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城闲事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和好

第二十九章高层会议

朝城，基地区，第一办公楼，会议室。

银白色的墙体泛着金属光泽，墙面的立体投影闪着明暗不同的幽蓝色，与会议桌另一端的沙盘联动。无主光LED灯的光线柔和，才在能兼顾照明的同时不影响投影的清晰度。

邵云征推开会议室大门，大多数人已经入座。随着这一声推门，交谈声顿了顿，众人纷纷抬头，邵云征向来话少，他微微点了点头，闷不做声地步入，拉开椅子，背对大门，沉默地落座。

“小邵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一个女声响起，音色听起来已经不年轻了，她音色低沉，语调温柔，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对着邵云征笑了笑，率先鼓起掌来，“欢迎小邵顺利归队。”

开口的人名叫林月，年过五十，是一名中级向导，人称林姨，为人温柔和善，是典型的向导，掌管外城区事务，在朝城基地与外城都很受尊敬。

“谢谢。”他只吐出来两个字，目光却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沈让。掌声过后，沈让也对着他点点头，“欢迎回来。”

他又说了一句，“谢谢。”顿了顿，难能可贵地主动开口，“听说你受伤了。”

被会议桌挡着，沈让坐在那里，除了气色不太好，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他回城后隔离的那几天已经听说了城主重伤，那时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更多的表情。而此时，A级精神系异能者的精神力铺开，带着强烈的哨兵信息素，肆无忌惮地向沈让探过去。

“你这次南下越过岭南，又特意从西十二寨折回来，有没有遇到什么丧尸？”沈让似乎对他的窥探毫无察觉，只是扭头看向投影屏幕。程七赶忙操控电脑，屏幕从国际卫星地图放大为南八区地图，已知的北上丧尸潮行动轨迹以不同颜色标注而出，根据地理学的丧尸行为画像，推断出这一批丧尸的爆发地点。

邵云征只觉高耸入云的巨浪垂直挤压而来，沈让的精神力并不像哨兵或精神系异能者那样充满攻击性，S级向导的精神力深邃浩瀚，如星空，如深海。可高级哨兵从不轻易臣服，他并没有在受到警告时收手，反而将精神力凝成箭矢，破空一般冲进巨浪。

沈让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口中流畅自如地继续，“我们手中的资料不足，对这一批丧尸的了解不多。科研部——”他的目光转向文静，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科研部认为，这次的丧尸潮中主要出现的毒株为iota的新型变体。但感染者的感染后症状不同，推测可能与感染者在传播链的先后位置有关。”

“根据朝城本次牺牲成员的数据分析，感染者从感染到变异的时间差异很大，也有小队带来资料，表明有动物在这一次丧尸潮中被感染。我们现在需要确认几个方面，才能得到更可靠的推测。”

邵云征在巨浪中猛地一滞，看见两个带金边的黑洞。随后虚空中竖起一个把心，他精神力化作的箭矢正中红心，他当机立断将收束的精神力铺开，每一缕力量都带着八爪鱼般的韧性，以及带毒液的尖刺，四周精神壁垒缓缓退却，而那两个带金边的黑洞微微缩小，上缘金边像被阴云遮盖，耳边响起雄浑的惊雷咆哮。

深海猛然卷起虹吸漩涡，巨大的八爪鱼身不由己，打着转儿被吸入海底。

沈让似乎叹了口气，眼神里泛起几分无奈。邵云征只觉压力骤轻，紧绷的精神力轰然坠地，他喘了口气，对上沈让一对似笑非笑的眼睛。而这眼神也只是出现了一瞬，甚至让人觉得只是自己的错觉。

“零号变异毒株出现的时间地点都不明确，但大致可以判断在这个片区。”技术部的人接过程七手中的鼠标，沈让颔首，“邵将军有什么看法吗？”

邵将军这个称呼早已过去多年，朝城成立后虽秉承军事化管理，却因沈让说基地人数不多，没必要搞军衔等级，已经废除这些名号。可纵然如此，沈让仍保留着称呼邵云征为“将军”的习惯，像是一种尊重，却也像是一种讽刺。

岁月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多年过后他看起来比当初只是多了些沉默阴郁，可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少年将军。这么多年孤狼一般领着一两个人在外，说是出任务，其实不过是找不到容身之处，流放在外罢了。

