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仙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鬼圣论语

那人在一块黑色的岩石旁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一张诡异的黑色鬼脸面具，他的身躯削瘦挺拔，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儒衣，正拿着一本书卷，就着篝火，全神贯注的看着。

论语！

陈少君目力过人，一眼就看到了书卷封皮上几个熟悉的字眼，只是这人手中的论语看起来和陈少君所熟知的论语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不管是文字还是版式。

“这人也是儒道中人！”

陈少君一脸的意外，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儒道中人。

儒家讲究堂皇正大，几乎没有人会像他一样，脸上戴一个鬼脸面具，而且在鬼族地界这种地方，那鬼脸面具看起来也怪渗人的，不过能对儒道经典如此专注，潜心研究的，除了儒道弟子，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陈少君心中顿时不由产生一股亲切感。

“能在鬼族地界这种地方自由往来，恐怕至少都是大儒级别的修为，体内已经具备了浩然正气，克制诸邪，应该是儒道某位隐匿的前辈，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外围那层结界气壁的。”

陈少君暗暗道。

对方似乎正沉浸在经义的揣摩之中，浑然忘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到来的陈少君和小蜗，不过陈少君沉吟片刻，还是主动走了上去。

“前辈，有礼了。”

就在距离那人三步左右的地方，躬身一礼，毕恭毕敬：

“在下陈少君，大商朝子莒学派弟子，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陈少君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以陈君自称的，但是这一次却主动爆出了真实姓名，儒道讲究坦诚相待，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对方是儒道中人，自然不同，而且在对方身上，陈少君也未感觉到恶意。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火光噼啪的声音，那人静坐不动，直到陈少君说完，他的目光才眨了一下，似乎这才注意到突然出现在身旁的陈少君。

“子莒学派弟子？”

那人衣袍舞动，长发/漂浮，转头看着陈少君，心中微微透露出一丝疑惑，但却并没有太大的波澜，陈少君在他身上也没有感受到其他儒道学派的那种鄙夷。

“客气了，有什么事吗？”

不过很快，那人就回过神来，淡淡道，声音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陈少君见状，倒也毫不意外，从刚刚的情形来看，他应该是在揣摩书中经义，京师中像他这样不近人情，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和不喜欢被人打扰的老学究不知道多少，见怪不怪。

“前辈别误会，在下只是无意路过，看到前辈正在揣摩论语，心中亲切，所以特意来打一声招呼。”

陈少君微笑道。

“哦。”

那人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论语经籍：

“你对这个也感兴趣吗？”

“是，在下确实有些好奇，前辈手中的论语似乎和在下所知的有些不太一样。如果可以的话，不知可否借在下一观？”

陈少君坦率道。

他刚刚就一直在观察，虽然能看到的东西不多，但就那么匆匆一瞥，陈少君还是从白衣男子手中的论语中辨别出了一两句话。

在大商朝，孔圣先师的论语普通印刷本早已遍及天下，虽然其中并没有先贤留下的精神烙印，也没有诸子的批注，仅仅只是一个文字版，但是其中的很多句子早已传遍天下，连大人小孩都耳熟能详，能够吟诵一两句，但是那人手中的论语书写的内容看起来却完全不同。

四周围一片安静，那人脸上带着鬼脸面具，陈少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陈少君却能感觉的出来，他的心中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你这人倒是有趣，你我之前素未谋面，不过萍水相逢，竟然就敢张口要我手中的论语，难道这就是儒家弟子的行事之道吗？”

那人开口道，言语中明显透着一丝不悦。

“这……”

陈少君顿时哑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方才是晚辈唐突了，三人行必有我师，请前辈赐教。”

听到陈少君的话，白衣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隐隐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儒家重礼，陈少君自知唐突，倒是半点矜持都没有，立即就道歉了，不过真正让他注意的还是陈少君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儒家重礼，更重视学问，只要能够获得学问，就连孔圣先师都可以以任何人为师，向之学习。

陈少君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为自己的行动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如果拒绝，反倒显得他失礼了。

“有趣，拿去吧。”

白衣男子洒然一笑，点了点头。

啪，他的手腕一抖，将手中的那本论语抛了过去。

“多谢前辈。”

陈少君大喜，手腕一探，立即将那本书抓入手中，就在入手的刹那，陈少君心中一怔，这本论语书页冰冰凉凉，隐隐透着一丝极致的寒意，并非普通的材料做成。

“是鬼蛛丝！”

