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六位俊俏少年,年龄大的那两位比较稳重,年龄小的那四位,神态各异。
张郣含笑点头致意,彬彬有礼,又不失分寸。
张邺垂手侍立,规规矩矩,但毕竟年龄小,好奇心战胜了他的理性,快速瞥了明探微一眼,眸中闪过丝惊异。
张郐冲明探微快活的笑,憨憨的,丝毫不知道加以掩饰。
张鄠友爱兄弟,担心张郐笑得太过开怀,或许有些失礼,体贴的扳过张郐的脸,不许他再看明探微。
张郐不高兴了,“你是坏弟弟。”
张鄠抱抱他,“咱们在做客呢,要讲礼貌,你说对不对?”
“对哦。”张郐不得不承认,六弟虽然坏,但话说得有道理。
诚王府的婢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着锦盒。
锦盒里是诚王给明府诸公子、千金的见面礼。
明暾、明暥等人是绿色锦盒,明探微等人是红色锦盒。
明老太太、明肃政客气推辞,诚王微笑,“一点心意,孩子们不嫌弃便好。”
明暾等人见老太太、明肃政微微点头,先后道谢收下。
明老太太也命人取了六方名贵砚台出来,诚王府六位公子,人人有份。
进行到这里,都属于贵族人家礼尚往来的正常环节。但明探微收到锦盒之后,暂时把锦盒交给运来保管,运来人实诚,习武有天份,规矩却一直学得不够好,她特别想知道诚王殿下会送什么见面礼给自家姑娘,便悄悄打开了锦盒。
“好漂亮啊。”运来情不自禁惊呼出声。
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明和畅、明向欣、明婉愉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
锦盒中放着一枝玉雕牡丹花,牡丹花白里透红,美艳无双,玉质纯粹,雕工异常精美。
“白里透红的牡丹花,太美了。”明婉愉惊叹。
“白里透红的牡丹花?难道是玉芙蓉?”明老太太知识渊博,听到“白里透红的牡丹花”几个字,立即发觉事情不简单。
玉芙蓉,牡丹中的珍稀品种。
明探微盖上锦盒,笑咪咪的道:“是一朵美玉雕成的花朵,好看极了。”
她向诚王道谢,“方才谢得不够,殿下这份珍贵的见面礼,值得谢两次。”又替运来陪不是,“我这个丫头有点憨,还望殿下勿怪。”
诚王有张郐这个儿子,对有点憨的人不仅不怪罪,还有点喜欢,温言安慰几句,命人赏了一袋金叶子给运来压惊。
“我没惊着呀。”运来想分辩,但转念一想,“若殿下知道我没惊着,把金叶子收回去了可怎么办?不能说,一定不能说。”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挣扎,最后抿紧嘴唇,决定什么也不说。
明老太太和明肃政心中惊骇。
美玉雕成的玉芙蓉,那是皇室奇珍,是章和帝的祖父仁宗皇帝在世时传给章和帝的。章和帝是什么时候赏赐给了诚王,诚王又怎会当做普普通通的见面礼给了微儿?
明老太太和明肃政虽然有和诚王府联姻的准备,但诚王这份见面礼,还是把他们惊着了。
这连亲事都没定下呢,诚王出手便这般阔气了?
诚意十足,诚意十足。
看来诚王是一定要促成这桩婚事了。
明老太太和明肃政,跟诚王客气了许久。
诚王同样客气,但眼神之中,有着淡淡的怅惘。
这玉芙蓉他早就想送到明府了,不过他是想送给……唉,没缘份啊。
不能送给她,能送给她的女儿,也很好。
诚王叫过明探微,和蔼可亲问了些诸如读什么书、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之类的话,明探微一一作答。
诚王指指他的儿子们,“微儿想不想和这几位哥哥一起出去游玩?”
