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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君心 第83章 番外二:年少[番外]

作者:白鸷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2-10 12:13:49 来源:文学城

西境,昆仑剑阁。

玉珠峰飞雪连天,严寒终岁不化,顾盈然执剑独立于万仞山峰之顶,眼帘微合,孤高超然宛如一尊冰雪雕琢的神女像。她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节奏渐渐合上在罡风中飞舞的霜花,整个人仿佛与面前的雪景融为一体,物我两忘。

忽然间,顾盈然猛地睁开双眼,眸光并不锋锐,反倒浸满了萧瑟苍凉,她未出一剑,一股孤寂的剑气却自本命剑阙如中倾泻而出,呼啸的雪山狂风受剑意所激竟变了调,由狂啸不止转为沉郁低吟,犹如变徵之声。

霎那间,山河同悲,天地皆泣。

这时,顾盈然似是察觉到什么,席卷整个峰顶的剑气被其瞬间收回,风雪之声再度恢复如初。她将阙如收回灵骨之中,转身对远处长阶上站着的修士淡淡道:“回家省亲来了?”

此言一出,陆濯明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精彩,几月不见他师父阴阳怪气的本事丝毫不减。

如今,顾盈然是九州唯一的去尘剑修,亦是名副其实的当世第一人,昆仑剑阁在玄门百家中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但顾阁主并不喜欢“天下第一”这个名号,每当有恭维逢迎的人提起时,她总是不咸不淡地来上一句——

“厉害的人早都死光了,我不过忝窃罢了。”

与阁主大人不甚相熟的人只当她在谦虚,但陆濯明却心知肚明他师父是何等的高傲。顾盈然从不虚与委蛇,她能这么说,心中也定是这般想的。

思至此处,陆濯明不禁握紧了手中捏着的东西——那是舒怀玉方才在昆仑的山门外托他转交给顾盈然的。

“师父,我刚才在山下遇到舒姑娘,她托我将此物交与您。”陆濯明走到顾盈然身边将一枚淡青色的玉令递给了她。

顾盈然看见那枚玉令时不禁怔住了,虽然只有短短一霎那,陆濯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自家师父眼底翻涌过的惊涛骇浪,漫天飞雪竟也跟着凝滞了一瞬。

但阁主毕竟是阁主,只消片刻功夫神色便恢复如常,她伸手接过玉令,指腹轻轻摩挲过刻在其上的“盈”字。那枚青玉品相虽然不俗,却也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品,但每个昆仑剑阁的弟子都明白它所代表的分量——那是只有七位峰主的直系弟子才有资格持有的令牌。顾盈然手中这枚是几百年前她刚拜入老阁主门下时,对方亲手刻上名字交与她的。

顾盈然并没有立即将玉令收起,她轻轻梳理着那略微泛黄的白色流苏,问道:“她还说什么了吗?”

“舒姑娘说这是她整理师父旧物时发现的,便来物归原主。”陆濯明只知顾盈然与舒怀玉的师父相识,但他从未听阁主大人提起过这段旧事,更无从得知这枚珍贵的令牌是如何到了另一方手中。

顾盈然看出陆濯明心有疑惑,却不欲多作解释,“去找你师弟吧,好些时日没见了。”

陆濯明不敢多问,恭敬答了声“是”,便沿着石阶下山去了。

待徒弟离开后,顾盈然的视线重新落在手中的玉令上,那枚青色的玉石被打磨得细腻圆润,光洁的表面映着她眸中荡漾的波光,也映着一段陈年的过往。

认识宁晏清的那年,顾盈然十八岁,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年轻姑娘。

顾盈然十岁那年被当时的剑阁之主收为亲传弟子,老阁主那时年岁已经大了,膝下却无子女,便将唯一的弟子视若己出,昆仑无人不知她是阁主的掌上明珠。顾盈然天赋异禀,也同大多数天才一样骄傲,只是她不像那些心高气傲的人一样虚伪地故作谦逊,她的傲气从来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但顾盈然的骄傲并不来自阁主的疼爱,而是源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修士虽远离尘嚣,但毕竟和凡人活在一个世上,久而久之难以避免地沾了些凡俗陋习,因而当玄门百家得知阁主要将风雪剑传给一名小姑娘时,表面上虽因怕得罪人而不敢直言,背地里却没少议论昆仑剑阁“黄鼠狼下耗子”。

