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君心 第35章 险象环生

昆仑一别后，流水五十年。

“你怎么来这儿了，刚刚在外边一直盯着我的就是你？”舒怀玉实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遇见柳青青。

“你不来找我，我就只能去找你了啊。”柳青青的语气中充满幽怨，“我听陆濯明说你会来须弥秘境，就大老远跑了一趟。”

接着，她压低声音附在舒怀玉耳畔道：“当年你去昆仑时，不是说出关了就来找我吗，跑哪去瞎玩了，能不能关爱一下孤寡老蛇？”

“有……有些事情，这里不方便说，回头告诉你。”舒怀玉边说边狠狠瞪了沈明澈一眼，把柳青青撒在她头上的怨气转移给沈明澈。

当年归墟出事后，她便带着柳青青逃到了西境，因蛇不耐寒就独身在昆仑剑阁闭关，她本打算在点苍山玄门大比之后便去寻柳青青，奈何摊上了沈明澈这个大麻烦，只能暂且搁置。

柳青青顺着舒怀玉的视线看去，只见沈明澈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锵”地一声归剑入鞘，笑眯眯地朝这边走来。舒怀玉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她对沈明澈的了解，这副孔雀开屏的架势一端起来，十有**要开始作妖。

只见沈孔雀摇着他的大尾巴走到舒怀玉身边，问道：“仙君，这是你养的宠物？”

“你他娘的才是宠物！”果不其然，柳青青暴怒，直接原地变成一条手腕粗细的青蛇，张嘴就要扑上去咬他。

沈明澈是不怕蛇的，柳青青刚从地上弹起来便被他精准地一把捏住七寸，他饶有兴致地看手中不断扭动的青蛇，“哟，还挺凶。”

柳青青一边挣扎一边呲牙咆哮道：“娘的，信不信姑奶奶我变大一口吞了你这个小白//脸！”

“松手。”舒怀玉冷冷道：“少惹事生非，想喂蛇直说。”

沈明澈立马撒手，指着手上干涸的血迹，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刚刚摔着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手就不听脑子使唤自己动了，要不仙君给我看看。”

柳青青充分领教了沈公子的茶艺，再度咆哮道：“你他娘的脑子不好去换一个……嘎！”

这次轮到舒怀玉捏住柳青青的七寸，沈明澈第一次从蛇的嘴里听见鸭叫，乐得直拍巴掌，柳青青气得将尾巴尖摇出了残影，“笑你大爷的，信不信姑奶奶我咬死你！”

“柳青青，不准口吐粗鄙之语，告诉你多少次了？”

其实柳青青小时候嘴是很干净的，只是有一次舒怀玉去外边历练，柳青青让她偷偷把自己带了出去，舒怀玉不知道这条蠢蛇在哪学了一箩筐粗话，回来以后但凡吵架就要轮番问候对方祖宗八代。

柳青青顶着张小苦瓜脸变回人身，越瞅这俩人越不对劲——沈明澈站得实在离舒怀玉太近了，近到只要舒怀玉一转身就能撞进他怀里。

这条蛇难得聪明了一回，哆哆嗦嗦地指向沈明澈，“怀玉，这小白//脸难不成是你相……嘎！”

“好”字还未出口，舒怀玉用剑鞘对着她脑门就是一下子。

沈明澈见了连连叹息，“唉，你下手轻点，这蛇看着本就不聪明，别越打越傻了。”

下一刻，他也捂着脑门“嘎”了一嗓子。

丛筠无意中听了这么大一个八卦，乐得合不拢嘴，一溜烟冲到舒怀玉面前，双眼大方光芒，“姐，你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嘎！”

程杠杠瞳孔大震，结结巴巴地和柳青青辩驳，“此言差矣，男女相爱而未合卺者，可称……嘎！”

耳畔听取鸭声一片，程韵秋作为幸免者平静地掏出小本本，熟练地给程杠杠画正字。

舒怀玉终于切身体会到了陆濯明的感受——三个小崽子里，一个无情无欲不能以常理揣度，一个是乐子人，剩下一个是杠精。柳青青虽然活得长，但按妖修的年龄算也还是个倒霉孩子，而且动不动就骂人。至于沈明澈，四个孩子加一块都没他能闹腾！

舒怀玉终于把这五个人都强行镇压下去，问道：“说正事，你们都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丛筠不嘻嘻了，指着药王谷的姐弟道：“我被传送到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昆仑的其他人都不在，走了快一个时辰碰见了他俩，然后一起走到这，就遇上了那些妖兽。”

