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 第3章 第 3 章

串串：唯哥，唯哥

串串：在吗？

串串：你真走啦？

串串：走之前咋没告诉我们，大家都没送你一程。

串串：今天我们去体育馆打球，你不在都没什么意思。

串串：唯哥？

串串：唯哥你不会是被新学校的小妖精勾走了吧！！

下午最后一节是生物，也许因为这科在考试中占得比重较小，老师讲起课来也没什么意思，苏唯听得昏昏欲睡，忍不住掏出了手机。

逐条看着以前发小兼前桌发来的消息，当看到最后一条时，他忍不住撇了撇嘴。

小妖精没有，倒是有一尊冰雕，让他对新学校的期待彻底降到了冰点。

扫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苏唯拿起手机开始回复。

苏爷爷：你哥我在这儿补课，你说打球没意思？

串串：哥你终于出现啦！

串串：先商量个事儿，唯哥你能不能把昵称换回以前的，看到你现在的名字我都不想给你发消息。

苏唯攥着手机，看着新消息半天没有回复，他以前的昵称是“一唯空间”，是决定来这里之后换掉的。

他记得小时候不止一次听苏伯展与何诗提起，他的名字之所以是苏唯，是因为这代表他是他们的唯一。

唯一的宝贝，唯一的儿子。

后来何诗再次怀孕，生了一对龙凤胎，夫妻两人欢喜不已，对他的关注自然就少了。他比弟弟妹妹大了不少岁，还不至于沦落到跟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吃醋的地步。

只是他不吃醋不代表何诗不担心，每次对弟弟妹妹特殊照顾后，总会跟他解释一句：弟弟妹妹还小，我们多照顾一些是应该的。

后来弟弟妹妹一点点长大，长到熊孩子的年纪，整个家就是他们的天地，上蹿下跳，根本没有**空间的概念，他的房间更是成了两小只的重点探索区域。

这不是最让他无法忍受的，他最不理解的是何诗态度的改变——何诗的态度从他们应该怎样，变成了他这个哥哥应该怎样：

弟弟妹妹还小，你是哥哥应该多让着一些。

弟弟妹妹还小，你是哥哥应该做一个好榜样，不要整天板着脸。

弟弟妹妹还小，你是哥哥……

“弟弟妹妹还小”仿佛成了一道紧箍咒，让他喘不过气。

而何诗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她不知看了什么新闻，总是怕他这个老大会对二胎有意见，所以不停地跟他重复，担心则乱的她没有意识到这些话只能起到反作用。

他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做不了唯一，做三分之一也可以，可是何诗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连十分之一都不是。

串串：唯哥？

串串：你手机让老师没收了？

苏爷爷：滚，不想发消息就别发

串串：嘤嘤嘤……你以前从来不会开口让我滚的，你的魂儿果然让小妖精勾走了。

苏爷爷：你现在要是搁我面前，我也不会开口，用脚让你滚快点儿不好吗？

聊了会儿天，苏唯的困意下去不少，铃声一响他就把手机收了起来，顺便装了两份今天留的家庭作业，背起书包就往外走。

“哥们儿，你干什么去？”

苏唯回头看向叫住自己的王驰：“放学回家啊。”

王驰伸手指向教室前门方向。

苏唯不解地皱眉，这学校放学难道必须走前门不成？

“课程表在门后贴着，走读生也要上两节晚自习。”王驰解释了一句。

两人说话的功夫，夏林提着书包从苏唯面前走了出去，耳朵上依然招摇地塞着耳机。

苏唯挑眉看向王驰：“不上自习也是特权？”

王驰：“林哥家近，吃完饭就回来。”

“哦。”苏唯又瘫回座位，开始神游起来，神游了两分钟，他掏出手机点开电话页面。

昨天是苏伯展送他过来的，帮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后来何诗又打电话让苏伯展帮他请了一个阿姨，阿姨平时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

中午他没回去，现在晚饭推迟了，他也得跟阿姨说明一下。

八月的风中夹杂着蝉鸣和燥热，两节晚自习结束，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苏唯走在路上跟暴晒了一天的树一样无精打采，看着旁边骑车而去的同学，他也把买车列入了计划。

他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但是骑车可以更快更轻松，用汤主任的话来说，挤出的时间用来做题不好吗？

三个人骑着两辆摩托从苏唯的旁边经过，其中一人还吹了一声口哨。苏唯对这种挑衅并不看在眼里，他无法容忍的是，那个坐车的人居然把口香糖吐到了他的鞋上。

操。

苏唯抡起书包就甩了出去，正中吐口香糖那人的后心。

两辆摩托车停下，三人下车。苏唯捏着拳头迎了上去……

天色渐暗，两旁的路灯已经开启，苏唯独自一人站在一团黄色的光晕下，影子被拉向远处。

看着肿胀的拳头，他扯了扯嘴角，带起一点疼痛。刚刚那一架他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却也没有吃亏，摸着空虚的肚子，他想，如果不是肚子拖后腿，他一定能表现得更帅。

书包落在不远处，他刚要迈步，左腿小腿就传来一阵疼痛。

弯腰撸起裤腿，他看到了一块青紫，又尝试动了两下，感觉没有伤到骨头。

放下裤腿，苏唯突然察觉到一点异样，他猛一抬头，就见马路对面的路灯下立着一个人影。那人影他很熟悉，因为上课的时侯，他只要抬头就能瞄到。

灯光昏暗，他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不过可以想象一定又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冰雕脸。一想到被那样一张脸看着，他突然觉得刚刚那场帅气的反击战，仿佛变成了一场猴戏。