陈少君很快就反应过来，毕竟是器君，对于各种材料极为熟悉，一眼就辨别了出来。所谓鬼蛛丝是鬼族地界特殊的一种异种，吐出来的丝和人类世界熟知的冰蚕丝一样，都是一种极为珍贵的材料。

在上古诸子百圣的时代，这几种材料曾经被诸子做成经页，记录自己的学术奥义，以及高深的武道绝学，因为这两种材料极其特殊，历经万载而不灭，所以极为珍贵。

冰蚕还好，据说在雪域被幸运的保留下来，但鬼蛛据说早已灭绝，就算是鬼族地界也已经很久没有人看到过。

“是先贤的古籍！”

陈少君神色一肃，这意味着他手中的论语是上古的真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珍贵许多，下一刻，陈少君立即打开书卷，仔细阅读起来。

陈少君翻开书页，一行黑色纂体立即映入眼帘。

“弟子伏首，百拜叩谢，先师孔圣不弃弟子出生污秽，身为异类，虽是鬼族出生却得以被先师收入座下，纳入门墙，聆听圣人教诲，此卷论语成于四十七年，由大师兄颜回记载，吾与周师兄等人，在师尊坐化之后，各自抄录一份，带回鬼族地界……”

“！！！”

看到这平平淡淡的几行字，陈少君神色震动，心中陡的掀起万丈波澜。

这是鬼圣论语！

陈少君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白衣年轻人，眼中难掩震动。

上古时代，和佛道法等所有诸子百家截然不同，只有儒家有有教无类的说法，这并不只是一句口号。

在儒家一直有一种说法，说孔圣先师门下的七十二门徒有几个根本不是人类，他们虽然取的是人类名字，但其实是异类，还有一种说法是七十二门徒没有问题，但孔圣先师所收的弟子根本不止这七十二个，还有几个人同样被孔圣先师收入门墙，但他们的存在却被人有意抹去，以维护孔圣先师和儒家的声誉。

而鬼圣便是其中之一。

陈少君也听说过在上古人类强盛的时代，鬼族和人类的世界关系并不像现在这么敌对，其中一位鬼圣就在孔圣门下学习，并且天赋极高，得到了孔圣的肯定，其学问和地位之高，据说丝毫不下于颜子等人。

不过这些说法被视为无稽之谈，从来没有被承认过。

只是陈少君没有想到，这一切不但是真的，而且他手中就握有鬼圣誊写的论语。

“不错，确实是鬼圣版的论语。”

就在这个时候，白衣年轻人开口了：

“鬼圣便是纯正的鬼族，也有人说他有一部分人类血统，我也是很偶尔的机会，才得到了他的这卷鬼圣《论语》。”

“在孔子死后，鬼圣便回到了鬼族地界，这里就是他最后栖身之地，除了儒道中人以及有缘人，外人根本无法进来。”

“哦。”

陈少君若有所思，瞥了周围一眼，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座巨大的结界气壁，虽然当时感觉有些怪异，但此时想来，这座结界显然就是鬼圣布下的。

这人能得到鬼圣《论语》，恐怕就是所谓的有缘人，能进入这里，自然也不意外。

不过仅仅只是片刻，陈少君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中那本珍贵的鬼圣论语。

很快，陈少君就完全沉入其中。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一行行文字立即跃入眼帘，鬼圣版的论语和现在有八成以上相似，但是在细节上有很大不同，或者说鬼圣亲手誊抄的这本论语更接近当初孔圣先师的言语和思想。

不止如此，鬼圣是孔圣的弟子，他在抄录这本论语的时候，心怀敬意，全神贯注，在无形之中也将自己的精神意志，以及对于儒道的理解融入其中。

当陈少君阅读这本论语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有一股文气顺着指尖，从这本鬼圣论语中涌入自己体内。

陈少君的文气本来已经达到文气九斗巅峰，随后便慢慢停了下来。文道修为越到高深处便越难以精进，也可以称之为瓶颈。

大商朝不知道多少夫子在达到文气九斗就停了下来，之后即便皓首穷经，读上无数经书，也始终无法更上一层楼。

陈少君原本也面临这种困境，然而当陈少君翻开这本鬼圣论语，原本停滞的文气以肉眼可见的方式，一丝丝增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