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 第7章 第 7 章

苏唯发现一中的老师好像都有拿手绝学，就比如他们的英语老师，这位名叫刘悦的女老师被王驰敬称为教主，盖因这位刘教主练了一门“魔功”，名曰魔音贯耳。

周四的体育课刚好在英语课之后，也许是想着接下来的体育课，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刘教主便开始频频发功。

细白的粉笔在黑板上转着圈，两者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那声音尖锐的像针一样，扎得人耳膜生疼，受不了的学生直接用手堵住耳朵。

苏唯本来有些困倦，被这声音一刺一下子就精神了。

讲台上，刘教主看着台下某位走神的同学，直到那位同学被这声音拉回神，这贯耳的魔音才停止。

“陈泽，窗外的风景好看吗？”刘教主直接点明走神的同学。

“不好看。”

陈泽是语文课代表，但是高一的时候参加过英语竞赛，而且拿了名次，所以颇受刘教主喜欢，上课经常点他回答问题，这还是第一次点名批评。

“不好看，就认真听讲。”刘教主用粉笔点着黑板，“我看课程表上下节课是体育，这节课我要讲不完，下节课就继续讲啊。”

班上爆发了一小阵哀嚎，可能怕刘教主发功，声音并不大。

“老师，您继续讲吧，我们都好好听。”王驰觉得自己作为体委，这时候应该站出来为大家争取权益。

英语老师的字很流畅，苏唯只见对方的手从左到右一滑，一行英文就出现在了黑板上，他忍不住想这功力可能是画圈的时候顺便练出来的。

“最后一段课文，咱们找一位同学读一下。”刘教主讲完上一条知识点，拿起了英语书。

不想被点名的学生，纷纷低头看书。

苏唯动作慢了一步，直接跟刘教主的视线对上，读课文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最后一段课文不算短，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这节课没剩多少了，为了体育课不被耽误，他几乎是一口气读下来的。

读完之后教室里安静一片，苏唯拿着英语书，以为自己读错了段。

“很好。”刘教主赞赏地看向苏唯，“我平常让你们多听多读，就是为了让你们锻炼口语，我要求也不高，到苏唯这种水平就行。”

教室里响起小片的吸气声，王驰直接扭过头对着苏唯比了一个大拇指：“唯哥牛逼！”

苏唯读课文的感觉，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把英语听力两倍速播放。一倍速他们都做不好，两倍速舌头估计会打成死结。

一些同学悄悄回头打量苏唯，苏唯毫不遮掩地盯回去，他嘴角的青还没有完全退下去，此时漫不经心地站在那里，带着两分痞气，把几名女生看红了脸。

“虽然英语听力占分不多，但是你们学英语最主要还是为了应用，把口语练好了总没错。”

苏唯只想快些下课，没想到刘教主把他读课文省下来的时间拿来说英语口语问题，而且还把他拎出来当靶子，早知道他就应该以嘴伤为由拒绝开口。

“接下来咱们看这段课文。”刘教主总算转回了正题，可是下课铃也在这时候响了。

班上的同学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刘教主放下课本，笑看全班同学：“这段咱们明天再讲？”

“好！”全班同学回答得又响又亮。

“行，那你们今天可得好好把作业写完。”刘教主说完看向陈泽，“陈泽跟我去一趟办公室。”

能上体育课，已经没人管有没有作业了，一些男生甚至已经冲出了教室，直奔操场。

陈泽从座位上站起，临走扫了苏唯一眼，目光并不友善。

苏唯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他们虽然是老乡，可是他来这里后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对方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唯哥，你真不认识陈泽啊？”王驰突然问道。

苏唯：“不认识。”

“我觉得你们也不像一路人。”

“怎么？”苏唯挑眉看向王驰。

“怎么说呢，陈泽这人挺得瑟的吧，据说他爷爷是书法家，家传的文学底蕴，来咱班的时候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都想让他当课代表，他自己选了语文，不过他在英语课上的表现也挺积极的。”王驰带着苏唯，两人边说边往操场走，遇到相熟的人他还特意压低了音量，“总之人家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跟咱们不一样。”