“没遇到悬崖？”舒怀玉微微蹙眉。

“没有。”丛筠大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程杠杠插嘴道：“这秘境好像把修士传送到了不同地方，我当时拽住了我姐的鞭子，我们才没被分开。”

“柳青青？”

“我被送到一个特别小的洞里，只有变成拇指粗的小蛇才能钻出来。幸亏我天生有人、妖两种血脉，化形不用灵力。”

这就奇怪了，秘境不仅没有在曾经的位置打开，还将这些修士们拆散，分到了不同的地方。往年门派带年轻弟子历练时秘境都是正常开启，年轻弟子们在外围转悠一圈打打小妖也就差不多了，基本走不到禁灵的地方，也没遇到如此凶悍的妖兽。

“边走边想，须弥秘境每次只开放十二个时辰，这次有了变故还不知是怎样，你们三个跟着我们，安全些。”沈明澈观察了一会儿周围环境，指着远处一个洞口问道：“有人刚刚是从那里过来的吗？”

程家姐弟和柳青青也加入了拨浪鼓大队。

沈明澈道：“我们方才在岩洞里看见的光是从这里发出的，而那个洞口的光则是从洞穴深处发出的，先试试那条路吧。”

“小白//脸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那边感应要更强一点。”柳青青身为妖修，对灵物的感知更为敏锐，而灵物聚集之处通常也是秘境的深处。

正当一行人准备向前走时，地面突然开始震动。

丛筠惊呼道：“这是地动了？”

舒怀玉摇头，同时飞快地拔剑出鞘，屏息凝神——不是地动，而是奔跑的脚步声。有妖兽往这边来，很多。

舒怀玉拔剑的同时，其他修士也跟着警惕起来，纷纷拿出武器严阵以待，不知是谁喊的一声“小心”打破了沉寂，数道黑影伴随着点点绿光骤然从一处洞口蹿出，与附近几名穹武剑派的弟子纠缠在一起，不出几息便听到修士的惨叫声。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尖啸，又有数只妖兽从其他几处洞口现身。

方才那群被打退的妖兽竟不是逃走，而是去搬了援军！可那妖兽是如何从多个洞口同时出现，莫非这些洞穴内部是连通的？但他们方才一路走来时并未在通道的壁面上发现其他洞口。

舒怀玉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以西岭千秋起势，剑气荡开数只迎面而来的妖兽，一剑横扫而出后，剑锋下压而后遽然向上一挑，将从石壁高处跃下的妖兽胸口洞穿，随后猛地一抖剑身用尸体将扑向程韵秋的一只妖兽撞飞出去。柳青青此时也已变回蛇身，一尾巴将数只妖兽扫落悬崖。

紧接着又是几声短促的叫声响起，方才胡乱扑咬的妖兽仿佛得到指示，有规律地向舒怀玉围了过来。

有东西在指挥它们。这个念头在舒怀玉心头闪过后，她边抵御妖群边环视四周，忽然在石壁上最高的一处洞口边瞥见一只妖兽。那妖兽的体型明显比它的同类们大上许多，几乎具有成年男子的身量，一旦它发出叫声，其余妖兽的行为也随之改变。

群居的妖兽大多有首领，擒贼先擒王，舒怀玉当机立断，直接一跃而起，脚尖飞快在面前一排妖兽头顶踩过，直奔石壁之上的妖兽首领而去。

首领见舒怀玉往自己这边来，似乎被她的挑衅行为激怒，再度长啸一声，舒怀玉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有数只妖兽调转身形向自己后背扑来，她刚想回身格挡，却听见几声利刃刺入肉//体的闷响。

沈明澈接连刺穿几只妖兽的身体，冲舒怀玉喊道：“往前走，后边有我！”

由于此人平时太没正形儿，舒怀玉几乎忘了他在南境对付魔修时展露出的好身手，既然后顾之忧有沈明澈解决，舒怀玉也不客气，直接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到了岩壁面前，她提起一口气，脚尖轻点石壁，在毫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竟在几乎垂直的壁面一路直上，妖兽首领见状，伸出利爪从上方一跃而下借着冲劲向她扑来。