大戏散场，对面那人仿佛也看够了，转身向前走去。

在学校已经见识过这人的品性，苏唯此时连一个“冷漠”的标签儿都懒得给对方贴。看着不远处的书包，他想等人离开再去捡，不为别的，只想保留一点落幕后的高冷。

不远处就是人行横道，苏唯眼睁睁看着夏林走上去，他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觉得对方的家就在这边。

可是对方穿过人行横道却向他的方向拐了过来，他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心里想：看戏不够，难道还要嘲讽两句？

有了这种猜想，当夏林在他面前站定时，他习惯性地想要甩出不友好的“干嘛”两字。

但当对方的视线下移看向他受伤的左腿时，他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打架斗殴表现分扣10吧？”

听闻这话，夏林撩起眼皮，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脑子也伤了？

操。

苏唯不想跟二傻子似的再与这人僵持下去，他直接转身走向书包，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气太用力的原因，左脚着地的瞬间一股尖锐的疼痛钻进大脑，让他重心不稳险些摔倒，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旁边那人的书包，这才稳住身体。

夏林的双唇紧紧抿着，看向苏唯时眉峰也不明显地皱起。

苏唯觉得自己又办了一件蠢事，对上夏林的冷脸时，他有些讪讪地收回爪子：“抱——”

“歉”字还没说出口，他的手腕就被夏林抓住了。夏林比他白了一点，修长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仿佛泛着荧光，骨节突起，却并不明显。他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用力，好像只是简单地，小心地扶住了他而已。

这个想法冒出的一瞬间，他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去哪？”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苏唯猛然间回神，对上夏林清冷的目光时，他身上的不适莫名就退了下去。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苏唯下意识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夏林的手虚握了一下重新垂到身侧。

来人是2班的一个男生，名叫齐亚欢，此时他正骑在自行车上，单脚点地，当他看到苏唯嘴角的乌青时，又惊呼了一声：“我的天，你们两个不会打架了吧？”

苏唯抿着嘴看了齐亚欢一眼，他今天刚来，班上的人还没有认全，不过看对方的热乎劲儿应该是同班的。

“不是。”苏唯不想多说，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书包。

夏林垂眸，伸手扶住肩上的包带，往苏唯的方向侧了侧。

苏唯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书包，想要伸手又有些尴尬，直到对上夏林不耐看来的眼神，他才把手搭了上去：“谢了。”

其实最优方案是等两人离开，他或是单脚蹦，或是瘸着腿，怎样都能回到家。只是，他又看了一眼自己抓着书包的手，这种情况下再拒绝，可以想象，接下来整个借读时间，他和他的前桌就只能当陌生人了。

借力走了两步，苏唯伸手捞起书包，抖了抖灰，挎到了肩上。

“用不用帮你们叫个120，去医院看看？”

齐亚欢的声音比一般男生的都要细，他说起话来还喜欢拖长尾音，听不习惯的苏唯很想让他少说点话，却又碍于对方的好意，不得不继续回答：“不用。”

“那你得用药吧？”齐亚欢从自行车上下来，伸手指向马路对面，“药店就在那边，用不用我带你们过去？”

苏唯和夏林对视了一眼，他想要拒绝，夏林却抢先开口了：“谢了，你带路吧。”

齐亚欢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两人跟在后面。苏唯拉着夏林的书包，几次想要松手，却又觉得突兀，只能闷闷地抓着。

好在药店并不远，穿过马路走几步就到了。

齐亚欢把自行车放好，三人驻足，左边是理发店的时尚招牌，右边是洗浴中心的豪华门面，夹在两者中间的是一个已经褪色的安顺药店小牌子，顺着牌子向下，是没什么特色的玻璃门，玻璃门旁的台阶上立着一个巨大的灯牌，上面“保健品”三个字异常醒目。

一对情侣相拥着从药店内走出来，两人边走还边咬耳朵说话，直到走近了，苏唯才看清这是两个男人。两人也看见了他们，路过苏唯和夏林身边时，还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苏唯如同受了惊的猫，炸毛的同时从夏林的身边跳开，跳开后又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夏林垂眸看向苏唯左腿，他刚才的动作敏捷又迅速，一点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苏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多了就不疼了。”

夏林移开视线，松开扶着包带的手：“那我先走了。”

“哎！夏同学你不帮新同学一起买药啦？”齐亚欢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对着夏林的背影喊了一句。

夏林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又放下，灯光把他的影子拉长又变短，变幻间人已经走出很远。

苏唯也想转身就走，他要是知道药店长这样子根本就不会来，只是对上齐亚欢探究的目光，他又顿住了脚步，把书包丢到理发店外的台阶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齐亚欢看着行为莫名的苏唯：“你也不买药了？”

“腿有点儿疼。”苏唯掏出手机对着齐亚欢晃了晃，“你能帮我买了吗？我把钱转给你。”

齐亚欢进去后，苏唯看着夏林离开的方向，灯光由明到暗，笔直的马路上已经没了人影，偶尔有车辆经过，卷起的尘烟有些寂寥。

收回视线，苏唯揪了揪头发。

真特么操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