“没有。”邵云征迅速回神，回了一句，随后才看在城主的面子上余尊降贵地张开了一字千金的嘴，“南新周边无人区还是废城，老样子，基本没有动物，有少量变异植物。西十二寨中有迅速向南撤离的，没有正面迎击丧尸潮。西南矿区基本没有被影响。”

“和料想的差不多。”沈让接回话头，“西十二寨人数太少，撤离迅速，很难引起病毒大量传播，丧尸北上感染南A区东城。之前第五小队在西北边无人区遇袭，伤亡惨重，和南A区脱不开关系。此外，叶峰——”他表情有几分怪异，顿了一下，才继续，“叶峰近期不适合出外勤，已经调去内勤协助农作物生产了。但他们小队带回来了重要信息，我们很可能需要去西北方向一探。”

“很危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孙老发言。他年过半百，精神矍铄，是名优秀的中级哨兵，从作战部退下之后主管内勤，掌管补给，也能调配作战部成员进行商队贸易等等，主要负责粮食储存和作战部物资。秉承有奶就是娘的原则，基本上没人敢和他叫板。而他身边的林月正是他的向导，外城区一把手，两人结合多年，历经生死，是一对神仙眷侣，在朝城德高望重。

“西北方向除了这些年开辟出的商路之外，非常危险，又刚刚经历过丧尸潮，如果要探，适合组织尖兵小队，其中应有两名A级异能者，两名中级以上、擅长侦察和隐匿的哨兵，如果要与南A区的人接触，还得有向导随行。但如果有向导出行，至少得加一队人保护向导，目前这个状况，城内还不稳定，一定要有足够强的战斗力留守。”孙老摇头。

“我不需要向导随行。”风宁一挑眉。

“没有向导的哨兵就是没有瞄准镜的枪。”孙老瞪了瞪眼，“女娃娃，不知天高地厚！”

“侦察、隐匿、战斗，我全科都在无向导辅助的状态达到了A级。除非对方有精神系异能者或者擅长精神攻击的中高级向导，否则根本不需要这么大阵仗。”风宁气势汹汹，她脾气向来不好，释放出带有强烈攻击性的哨兵信息素，孙老眉眼一沉，正要发作，林月不做声地抬手轻轻覆在他手上。

风宁略微皱眉。孙老虽然是中级哨兵，但在结合向导林月的辅助下，信息素几何倍增强，她下意识与之对抗，两句简单的斗嘴演变至此，双方一时间都有些骑虎难下。在座其余哨兵都隐隐有些躁动，而完全感受不到信息素的普通人面面相觑，大概能猜到是这两位哨兵又双叒叕杠上了。

谢允挠挠下巴，他属于普通人的代表人物，觉得信息素就是个玄学，什么精神图景精神力也都是玄学，他就乐滋滋地看着风宁。

果不其然，没超过十秒，风宁身后忽然出现一只猎豹虚影，一声咆哮，尔后做出了一个蓄势待发的扑跃姿势。邵云征身后的雄狮虚影一闪而过。

“训练期大考之后，作战部会重新编队。”沈让终于接过话茬，他四周环顾，甚至没有释放最基础的信息素，只是念头一动，精神力带着抚慰的力量，强势地制服一干躁动的野兽。孙老抚胸颔首，冲至高无上的顶级向导做了一个抱歉的姿势。

“叶峰向我提过西北无人区植被有异，我会参与行动。”沈让紧接着宣布。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寂静无声。顿了大约三秒，孙老拍案而起，和坐在文静上手的老卫遥相呼应，两个老头异口同声，“绝对不行！”

沈让抬眼看他，抬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是个人都能看懂他这态度绝不是“请讲”，而是“你有什么屁放？”

孙老不管不顾，力劝沈让不可一意孤行，“整个南八区只有你一位顶级向导，同时身为S级植物系异能者，沈让，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有多珍贵！这次丧尸潮中，你一意孤行，导致终生残废，我不可能再看着你这么糟踏自己，这是没有大局观，是极端地自私！”

“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我们的天职都是保护普通人，或者说，保护人类。我从不认同向导应该躲在后方这种论调，孙老，我是向导，也是战士，与你一样，将战斗和牺牲视为一种荣耀。”沈让慢吞吞地回他。

“沈城主。这次你还有命在，向导能力和异能没有受损，是死里逃生，朝城命不该绝！在座任何一名哨兵，都不该容忍顶级向导在自己面前受伤！” 孙老嗓音洪亮，全然不给沈让留面子，每一声都在会议室里振聋发聩，“这是对哨兵尊严的最大侮辱！我绝不允许有下一次！”