然而,十年一届的玄门大比却惊得这群人下巴掉下来砸穿了地板。只记得阁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自己的爱徒道:“盈盈,放手揍这帮臭小子去。”

于是,“盈盈”不负所望,将各家各户的天之骄子们打得满地找牙,最终技压群雄,一举夺冠。

那时她心气比天高,在玄门大比夺魁后不久便背着师父独自溜下山去闯荡。她修为未至凝神无法御剑,却欲孤身穿越西南十万大山,没成想走了不到一半便在崇山峻岭中遭遇了高阶妖兽。

倘若遇到的是化形妖修还好,他们碍于昆仑剑阁的面子大概不会将她怎样,可坏就坏在顾盈然碰上的是尚未开启灵智的妖兽。十万大山深处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充斥着年轻的剑修从未见过的血腥与残暴,就当她以为自己即将命丧于此时,一道算不上灼眼的剑光划破了森林的阴翳。

霎那间,密林深处下了一场血雨。

顾盈然还未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只听身后一个温润的嗓音远远响起,“道友可还好?”

她闻声猛然转身,只见一人御剑由远及近,那人青衣雪发,眉心一点朱砂痔,生了一副极为温和的好相貌。

顾盈然看清那人的瞬间便愣住了,却不是因为他的容貌,而是对方身上那种难以言喻的风骨。她甚至没听见那人说话,脱口而出道:“你也是剑修?”

那人似是没料到这小姑娘一上来便问这个,他有些意外地微微抬了下眉,而后轻点了下头。

听到这个答案,顾盈然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她见过的剑修不在少数,昆仑剑阁的、穹武剑派的,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的小门派,其中不乏有相貌清俊的,可周身气质如出一辙地冷冰冰、硬邦邦,就和她本人一样。

雪山之巅长大的天之骄女被面前之人身上那种浑然天成、不可模仿的优雅冲淡所深深震撼。在此之前,顾盈然从未想象过,一个剑修可以是这样的。

那人的修为大概在凝神后期,年纪不知长了她多少岁,按理说她合该恭敬地叫一声“前辈”,但那一刻顾盈然心神剧震,哪里顾得上礼数,直接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门哪派的?”

对方大概看出这小姑娘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也没见怪,笑着答道:“我姓宁,名‘晏清’,就是‘海晏河清’那两个字。我只是跟随师父修行,算不上什么门派。”

岁岁安宁,海晏河清,多好的名字啊。

顾盈然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从小在昆仑剑阁横着走,有时出言不慎冲撞了门内长老,心中也没有多少愧疚。而此时,她那些嚣张气焰不知怎地统统烟消云散了,骄纵的小剑修平生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尴尬和不知所措。

顾盈然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剑柄,那张与老头子们吵架从未输过的利嘴此时跟冻住了似的,她盯着宁晏清看了半天,方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叫顾盈然,昆仑剑阁的。”

“昆仑的道友为何独自在此,可是历练中与同门走散了?”宁晏清闻言略有些惊讶,却也没因对方出身名门而欲攀附巴结,更没有因为她年纪小而有丝毫轻视,他语气温和平静,像极了一位耐心的长辈。

“我是来历练的。”顾盈然随手挽了个利落的剑花,“锵”地一声还剑入鞘,理直气壮道:“但我是偷跑出来的。”

宁晏清眸光微沉,因为归墟避世的缘故,他并不想与大门派有过多交集,但又放心不下顾盈然一个人,他思索片刻后道:“那我送你出山,之后你自己回昆仑?”

“不成!”顾盈然好不容易溜出来,还没走多远哪肯乖乖回去,她眼珠一转,灵光一现,“要不你带我从南边出山,我去南境。”

顾盈然本以为宁晏清会劝说她回去,可对方沉吟一瞬后却道:“好。”

她眼中立即掠过一抹喜色,语气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少年气,“真的吗?一言为定!”