苏唯想说他也是好学生，不过想到他来这里后的表现，又闭了嘴。

一中的体育课大部分时候都是先集合，然后解散自由活动，不愿意在外面，回教室学习也可以，体育老师不会多管。

大部分人都不会放弃这个放风的机会，只有少数会选择在教室里面学习。

苏唯被王驰拉着与班上几个男生凑在一起打球，这里面没有夏林，他也没有感觉意外，只觉得高冷学霸天生就不适合这种热闹的运动。

几轮下来苏唯大显身手，两次灌篮引得球场外的女生尖叫连连。

“唯哥，我在这边可不会再让你轻易进球了。”王驰本来和苏唯是一队，对面被压着打，最后就把两人分开了。

苏唯勾了勾手指：“放马过来。”

再上场却没有马，只有一只老母鸡。王驰个高手长，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防守技巧，两臂张开，就差直接把苏唯抱在怀里了。

苏唯一点点后退，手里的球半天没传出去：“王驰，你丫能不能离我远点。”

“嘿嘿，不能，唯哥我的任务就是防住你。”王驰说完，两臂还像老母鸡似的扇了扇。

苏唯翻了一个白眼，侧身起跳想要投一个三分球，只是距离有点远，球砸在了篮板上，篮筐下一群人等着抢球，不知谁用力一拍，直接把球拍出了场外。

篮球场和外面隔着一圈灌木丛，要出去捡球还得绕半圈，王驰一招手想让外面的女生帮忙捡一下，却见夏林刚好从这里路过，他便挥手喊道：“林哥，帮忙捡下球。”

夏林向篮球场这边看了一眼，走向不远处的篮球。

“林哥，投一个呗。”王驰玩儿得正嗨，忍不住起哄，想让夏林露一手。

高一时他们是同班，有一次体育课高年级的过来抢球场，双方决定比一场，输的离开。哪知高年级那群人十分阴险，接连使阴招，他们班两个男生都受伤退了场，剩下的人都不愿意再替补，最后是路过的夏林主动要求上场。

说实话，那时他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夏林打篮球，事实也跟他想的差不多，夏林打起球来果然很生疏。

不过学霸就是学霸，没两轮就掌握了投球技巧，那抛物线完美得就像是用数学公式计算出来的，一投一个准。

见到这种情况，高年级那群人就开始针对夏林，后来他们虽然赢了比赛，夏林却一个星期没有来上学。

那之后虽然知道夏林会打球，他也不敢主动邀请。

此时，夏林托着球，看过来时眸中带着一抹浅淡的光。

少年人在球场上奔跑起来神采飞扬，灌篮时更是意气风发，带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吸引力，他不打算上场，但此时却也有了一种想要投篮的意动。

他双手握着球，举过头顶手腕发力，球一下子飞了出去。

篮球划出一道抛物线，最后精准地落到了篮筐下……苏唯的手中。

苏唯抱着篮球，一时没反应过来。上次微信聊天后，他们就没交流过，所以他根本没料到，做足气势的夏林是要把球传给他。

夏林却猛地回头，他瞄准的是篮筐，刚刚身后有人撞了他一下。

他身后站着三个女生，三个人推推搡搡的，其中一个女生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粉色信封。

见夏林转身，那女生瞬间憋红了脸：“那个……夏林同学，这个请你收下。”

女生说完把信封递了出去。

夏林微微皱眉，语气比平常要冷上两分：“抱歉，我不能收。”

再回头，苏唯正对着他挥手：“谢了。”

少年单手抱着球，另一手在头上挥舞，傍晚的斜阳给对方的笑容镀上了一层暖色，莫名与记忆中某个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帝都小学的体育课很少有自由活动，大多数情况下老师都会给学生们安排运动项目。

夏林还记得他在借读期间上的第一次体育课，体育老师要求学生两人一组练习传球，解散以后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留他一人站在原地。