“孙老。”沈让抿了抿嘴，“如果新型病毒在无人区密林扎根，我们无法预测丧尸的习性，我们就不可能战胜丧尸。如果这次丧尸潮是人为导致，丧尸潮末期，第五小队受到人类袭击，这代表其背后势力仍然存在，意味着丧尸潮还有可能卷土重来！”

“南A区是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他们丧尽天良的事情干得还——”孙老急急出口，沈让打断他，“我就是知道，才非要把这件事解决！”

“朝城不主动侵犯任何人，却也绝不容忍这种潜在的威胁！”沈让掷地有声，却因为中气不足，最后险些咳嗽，他动了动喉头，将咳嗽压了回去，缓了口气，也降低了音量，“坐下，我们好好商量。”

孙老被他这句“好好商量”说懵了，愣了愣，坐回去了。

“这应该是作战部的事情。”沈让慢条斯理地开口，他看向谢允，又看了看风宁。一脸好脾气地“征询”这两位的意见，“两位怎么？”

老墨被他在对面憋笑憋得掐大腿，沈让虽然是城主，掌管朝城一应事务，但是个人都知道他最亲近的直属心腹都是作战部的，谢允和风宁两个都不是乐意管事儿的，作战部看似一个独立的部门，实际上由沈让直接把控。

“我完全同意。”谢允一本正经，严肃作答。

“一切服从城主安排。”风宁看着沈让，歪了一下头，脸上闪过一瞬合谋得逞的笑容。沈让回过去一个眼神，朗声道，“我和风宁合作多年，那就由我们两人带队。邵将军和谢允留守朝城，如有需要，叶峰也归你们调配。”

“行动其他成员将在训练期大考后选出。”沈让一锤定音。

孙老毕竟一把年纪，发火这个事情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被沈让气得说不出话，林月在一旁无奈至极地安抚自家老伴儿，低声责备他，“你的脾气要收一收，城主是顶级向导，你犟不过的。”

沈让好像完全忘了这一出插曲，全神贯注地投入了接下来的会议内容。

会议后半段，技术部从丧尸潮分析到电力和设备受损情况，内勤部下属各组发言，对作物减产和水源污染的清算进行总结汇报，科研部提出商讨好的方案，而孙老一直不在状态，贸易进出口的部分最后由经常负责跑商路的老墨顶上发言。

一场会下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疲态。

邵云征站起身，跟着人群离开了会议室，沈让等在最后。老卫黑着脸起身，去他身后开始念叨。

“你又发的什么疯？”老卫低声骂他，“你身体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出外勤！”

“你要阻止我，怎么不在会上说？”沈让明显也累了，手肘撑在轮椅扶手上，身子有些倾斜，不知是没力气坐稳，还是背疼得坐不直，后颈下方全是汗，好在穿着黑色的衣服，倒也看不出来。

“我不在会上说是不想驳你面子，最后还自己落个没面子。你决定的事有人劝得住吗？”老卫吹胡子瞪眼，他见沈让大约是没力气自己划轮椅回去了，十分自觉地将轮椅背后的折叠扶手展开，弯腰把手刹撒开，推着沈让后退两步，转了半圈，向会议室外头走去。

沈让没阻止他，只是低低笑，“既然都知道劝不住，还废什么话。” 他喘了口气，“那姓游的小子把我药没收了不少，我存货不多了，你再给我开点。”

“开个屁。”老卫来气，“我就知道你小子有私藏，吃完这些不许自己乱吃了，我以后开药就开给游子龙，都不经你手，我看你怎么私藏。”

“好大夫，你做个人吧。”沈让叹气，“先不说别的，你身上带药了吧，先给我来一颗。我上一次吃已经是开会之前了。一会儿你推我回去路上我要是疼抽了，多倒你卫医生的招牌。”

老卫脸比锅底还黑。

他将沈让的轮椅停在会议室门口，掏出一板药，按出来一颗，喂给沈让，口中恶狠狠地骂，“三个多小时不喝水不排尿不减压，你痉挛了也是活该。”

他推着沈让穿过走廊远去，进入电梯，邵云征自一扇门口出来，深深地看着关上的电梯门，眯了眯眼睛。

2022年2月27日修订。希望世界和平。希望创作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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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高层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