宁晏清见她这副样子,和蔼地笑了笑,“当然。”

“对了,我现在还御不了剑。”顾盈然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扁了扁嘴,但很快扬起脸露出一副骄傲的神色,“但明年说不定就行了。“

宁晏清自然能看出她修为在筑基后期,可要想突破凝神的坎儿还得再修上些年头,但他也没戳穿对方的牛皮,只是温煦一笑,“无妨,那我和你一同走过去吧。”

说完,他便收起佩剑,主动走到前方探路去了。顾盈然望着那道淡青色的背影,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她的嘴角在无意中流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

夜晚。

十万大山深处巨树参天,重重树影遮蔽了夜空,不见半分星光月光,一小堆跳动的篝火成了漆黑密林中唯一的亮色。

宁晏清用树枝将火焰拨得更旺了些,对顾盈然道:“你先歇息吧,明日还需赶路,我去守夜。”

以宁晏清的修为,即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不在话下,但是尚在筑基境界的顾盈然就不同了,只是她逞强惯了,即便有些倦意却还是满不在乎地应道:“我不累。”

宁晏清听了也没再劝,他安静地翻动着燃烧着的枯枝,明明是无聊至极的事情,他却做得十分认真。

顾盈然在昆仑跟那帮白胡子老头们吵了快十年的架,早就习惯唇枪舌战有来有回,冷不丁遇见个脾气好话还少的,一时间倒无所适从了。

她不想休息,但无事可做,便百般聊赖地盯着宁晏清看,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偏头问道:“怎么了?”

宁晏清说话的时候总是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顾盈然对上他的视线,那个从来不怯场、不怕生的倨傲小姑娘竟然有几分慌张。她有些紧张地注视着那双温润的眼眸,而后恍然大悟——怪不得头顶一片漆黑,原来皓月与星河都聚到那里去了。

顾盈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她想:是火光照的吧。但坚持了片刻后她还是忍不住别开视线,目光落到了宁晏清的佩剑上。顾盈然不是炼器的修士,却也能看出那柄长剑绝非凡物,但昆仑剑阁最不缺的就是剑了,她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名剑,便也没流露多少艳羡。

顾盈然眼睛盯着那柄三尺青锋,脑海中却浮现出白日里那股悠远淡然的剑意,不禁问道:“你白天用的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宁晏清轻轻擦拭着赤霄的剑鞘,对顾盈然来说这只是一把好剑,和其他稀世名剑并无区别,但对于他而言,这把剑承载着他飘摇破碎的家国,那是一个王朝的日落。

他屈指轻弹了下剑鞘,一声清越嗡鸣后,他轻声道:“落花无言。”

那一瞬,顾盈然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是了,就是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想过,一名剑修的气质可以如此温文尔雅,他的剑意可以如此平和中正。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她不禁又看了宁晏清一眼——落花虽无言,见者心有声。

“怎么才能领会剑法中蕴含的剑意呢?”顾盈然哑声了一会儿后问道,她的嗓音有点发紧。

顾盈然去年起便嚷着让师父传授她风雪剑,师父却笑着说她还小,要再过些年头。她不服气,死皮赖脸地求师父教了她第一式,却发现这风雪剑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明明招式都她记得一清二楚,使起来却总是不得要领,总觉得差点什么。

她不甘心地跟师父说了自己的困惑,对方听了哈哈一笑,随后告诉她——风雪剑是世间最寂寥、最萧索、最孤独的剑,读懂了寂寞,也就读懂了霜雪,你小孩儿一个,懂什么寂寞?

宁晏清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在琢磨如何用最浅显易懂的话来表达,他斟酌着开口道:“回忆相似的经历,想想那时自己是怎样一番心境。”

他不知顾盈然是否明白,便又补充了一句,“去生活便是。”

去生活。

简单的三个字宛如重锤般砸在顾盈然心头,她忽然没来由地心脏狂跳。

***

出了十万大山,宁晏清本要与顾盈然道别,可这小姑娘不知怎么突发奇想,非要和他比试一场才罢休。他几乎哑然失笑,两人的修为差了一个大境界,这是要比个什么劲?

