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费钱的行业是什么?
答案是艺术。
开发颜料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还耗钱的事情,除了常见的植物染料之外,庞大的染料家族里还有另一类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那便是矿物染料。
鲜红色的辰砂、红棕的玛瑙、闪烁着碎光的红珊瑚、熟铁一样颜色的赭石,黄色的雄黄与黄土、最为不可或缺的白色石英,最广泛应用的黑色石墨,以及作为调和必备的明矾,还有不论在哪里都最为尊贵,最为稀少的蓝宝石和紫钴华。
给世界上的钻石、矿类分个等级,第一等级的矿产从来是被拿去碾碎成细碎的、富含颜色的粉末,调和各种化学物质,装进精巧的颜料管里,剩下的才会被拿出去切割成各种形状,装点女人的脖颈、耳垂,洁白无瑕的柔软肌肤。
在化学还不发达的时期,蓝色的紫色是如此珍贵,成为了西方王室不约而同选择的象征,又有多少画家,画中不带一点蓝就因为一句买不起。
换句话说,要在古代搞艺术,家里没矿是万万行不通的。
阚沉现在就要把家里缺的矿补上。一说起华国的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新疆,但想想战国的条件……她是去搞艺术的不是去送死的,还去掉头去东边看看吧。
东北的矿不少,比东北的矿更多的是朝鲜半岛的矿产资源,而且现在东北-朝鲜半岛-西伯利亚大部分都是荒地,那地方海拔高又冷得冻人,戎人都甚少往哪去,除了东北虎根本没人跟她抢资源。
不错,合适,非常合适。
阚沉打发雁姬和薯条帮她去匽国买地。不需要很大,一小块就够了。反正周围都是荒地,还不是她爱去哪就去哪。
匽侯有人要买匽国东边的荒地都愣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匽侯端着酒尊沉思了一下,小心地问:“阚先生的意思确定是东边吗?那可是片荒地。”
雁姬点头,离开韩国前她已经向阚沉确定几百遍了,她要的就是荒地。
匽侯是个平庸的君主,但也不是个傻子,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没有立刻答应,只说此事甚大,卖给别人一片地就意味着对方要被封爵,不能这么仓促决定,尽管向陌生人卖官鬻爵这事只有这一项特产可卖的匽国也做过不少次这种事了。雁姬和薯条暂且被留了下来,匽侯则快快派人去大连(他甚至今天才知道那块的地名)打探情况,那里是否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特产,不然为何会有人原来花高价来买?
匽侯再看阚沉送来的礼物。十几个憨态可掬的动物陶像,几十釉面清透圆融的器皿,画在最轻薄画卷上婀娜、美丽、没穿多少衣服的绝美男女,还有——匽侯偷偷翻开书页看了一眼,霎时羞红了脸——咳咳咳,真是栩栩如生,栩栩如生。把人体画得如此精妙,如此生动,这阚先生想必也是个妙人。
雁姬也没光呆着,每天都从随车来的文物里找出两样合适的往宫殿里送。薯条和她一起去挑选礼物,在阚沉的仓库里好好地转悠,把舌头砸得啧啧直响。
雁姬其实有点心虚,因为所谓的,什么贵重的礼物,不过都是阚沉和工坊里的学徒平时做的练手作品罢了。
什么扎染的白布,照着纹样瞎绣的花鸟蚊虫,阚沉让他们随便捏的陶土小动物,用木炭在纸上比着真人画的人物写生。明明都是废料了,但阚沉剪一剪、裁一裁,再换了一个大尺寸的画框——就像是法式料理的摆盘一样,一个十寸的白盘子上不管摆什么,哪怕是半块刚从罐头里挖出来的鲱鱼,都会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了起来。
雁姬觉得那这堆垃圾糊弄诸侯会不会太铤而走险了,薯条却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雁姬是觉得自己一个平民平日的东西,诸侯肯定不稀罕,薯条却知道诸侯肯定稀罕,毕竟阚沉让她们画的花鸟蚊虫是宋代的工笔,捏的小动物是简洁的现代风格雕塑,真人画像是成熟的素描速写体系作品,再配上装裱,但凡是有点文化水准的人都知道这是多大的礼。
看雁姬生怕不够似的拿礼物,薯条阻止她,物以稀为贵,文化产品卖得就是个精而少,一次性拿太多就不稀罕了,一天送一件就差不多。
雁姬很不安:“会不会打动不了匽侯。”
“怎么会呢?”薯条说,顺手把一卷拿来展示宣纸的小说裁成十几份,每天就往匽侯那里送一份,看得匽侯抓耳挠腮的,心里痒痒。
折磨人的等连载日子一连度过了十几天,匽候的人终于回来,去了七个,回来了两个,一被东北虎叼走了,三个被戎人绑了,一个留在了荒地里,这年头去趟无人荒野就是这么危险。匽侯嘀咕着,大连(这块荒地的名字算是定下来了)这么危险,遍地毒草、野兽的,就算是有什么特产,一般人也没命去取啊。
算了,就让阚先生去大连吧,前人摘树后人乘凉,如果大连真有点什么,等他们开发好了他们再去接管也不是不行。
匽侯美滋滋地想起,望向桌子上的连载小说,顿时心痒得不行,直望太阳:“阚先生的使者怎么还不来,软女侠到底死了没有,燕子大侠到底能不能赶得及去救她?”
