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了看怀中英俊面容,常晞同实在没有办法,他的记忆越多,对谌氏的接触就越反感。尤其是最近,在明白自己即将消失的时候。
从到了这里,他恢复神智,掌握这幅身体可下一刻他又会立即消失,那个人和谌霜的相处他都知道,他才是谌霜所需要的常晞同。
或许大常一开始想要的人就是他,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媒介罢了。将来发生什么,他也无法改变,只叹自己才活了十六年。
谌霜呢,别说以前,就算现在,他只需假装一下,谌霜都看不出他们的区别。
“二师兄,你不愿意啊。”
常晞同:“我没办法,你想个办法让他醒来。”
白木乐呵呵道,“之前我听说你们成亲,还以为你想清楚了,现在看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以前什么样啊。”常晞同问,“难不成整天板着脸,无情无欲,一心只想忠诚二字。”
白木:“何止啊,你这个人根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表情,冷冰冰的,一心只想帮谌霜扫除障碍,我也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直到我听说你俩的事,我才明白你跟以前一样,想的只有忠诚二字,根本没看上谁。”
说罢,白木继续笑道,“知道你以前,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也得离你三步远,否则你一生气,直接把人的手给剁了。”
“我这么凶,那我对主上还是挺不错的,明明不喜欢他还要答应他,是很忠诚。”
见他一脸得意,白木不由得感叹,“二师兄,怎么说呢,我从前就觉得你怪怪的,现在也是这样。”
常晞同:“赶紧让他醒过来,否则我把你这儿全淹了信不信。”
白木:“你亲他就行,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忠诚?”
“好,你不答应是吧。”常晞同立即施法,“反正这里没活的东西,淹不淹都无所谓。”
“等等,等等吗。”白木乐呵呵道,“骗你的,其实你们一来这儿我就知道了,让他睡着也是不想他打扰我们兄妹团聚。等我们说完了,他自然就会清醒。”
常晞同:“这儿就你一个人?”
白木:“还有刚刚的螃蟹,我跟他们一起住,这里的活物大多死了,就这几只螃蟹活下来,我们相依为命,也算家人了。”
“木木,虽然不大合适,但我和主上过来是为查谌氏和师父失亡一事,你若是知道什么,就告诉我。”
白木抬头,透过清透深水,看向远方灼日,“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常晞同:“发生了什么。”
“以前的事情,好长时了,我差点给忘记了。”白木道,“其实我回去过,看见大师兄和谌乾师兄过得不错,就没再回去了。在此期间,章桐推行神术,以至无辜生灵消亡,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对谌氏的辜负。”
常晞同:“你怪我吗?”
白木:“我怪你做什么,话说回来,大师兄和谌乾师兄也是堂兄弟。”
“什么意思?”常晞同道。
白木:“谌乾师兄、大师兄、还有你后边这位,他们的父亲同族兄弟。这件事情并不复杂,是当时师父和谌候决裂时将此事隐瞒下来,我们小辈不知道也正常。”
常晞同:“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白木:“很多,就从十年前开始说吧。”
其安五十一年,白木辞别江影曳,跟随冷肖漪前往苏王幾。自她记事以来,还没听她师父提起过要去苏王幾朝拜,从前苏王室衰落,故此各国也不拿朝拜当回事,如今却觉事实并非她所想。
无数辉煌殿宇仿佛渡上一层金华,增添王宫威严,阵阵酒香自殿内飘来,歌舞声夹杂着各色香气,还未走进殿内,却犹如闻到一股衰败之味,唯有她们所在的花园,呈现一副欣欣向荣之貌。
她满脸鄙夷,却见她师父平静如常,遂不满道,“师父,王上怎么还不出来。”
按照她的设想,苏王室衰落,冷氏国国力强盛,即便诸侯国份属臣位,苏王也不该如此失礼。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来了。”
冷肖漪喃喃道,“最后一次回来,应该是阿言死的时候,如今也有二十一年了。”
“师父,您在说什么,您还在这儿待过呢。”白木道,“你不是一直瞧不上苏王室,连朝拜都没来。”
冷肖漪片刻不解,随后笑道,“我不提是因为别的原因,没有瞧不上的意思。还有件事,我们今天来这里的事情,别告诉你两个师兄。”
白木:“徒儿明白,可是大师兄就在这儿啊,万一他看见我们,那怎么办。”
“不会的。”冷肖漪摇摇头道,“我跟师父说过,他已经支开封儿了。”
“师父?师父的师父是谁?”