小苏唯被几个同学簇拥在中间，脸上带着笑，一只手抱着球，一只手对他的方向挥舞：“这边。”

他有些迟疑，因为他不确定苏唯是否真的想和他一组，还是因为他刚来时老师的嘱咐才会如此。

他没有动，因为他听到其他同学跟苏唯说：“唯哥，你今天不跟我一组了吗？”

“你们自己玩，我要跟新同桌一组。”苏唯边跑边说，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已经站到了他身前。

最终他们两人还是组了队，并且占据了一个最宽敞的位置。

练习传球是很单调的事情，还不到十分钟，苏唯就没了耐心，球开始往各个方向飞。而他在熟悉了之后，十次有九次都能把球扔到对方手中。

因此操场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苏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他则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不停地捡球。

很快他就出了汗，而苏唯好像也察觉到了，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那位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小少年突然认真起来，他们两人开始了真正意义上有来有往的传球。

因为表现好，体育老师还特意表扬了他们。小时候的苏唯应该是一个特别喜欢听别人夸奖的人，体育老师说完，后半节体育课他的脸上都带着笑。

最后的结果便是第二天上课时，两人因为手臂发酸差点握不住笔。

...

体育课之后很快到了周末，然而这个周末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因为要补课。

苏唯买了一辆自行车，但是他发现回家的时间并没有提前，因为学校里面不让骑车，放学后他要绕小半圈去车棚取车，然后再步行出校门，这段浪费的时间刚好跟他骑自行车省下的时间差不多。

再加上自行车时不时还会出一些小故障，苏唯觉得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

就比如今天中午，他本来应该在食堂或者回家吃饭，现在却不得不饿着肚子找地方补车胎。

他按照齐亚欢说的，推着车来到学校南边的一条小道，这边有一排老式居民楼，许多一楼的住户把窗户改成了门，挂上一个牌子就做起了各种小买卖。

苏唯一路往里走，看到了两家发廊，一家熟食店，一家水果店，一家小超市，就是没看到齐亚欢说的补车的地方。

这条路本来就不宽，此时又是中午，一些下班路过的上班族或者附近的居民穿梭在其中，越发显得拥挤。

就在苏唯烦躁地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夏林从小超市中走出来，他手上还拿着一根葱。

苏唯觉得很意外，夏林身上自带冷调光环，与这条烟火气息浓烈的小路一点也不相符，以至于第一眼，他还以为对方手上拿的是一根魔法棒，只要挥一下，这方天地就会变成冰雪世界。

两人隔着人群对望了两秒，最终还是夏林走了过来：“有什么事？”

苏唯瞥了一眼自行车：“车子没气了。”

夏林看了一眼干瘪的车胎，开口道：“跟我来。”

夏林带着苏唯又向前走了一截，最终在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摊位面前停了下来。

苏唯把车送去维修，转身想要跟夏林道谢，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大林，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遇到一位同学，这就回。”夏林回头对着赶来的夏奶奶说道。

夏奶奶裹着小脚，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听到夏林的话，她好奇地看了过来，看到苏唯时笑呵呵地说道：“孩子你家也在这边？”

“奶奶好。”苏唯热情地打了一个招呼，“我家不在这边，我是过来补车的。”

“哦哦。”夏奶奶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那你吃饭了吗？来家里一起吃点吧。”

夏林平时总是独来独往，夏奶奶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和同学在一起，心里高兴，就想他能和同学多相处一些。

苏唯下意识瞥向夏林，他觉得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一起吃饭的地步。

夏林收到苏唯的目光，抿了一下唇，开口道：“我家就在旁边。”

“啊？”苏唯有些懵，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邀请。

小时候他家在胡同里，胡同里的孩子聚在一起跑来跑去，到了饭点儿，窜到谁家就在谁家吃饭，可以说从来没有认生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总觉得有点别扭，毕竟他们才认识一个多星期，想了想，他开口道：“谢谢奶奶，我已经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