经过一系列肮脏、冗长、充满铜臭味的PY交易之后,远在韩国的阚沉荣升大连君,在公元前三百年的东北有了一块自己的不动产。
冀简直欢呼鼓舞,他之前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苦,虽然有心给玩家开绿灯,可惜玩家就是对冀州那块贫瘠的土地没什么兴趣,现在他终于有玩家啦!
没过多少时间,燧人来找姬豫。
“冀刚刚来找我了。”他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豫警觉,“祂想干嘛?”
“祂想在大连开出生点。”
豫瞬间跳起来。“你开了吗?”他警觉地问。
“还没有。”燧人说“我觉得应该和你商量一下。”
“好!别开,千万别开!”
豫跳起来就去找翼扯头花。
燧人摸了摸嘴角,叹了口气。对手太单纯,不需要太用力就顺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了,也挺没意思的。
根据出土的文物记载,周天子姬扁在公元前三百六十三年开始似乎格外喜欢祭祀,从原本规定的每年两次的大祭,两次的季节性祭祀拢共四次大祭之外,他还额外找些理由进行了祭祀,几乎十二个月每个月都要祭祀一次。根据祷文出现的名字频率,御史的记载,专家相信这一异常举动与那位深受其信任的沈天师脱不开关系。
沈姜,世界神秘史上绕不过去的人物。他的传说很多,什么点水成冰,观测天雷,什么预测千年后的世界,什么女扮男装,什么风流传奇。他的头衔更多,天师,神棍,投机主义者,科学家,化学家,养生专家和一名出色的政客。
比起踏踏实实脚踏实地地打拼,战国的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浪漫的神秘学,跟现代人的心理有点像,辛苦打拼多累啊,他们更喜欢躺赢。沈姜靠着CCTV-10的《健康之路》和《走近科学》这两档节目算是彻底折服了周天子,也折服了周天子背后的姬豫。
姬扁对他十分宠信,偶然有人进言指出沈姜不过是个骗子,他都是勃然大怒,说对方不过是出于嫉妒。
他之所以这样维护,沈姜觉得,主要是姬扁想要修仙。古代人一衣食无忧就开始想要长寿,想要长生不老,这并不奇怪。
作为一个优秀的天师,沈姜为姬扁指出一条修仙的康庄大道,那就是在**的领导下,坚定地走上无产阶级人民民主专政的——咳咳,对不起,沈姜最近在写申论秃噜嘴了,重来重来——那就是得民心,聚民意,学□□和老子的学问,修习天子之道,证天子之仁道,方能大道飞升,成为天上的仙人。
姬扁激动得快要哭了,面色通红,连叫了三声好,又虚心请教具体应该怎么做呢。
简单来说,就是要爱人,平等地爱护他的每一位子民。“包括野外的贫民。”沈姜特别强调。
“可,”姬扁犹豫,“予并非不想做,可毕竟现在六国纷乱,只靠仁政又如何维护我周朝的威名呢?”
沈姜心想就姬家现在这个情况,你不保守仁政难道还要去变法吗?信不信洛邑刚说一句“变法!”第二天韩国的军队就能开进太庙。
跟天子说话肯定不能这么直接,沈姜调动自己最世外高人的声音,轻轻说:“天子且保存自身,做好自己。过了两年,再看六国如何?”
这话十分神棍,还挺鸡汤,而且有点解气,姬扁信了。
沈姜掀了掀眼皮,看见姬扁握住拳头,自己给自己鼓气的样子,左右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孩子罢了,她眼珠一转,嘴里又说道:“秦国此次出征是为了夺回河西。”
话题跳得有点快,姬扁愣了一下,点头:“正是。”
“秦献公废除人殉,宽仁待民,又念念不忘祖上遗愿,堪称是一个仁孝之君,给他一些赏赐吧。”
姬扁一想,哈哈大笑起来,“正是,正是。为了祖上的愿望居然对强大的魏国出手,予怎么能不给秦国一些奖赏呢?”他又想了想,补充道,“还有齐国,为了韩赵出兵对抗魏国,却落得两国背叛,予也应该给予齐侯一些补偿和鼓励才是。”他突然有了个主意,越想越妙,拍手叫到,“那就干脆把齐侯和秦伯喊来洛邑参加祭祀好了!”不过,如果齐侯和秦伯在一起聊点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一听说天子要召集秦伯和齐侯开会,韩侯就直翻白眼。韩国把洛邑包围了,如果秦伯和齐侯要去洛邑,一定要过韩国,韩国还得派人接待,小心护送,弄不好又是一场外交事故。
“将死之人了,还在这跳个不停。”他把棋子摔下,愤愤地喊,“非要寡人给他个厉害的看看吗?!”
“莫冲动。”贾队长说,“现在若是对天子动手,是给其他国家理由。”
“寡人就是说说!”韩侯抱住胳膊,直皱眉头,“若是齐、秦真的联盟,可真难对付,我们可又该如何啊?”
贾队长想了一下,互相笑出了声。
韩侯大为不解,“先生,我与你说国事呢,又有什么可笑的?”
“合纵连横。”贾队长说,心里嘀咕张仪现在应该出生了吧。
“合纵连横?”韩侯请贾先生说清楚。
“齐、秦是连横,一条横线,那么我们便合纵,来一条竖线。”现成就有一个最好的机会,“既然是相王,我们怎么能忘了中原的南边还有一位楚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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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合纵连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