难安的。

片刻，祝烟浔收敛起心中复杂，转头推开厢房门。

房内烛光通明，床榻上睡着的正是被五花大绑的云尽欢。

祝烟浔踱步上前，盯着她姣美绝伦的脸看了半晌，最终伸出手，捏住她的鼻子。

呼吸受阻，云尽欢猛地睁开了双眼，怒瞪着祝烟浔，“你是不是有毛病！”

祝烟浔低头俯视着她，勾了勾唇角，“云尽欢，陪我去个地方。”

她语气轻松地说完，拉起云尽欢就往外冲。

云尽欢一边挣扎，一边愤愤喊道：“凭什么让我陪你去！”

祝烟浔一听，也不啰嗦撒了手取出锁魂钉，朝着自己手臂刺了下去。

这一刺她分毫未伤。可云尽欢却疼得厉害，眼睛都跟着红了起来。

祝烟浔扬着眉说，“就凭你现在受制于我。”

云尽欢恨得咬牙切齿：“卑鄙！”

瞧她吃瘪的模样，祝烟浔心情大好，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一点，我们俩彼此彼此。”

祝烟浔这般无耻地欺负着云尽欢，也没耽误将人带到一座高墙院落门外。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云尽欢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

通体灰白的墙面足有两人之高，院内上空阵法符纹闪烁，灵气流窜不息，让人瞧不清里面的情形。

祝烟浔拍拍墙，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让你带我进去啊。”

云尽欢耻笑一声，“简直痴人说梦。”说完转身欲走。

祝烟浔一把拽住她，“我带你来，自然有进去的法子，你只需照我说的做就行。”

也不管云尽欢同意与否，直接凑了过去，在耳旁低语了两声，末尾，祝烟浔又特意叮嘱道，“记住了？”

云尽欢愣怔地看着：“你莫不是闲得无趣在戏耍我？你这破解之法，未免太……”

可祝烟浔不给她反悔的机会，铆足劲儿地将云尽欢往门内一推，同时催促道，“快去快回啊。”

云尽欢：“……”她狠狠磨牙。总有一日叫她逮到机会，必定叫这个臭丫头好看！

心念刚至，一股巨力忽然从侧边传来。

还没来得及躲避，云尽欢就被这股力道掀翻在地。

而祝烟浔在墙外约摸等了半炷香，不时有轰隆隆的巨响从阵中传来，听得她只咋舌暗叹一句：真惨。

终于阵法散去，露出站在原地的云尽欢。

只见她的衣裳凌乱，浑身狼狈，双目呆滞地看着前方，显然尚且没有回过神来。

而祝烟浔没心没肺般地说了句，“可算搞定了。”从云尽欢面前飘然而过。

一语惊醒梦中人，云尽欢猛地回过神，一把拽住祝烟浔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什么狗屁五行逆克之法，若不是我……”

祝烟浔一把拍掉她的手，“喊什么喊，你又没死。”

云尽欢气极，胸膛剧烈起伏，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她。只能吐出一句，“算你狠！”后甩手离去。

瞧云尽欢离开，祝烟浔只是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原本将人带来就是为借灵力破阵的。如今阵法已破，没了利用的价值，自然没有挽留的必要。

再说了，这院里的秘密，旁人还是少知道为妙。

祝烟浔站在原地，打量起四周。

想起之前因心生好奇，便偷偷跟着讙想要溜进来。哪曾竟足足在阵中困了七日，正是有了这七日的经历，才让她知晓了破解之法。

如今阵法已破，终于也能让她好好瞧瞧这院中景致了。

这院落不算大，但胜在幽僻，庭院中栽着翠竹和兰草。

院中还有一池湖水，一处石桥横跨湖面，桥对面是一栋木楼，看着倒是颇为雅致。

但还是让祝烟浔大失所望地撇了撇嘴：想不到风音尘会选这种地方金屋藏娇，可是又转念一想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祝烟浔漫步走向木楼，刚站在门外，便感觉到了异常浓郁的阴冷之气。

她极为谨慎地推开门扉，朝里看去，只见一女子正背对盘膝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