白木正在等待回答,却听身后来人道,“正是寡人。”
来人一身黑金龙袍,气度非凡,饶是一脸笑意,却威仪不减,但这身衣裳她只在画里见过,那是她师父常常盯着看的画像,曾经不懂,现在看到穿着这一身衣裳的苏王,白木似乎懂得了。
“师父。”
冷肖漪起身拱手一拜,对白木道,“这是师祖。”
白木随即行礼,又听冷肖漪道,“师父,这是白木,是徒儿的小徒弟。”
“你就是小木木啊,果然跟你师父一样,机灵又漂亮。”苏寅从袖中拿出一只精致木盒,带有淡淡香味,像个长辈似的递给她,“送给你的,打开看看。”
“这……”白木看她师父一眼,见师父点头后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玉佩,上面刻有木字,显然是用心准备的。
“谢谢师祖。”
苏寅:“不用谢我,等你以后嫁给小乾了,我还要送。”
小乾,是多年前从谌氏出逃的公子,被苏王养在身边,算是他的养子,白木见过谌乾,但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突然说要嫁给他,白木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只得看向冷肖漪。
冷肖漪浅笑一声,打断苏寅,“师父,木木还小,不急的。”
“十五不小了,小唐这么大的时候都想灭了谌氏。”苏寅自顾自坐下,身后的红衣宫人将瓜果奉上,又自行离去。
白木盯着红衣宫人看了会儿,惊觉这些宫人和她的师父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衣,心中更是震惊,却不敢多话。
倒是冷肖漪,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对苏寅道,“师父,近来有些事情不解,还请师父为我解答。”
“何事。”
“徒儿找到自己的家乡了。”冷肖漪说着,平静道,“但国已不国,曾经的国人与敌国早已不在,我查了许久,他们死亡的时间正是我来到王宫的时间,师父是否知情。”
白木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清醒,却觉她师父和苏王之间气氛诡异,苏寅沉默片刻,轻声回答,“是我干的。”
此话一出,白木察觉到她师父的异样,悲愤欲绝,无助之至。她师父说过,那里是她的家乡,曾经她的国家被他国侵略,她也死在战争中,是无意间才到这里来。
从她师父对家乡的眷恋和对苏寅的师徒情义来看,此时听到家乡被苏寅毁灭,只怕是万念俱灰。
“师父。”白木轻声道。
“肖漪,从救回你开始,师父一直在等今日。”
苏寅平静道,“当年你才四岁,生了一场病就醒不过来,我到你家乡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你带过来。”
冷肖漪沉声道,“他们是因我而死。”
苏寅:“是为师的错。”
冷肖漪:“当年师娘和姑姑一心想杀了师父,她们说师父犯了大错,却不肯告诉我原因,直到我杀了她们她们也不曾透露一句。”
“师父。”白木心道不妙,劝道,“别说了。”
苏寅:“她们不敢,我说过的。”
冷肖漪依旧平静,多年为君候,她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却仍旧道,“师父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做过的事,我从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让你离开王宫,一时不察让你知道真相。”苏寅沉默片刻,沉声道,“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小封也长大了,冷氏国事情都可以交给他。”
冷肖漪:“师父,你不是有意的,对吗?”
白木心中担忧,看向苏寅,奈何苏寅根本不明白,直说道,“救你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徒儿知道了。”
冷肖漪沉闷说着,没有流露出丝毫忧伤,白木跟着她在王宫住了几日,这期间,苏寅只和她师父谈论家常,比如她的师父以前经常给他设计服饰,而他也会给自己徒弟种下各种各样的花。
她也见过其他诸侯国的臣子到王宫朝拜,也见过许多人不曾见过的人,比如江候苏惟,还有他身边的女子,白木知道,那个蓝衣女子和他二师兄是至交。
先前二师兄让她照顾的影曳姐姐就是这位蓝衣女子的妹妹,她不大明白,既然是姐妹,为何姓氏不一样,而师兄却让自己保持这个秘密。
待她想问什么时,章桐已经和苏惟走远。
再后来,她和师父也离开王宫,苏寅原本不答应,还派了许多神力高强之人监守,好在她师父用了个搬行李的理由,两人才得以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