舒怀玉一剑自下而上挥出，剑刃即将迎上妖兽首领的爪子时突然向侧边一横插入石壁，随后身体以剑为轴荡出个圆弧与对方擦肩而过，然后借着惯性直接荡满半圈一个挺身稳稳地站在插入岩石的剑身上。这种泼猴似的野路子是她小时候在林间找柳青青打架时摸索出来的，没想到多年以后竟派上了用场。

妖兽首领被舒怀玉的虚晃一枪气得接连怒吼数声，利爪猛地抠住岩石稳住身形，而后从下边再度扑了上去。舒怀玉倒是没想到这妖兽在这么陡峭的岩壁上行动竟还如此敏捷，她趁妖兽靠近时直接从剑身上跃下，一手握住剑柄将身体吊在半空，同时借力猛地一脚踹出去。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叫，舒怀玉心中一惊连忙向声音源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被妖兽围攻的散修为了分散它们的注意力，惊慌之下竟不择手段揪住程杠杠的后领往妖兽群里一抛。

程杠杠虽是大门派出身，但毕竟年纪小，没见过人心险恶，完全没想到有人为了保命竟做出此等无耻之举。他是丹修，平时净围着炼丹炉转悠了，没了灵力战力约等为无，手中跟摆设差不多的佩剑不出几息便被打飞出去。

慌乱之中，程杠杠也忘了注意脚下，没发现自己已经在躲闪中跑到了悬崖边上，前方妖兽一爪迎面抓来时，他身体连忙向后一仰，却不料脚下踩空，一头栽了过去。那声惊呼仿佛一把凿开冰湖的斧子，程韵秋那双无悲无喜、宁静如秋水的眼眸中瞳孔骤然一缩。

舒怀玉刚想跳过去捞人，可被这变故一分神，刚刚踹出去的那一脚便慢了一拍，妖兽首领趁机握住她的脚腕骤然往下一拽。舒怀玉紧握剑柄，保持着悬在空中的姿势另一脚猛地向妖兽面门蹬去，可她低估了首领的力气，插在岩石中的剑身被这股大力拽得松动的同时，一声关节错位的脆响自被攥住的脚腕处传来。

关节脱臼的瞬间，舒怀玉额角顿时淌下一行冷汗，但她出奇地能忍，看都不看一眼干脆顺势将剑拔出，不顾维持平衡直接斩向妖兽首领的手腕，那妖兽只得松开爪子，她便趁机用另一只脚猛蹬在妖兽身上，借力向程杠杠跃去，却因此将身后空门直接暴露在了妖兽面前。这时，她背后一痛，但根本没心思顾及，轻身功夫施展到极致，直接从深渊上空跃到对面。

可被妖兽这么一耽搁，程杠杠已完全飞出了悬崖，沈明澈刚将被围攻的丛筠提溜到自己身后，另一手持剑震退面前的妖兽想跳下去救人。

电光石火间，另一道身影却赶在他之前纵身跃下，同时一根细长鞭子猛然甩出卷住程杠杠的腰身，再用力往上一扬将整个人抡了上去，沈明澈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衣服后领一把将人捞了上来。

“姐——”程杠杠在沈明澈怀里拼命挣扎，撕心裂肺地喊道。

程韵秋方才一鞭子将程杠杠甩了上去，自己却因相反的力道而飞速下坠，可就算生死之际，她的神色依旧平和，仍是那副无情无心、无惧无怖的模样，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惊慌只是镜花水月。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突然拽住了程韵秋的长鞭——

是舒怀玉。

她一手抓住程韵秋，另一手飞快地将赤霄剑刺入岩壁，两人下落的身形骤然一顿，辄一发力下，她苍白的手臂猛然绷紧青筋乍现，背后皮开肉绽的抓痕瞬间将衣衫染上一片鲜红。

舒怀玉拽着程韵秋悬在半空，这位置离悬崖顶部还有一段距离，她方才脚腕关节被扯脱臼不好着力，两只手又都有东西，正想着怎么先把这小姑娘送上去，忽然听见头顶有人喊她，“右上方的石壁上有个岩洞，先进去！”

舒怀玉闻声抬头，只见沈明澈和柳青青一手拎了个人顺着峭壁滑了下来，她定眼一看才发现沈明澈所指的地方真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洞口，只是因被藤蔓掩住，不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发现。

舒怀玉这会儿是由衷地佩服沈明澈，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有这般观察力，但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原因，她莫名觉得那些疯长的植物有点像纵横遍布的血管，说不出的瘆人。

恭喜舒怀玉荣升幼儿园园长（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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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