明探微很是乖巧,“六位公子是客人,我和我的哥哥姐姐们是小主人,很应该由我们做小主人的,陪同六位公子在府中到处逛逛,散散心。”
明肃政面带微笑,对小外甥女的表现,特别满意。
既有主人家应有的热情,又有姑娘家的矜持,有礼貌,有分寸,没的挑。
诚王一直是位温雅斯文的君子,但面对明探微这可爱的小姑娘,他特别随和,特别有耐心。
微儿和她母亲一样聪明机灵,眼神如溪水般清澈,似能照出人影。
这样的小姑娘,即便不为证明清白,他也愿意聘为儿妇。
就看那几个臭小子,谁有这个福气了。
……
少年人聚在一起,总是热闹的。
明暾是大哥,和弟弟们商量了,请客人们到花园逛逛,“梅花开得正好,咱们可以一起赏梅。”
张邩、张邤是客人,客随主便,“早就听闻府上有几树晚水梅花,正想一睹芳姿。”
张鄠落后几步,和明探微并肩同行,“五妹妹,咱们到偏厅看看情形,如何?”
方才明肃政向诚王告罪,说明琅明玕陪着大夫去了偏厅,斟酌着开方子。他说想去偏厅看看,自然是想见见药大夫。
明探微知道他和药大夫有约,“当然可以啊。若你要和药大夫说悄悄话,我便请我娘和四舅舅,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出来。”
张鄠啼笑皆非,“我和他说什么悄悄话。”
“六弟,五妹妹。”张郐发觉张鄠和明探微走上一条小路,忙追过来,“你俩走错路啦。”
“乖,你和哥哥们一起玩。我有事要做。”张鄠拿他当孩子哄。
张郐偷眼瞧瞧明探微,红着脸摇头,“不要。我就跟着你俩。”
张鄠无奈,只好把张郐一起带上了。
到了偏厅外,明探微发觉这里静悄悄的,有点奇怪,“我娘和四舅舅,不是在这里和药大夫斟酌药方么?”
为什么没人说话呢。
张鄠也觉得不寻常。
他提前和张郐商量,“你要跟着我们,那便要保持安静,不许随意说话,你能做到么?”
“能。”张郐是真的不想走。
“我允许了,你才能开口。”张鄠再三交代。
谈好条件,三人尽量不发出声音,慢慢到了窗前。
踮起脚向里张望,只见厅中只有两人,一是明琅,一是药归尘。
药归尘提起笔,似乎要写药方,却迟迟不落笔。
明琅也不催促,安静等待。
药归尘面容清冷,但他偷偷瞧了明琅一眼,脸便红了,连耳朵也红了。
这什么情况?
明探微睁大眼睛。
张鄠微不可闻的叹息,“志明和尚,也有心动时刻。”
志明和尚。
明探微惊讶极了。
原来药归尘便是书里的志明和尚啊。
做为东楚第一美人,做为大反派,明琅身边一直有追求者,志明和尚就是最忠犬的那一位。
明琅失去女儿、母亲之后,患了离魂之症,被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悉心医治,终于痊愈。
医病期间,明琅和这位大夫有了情愫,定下白首之约。
但明琅痊愈之后执意复仇,抛弃这位大夫,游走于诚王、信王等王公贵族之间。
这大夫气得剃发为僧,法号志明。
但他出家之后心里不清净,终于还是记挂明琅,重新回到明琅身边。
这回他不要求明琅和他成亲,也不要求明琅放弃仇恨,他承诺永远陪着明琅,帮明琅报仇。
就这样,他默默陪在明琅身边,眼睁睁的看着明琅为了报仇,和信王等人周旋、亲热。
不管明琅后来变得多么疯狂,他始终不离不弃。
最后,他陪着明琅一起葬身火海。
在原书作者笔下,他就是明琅最卑微、最忠心的舔狗。
明探微心里乱乱的。
她轻声问张鄠,“你怎么知道他是志明和尚啊?他出过家么?”