宁晏清不明白顾盈然为什么偏要争这一口气,便趁其不备悄悄离开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逃了一路,顾盈然就契而不舍地追了一路,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他也不知道对方一个靠两条腿跑的是怎么追得上他一个御剑飞的。

最终,在东海边,宁晏清不逃了,也无处可逃了,再逃便要回到归墟去了。顾盈然利落地抽出佩剑,做了个“请”的手势,却颇为生涩——她之前从没在意过这些繁文缛节,从来都是上来就打。

宁晏清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被野狼盯上的山羊,只是这头野狼还是个毛茸茸的小崽子,他无奈地笑了笑,“小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小姑娘。这是一个长辈对晚辈再平常不过的称呼,顾盈然听了心里却没来由地难过起来,但她横冲直撞惯了,没得半寸弯弯绕绕的细腻心肠,一时间竟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难过个什么劲。

是因为轻视吗?似乎也不是,即便她年少又莽撞,一路上宁晏清却从来没看轻过她。很多年之后,顾盈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三个字蕴含着年长者的包容和疼爱,也恰恰说明他们并非对等的存在。

她那时渴望的绝非这样一种关系。

顾盈然紧紧握着剑柄,注视着宁晏清的眼睛,对方背后是波澜壮阔的大海,就如同她此时汹涌的心绪。

“不为什么!”她有些沙哑地喊出这句话,举剑的手臂轻轻颤抖着。

霎那间,宁晏清惊诧地发现她的眼圈红了,也正是那个瞬间,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情感,而后心神微微颤了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好。”他垂眸轻叹一声,再度抬眼时神色认真而郑重,不似面对无理取闹的小辈,而是一位剑修堂堂正正接受另一位剑修的挑战,“拿稳你的剑。”

宁晏清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股浩然壮阔的剑意自赤霄中溢出,和落花无言的典雅淡然完全不同,像是翻涌不息的海潮,包容一切,也孕育一切。身后的大海受他剑意所激,骤然翻起数十丈高的巨浪,霎那间卷起千堆雪。

他并未动用分毫灵力,周身气场却压得顾盈然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魄,他可以选择拈花微笑,也可以化身拍岸怒涛。

等到几百年后,归墟出事,宁晏清的身世被揭开时,顾盈然才恍然大悟——那是帝王之相,那个人差一点就成为了人间的君王。

那时,顾盈然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手中的佩剑便被震飞出去,远远地插在海岸的砾石中,在海浪带起的狂风中颤了又颤。宁晏清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了力,仅仅打飞了她的剑,却未伤人分毫。

他平静地归剑入鞘,一同恢复平静的还有汹涌的海潮。雪白的浪花轻柔拍打着沙滩,一只海鸟盘旋着降落,单腿立于漆黑的礁石之上。

“这一式名叫「有容乃大」。”

宁晏清正要告辞,却见顾盈然突然掷来一物,他伸手接住,发现是一枚青色的玉令,上边刻着一个“盈”字。昆仑名声在外,宁晏清自然认出这玉令为何物,他没想到顾盈然竟是昆仑七峰座下的亲传弟子。

“这玉令过于贵重,我不能……”

宁晏清正欲出言谢绝,却被顾盈然打断了,她眼底的红痕已尽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倨傲。只见她落落大方地抱拳见了个礼,“在下昆仑阁主座下首徒顾盈然,这场比试是我输了。但是……”

“我之后定要当上阁主,待到那时再跟你讨教,这枚玉令便是证物。”顾盈然的眼睛被阳光映衬得很亮,那是年轻人眼神中该有的光芒。

宁晏清怔愣一瞬,旋即柔和一笑,少年人不可一世,固然轻狂,但却教人看着心情舒畅。江山百代,人才辈出,正需要有这样的人护这万里河山与太平盛世。

“好,我等着这一天,后会有期。”

顾盈然静静地看着宁晏清的背影消失在海天交界之处,空旷的海滩上只剩下她一人。忽然间,她好像明白何为“寂寞”了。

***

玉珠峰顶,雪依然在下,宛如一树梅花落,飘了阁主满头。顾盈然将玉令收好,她时常想着,如果宁晏清还活着,这天下第一剑他必当之无愧。只是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死了就是死了,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都被雨打风吹去,被历史的滚滚长河裹挟着一去不复返了。后来之人仅能通过一两件旧物与史书上的寥寥几笔,依稀窥见他们旧时的模样。

最终,那人的剑也在与灵脉的争斗中断在了她的手里,就连残片也被碾成齑粉,再也找不回来了。

顾盈然没有拂去身上的落雪,她望着白雪覆盖的蜿蜒山路,忽然便有些寂寞了。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二十四诗品·典雅》司空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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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番外二: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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