张鄠心里咯登一下。
他是经历过前世,才知道药归尘后来出了家,法号志明。可这一切,他怎么能和她讲?知道他是再世为人,她岂不是会吓坏了……
“他呀,受过伤,中过毒,出过家。”张鄠说得跟真的一样,“我这听的也是传闻。传闻他是受了很重的伤,差一点点就死了,幸亏被他师兄药生尘所救。后来他又中了毒,连药生尘也救不了。他为了活下来,开始学习医术,谁知竟成了一代名医。”
“他也太厉害了吧。”明探微感慨。
这位药大夫,委实是位人才。
明探微想起张鄠和药归尘的约会,“这么厉害的人,你能给他什么样的重要信息啊?”
张鄠低声道:“他需要一味奇药来清除他体内的余毒。我恰好知道哪里有。”
“原来如此。”明探微懂了。
张鄠百感交集。
药归尘配制解毒药丸,需要红花君影草。异域进贡的红花君影草,整个东楚朝只有一盆,就在皇宫大内。
前世这盆异草被信王讨去,转而送给辽海侯司马闻达。药归尘为寻找红花君影草到了辽海侯府,司马闻达愿意赠送异草,并送上许多金银财宝,但有个条件:药归尘要治好他儿子司马恢。
司马恢下肢瘫痪,不能行走。
药归尘请来师兄药生尘,师兄弟二人研究多日,以针灸之术,治好了司马恢。
诚王、信王兄弟二人兵戈相向,为信王冲锋陷阵的,正是司马恢。
司马恢性情暴戾,曾围攻诚王府,抓到张鄠和张邩、张郐等人,面带狞笑,命人送上巨毒之酒,“尊贵的皇孙们,你们选出一个人,把这杯酒喝了。”
竟然让至亲兄弟,选出一个来送死。
这分明是让张鄠、张邩等人兄弟相残。
司马恢,太恶毒了。
这一世,张鄠抢在信王前面,向章和帝讨到了红花君影草。并且,及时知会了药归尘。
药归尘和前世一样可以拿到红花君影草,清除体内余毒。但是,用不着救司马恢了。
司马恢,继续瘫着吧。
站不起来,威风不起来,休想再像前世那样,肆意残害张鄠和张鄠的哥哥们。
……
“啥奇药呀?”明探微虚心请教。
“红花君影草。”张鄠耐心解释,“是一种有毒的花草,以毒攻毒,可制解毒之药。”
他俩在低声说着话,可把张郐委屈坏了。
他答应了六弟保持安静,他就不能说话。可六弟和五妹妹都说了好几句话了。
眼泪在张郐眼眶中打转。
他为什么要答应六弟保持安静?为什么?
明探微和张鄠说话声音很低,但还是被发现了。
明琅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娘。”明探微仰起小脸,不好意思的笑。
“明夫人安好。”张鄠恭敬问好,脸颊发热。
偷窥偷听,非君子所为……
张郐牵牵张鄠的衣袖。
六弟怎么一直没让他开口说话?六弟自己一直说一直说……
明琅不解地看着这几个孩子,“微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明探微干笑两声,“我这个……这个……”
她回想了原书的内容,坚定了想法,“娘,别的孩子都有爹,我也想要一个爹。”
不等明琅反应,她便又快又清脆的接着说道:“我要的这个爹嘛,首先要好看,不好看的配不上你;其次最好是位大夫,家里要是谁有个头疼脑热的,他顺手便给看了……”
“跑。”张鄠一手拉起她,一手拉起张郐。
她反正话也说完了,便跟着张鄠一起跑了。
跑得远了,她气喘吁吁停下来,“为什么要跑呢?”
张鄠脸不红气不喘,“怕你挨打。”
明探微:“……”
不了解情况了不是?明五姑娘在明府是什么地位啊,就算调皮捣蛋了,也不可能挨打。
张郐咧咧嘴,想哭。
六弟还没让他说话。
这是想憋死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