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钰和苏文远就因为谢如月、邱锦意这样摆弄,便见了面,几番来往,便成了挚友。时常在一起谈诗说文,成了高阳学府的美谈。
苏文远在和黄钰的来往间,知道了黄钰只是心气高,人品并不差,便觉得妹妹嫁给他,定是一段美好姻缘。
只是,自那日听说谢如月的郎君出现以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谢如月,谢如月也没有登苏府的门去提亲,而黄钰也未曾提起过亲事。
苏文远觉得有些奇怪。
一次,与黄钰出外游玩之时,苏文远便提起了谢如月此事,并且表示自己也很看好这门亲事,想要和黄钰结这个亲家。哪知黄钰唇角勾起,露出了一个冷笑,道,“我从来自恃才学、门第,眼高于顶,不说天下可娶之人,单说这兰皋城,便无我看得入眼的。”
苏文远道,“黄钰,我苏府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也是书香门第,我妹妹更是自幼琴棋书画精通,兰皋城少有出其之右者,如何不配你?”
黄钰见他愠怒模样,觉得心头微痒,笑道,“她闺中女子,学识、眼界,乃至胸襟,能与我高阳学府二公子相比?”
苏文远摇了摇头,他就是这样狂傲,时不时地要抬出二公子的名号,不论何人面前都毫不谦让。
“闺中女子无法拜学府门下学习,先天条件就不能与君相比,你何苦为难?”
黄钰倾身过来,一双凤眸紧盯着苏文远,道,“我黄钰自视甚高,自然选择良人,也要选相称之人,尽管令妹是兰皋城第一才女,与我不衬,便难入我心宫。”
苏文远不觉他倾身此举有什么不妥,只当是往常朋友相交。
听了黄钰这番话,道,“你这狂傲,是生生镌在骨里的。若不外寻,怕是此生没有良人相伴了。”
苏文远露出一个笑,抬腿便往桥头走去,话里还带着嘲弄。
黄钰的眼一直盯着苏文远,见他离去,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
被他这么一扯,苏文远一个重心不稳,摔到了黄钰身上,黄钰被他这么一撞,后脚踩空,两人便齐齐落入了水中。
黄钰扶着他游上了岸,两人衣衫俱湿,黄钰便道,“前面有个神庙,平日没什么香火,去那生个火堆,烤干衣服吧。”
苏文远也觉得浑身湿哒哒的很难受,便应允了。
到了那神庙,苏文远抬头看了下庙名,念道,“兔儿神庙?兔庙,难怪没什么香火……”
黄钰正抱着柴准备生火,忽然听到他这么说,嘴角噙笑,不搭话。
后来,两人便在庙中脱衣,烤衣。
“你妹妹非我良人,你可无须为我拒绝别人亲事。”黄钰又将话头往这上边引了。
苏文远弄着衣服,道,“自然,你如此看轻我妹妹,我才不肯把她嫁给你。”
“那你肯否?”黄钰忽然道。
苏文远不知其意,漫不经心道,“换做我是女子,我也不肯。”
“我只是喜欢你,无关性别。”
黄钰此言一出,惊了苏文远,他错愕地看着黄钰,他从未想过会有龙阳之缘。虽然他才貌双绝,从来倾慕的人不少,但黄钰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
苏文远笑了起来,想缓解尴尬,避开了和黄钰的眼神接触,荡了荡手中衣服,道,“我也倾慕黄兄,虽然旁人都讨厌你骨子里那份傲气,但我觉得,你的傲才是你与众不同之处。虽然人都道我才学高,但我知道,我还是像自古文人那样,有一股酸腐的矜持,自认卓尔不凡,却虚伪地自谦……”
黄钰知道,他在躲他,不知何处借来的熊心豹子胆,擒住了苏文远便吻了上去。
黄钰在高阳府,学得是文才,而在家,父亲又给他找了不少的武师教授武艺。所以,苏文远一介书生,对于他这霸王硬上弓,实在是无可奈何,纠缠之下,便咬得黄钰唇齿染血。
黄钰被咬疼了,便松开了他,抬手抹了抹血。
苏文远用怪异的眼神望着他,怒道,“竟有你这般无礼!”
黄钰只是淡淡回他,“情起礼失。”
苏文远荡了荡手中衣服,也不管衣服还没干透便往身上穿,不与黄钰说一字半句便要离开了。
黄钰拉住了他的手,用足了力气不让他挣脱,苏文远回头,只见黄钰眼中带着红丝,道,“我黄钰出身官宦之家,母亲是城守正室,我所要的,必得之。”
苏文远怒道,“黄钰!我对你全无那般龌龊心思!”
苏文远望着黄钰,只见黄钰渐渐怒意染眼,眼中泪出,道,“堂堂高阳学府第一君子,话语竟和市井之人一般粗野。这世间万般感情,皆性情而至,何来龌龊!我黄钰喜欢你,不止倾慕才情,也为我性情所致,到了你口中缘何成了龌龊,只因我方才轻薄之举?”
苏文远被他说得语噎,想着,自己确实言重了。
黄钰又道,“你知这是何处?我带你来兔儿神庙,是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容得下我这般情意的神明。”
苏文远望向了前面的兔身神像,原来是他孤陋寡闻了,还以为是什么兔类化身而来的神仙,原来是司掌同性之情的神仙。
又听黄钰道,“我选在此处,表明心迹,就是希望他能帮我,将我的心意传到你心里。”
苏文远感觉到他的手松了,便挣开了他的束缚,但是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原来的地方坐下,想着第一次遇见黄钰,他就在楼上,远远望去,宛若神人。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虽然没有情,但还是有好感的。只是因为龙阳之情不合常礼,竟然对挚友口出恶语,实在有错。
“抱歉,我不该恶语相向。”苏文远垂首道。
黄钰冷笑,“我早就料到了。”
苏文远听着声音,便知道他肯定是在冷笑,瞬间觉得后悔莫及,不知所措。
之后,黄钰烤干了衣服,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然后便兀自走出神庙,苏文远便只得跟上,临走前,向兔身神像拜了三拜,念道,“竖子无知,多有冒犯,神君见谅。”
随后便跟着黄钰离开了。
两人离开后,兔儿神出现了,侧躺在桌上,白衣粉袍,手中把玩着一根红萝卜,望着渐渐远去的人影,眨巴眨巴眼,道,“这两人还真是有趣。”
自神庙这事后,黄钰和苏文远便疏远了些,往常也不见了。
高阳学府的人都觉得奇怪了,“两个才冠兰皋城的君子,近来莫不是有什么嫌隙了,见不得来往了?”
这些话,苏文远听多了便觉得难受,但情爱之事他又不知怎么办,只好去找了谢如月。
苏文远到了谢如月的小竹舍时,见谢如月正蹲在地里摆弄她的菜,他在门口徘徊了几度,想开口喊她,却又没有喊出口。
“来了就进来坐嘛。”谢如月望见了他,便说道。
“姑姑,我只是担心我一个男子,到姑姑舍中多有不便。”苏文远借口道。
“有何不便?”一个男声传来。
苏文远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俊逸非凡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在院中的小竹凳上坐下,因为往常没有坐过这种凳子,当时就跌坐在了地上,沾了一身土。
如月回头见他摔了,笑得前俯后仰。
苏文远见“姑父”在,便大胆地推门而入,拱手施礼,“在下苏文远,兰皋城苏府之子。”
如月过来扶起了“姑父”,让他在凳上坐好,随后对苏文远道,“在我这不必拘谨。”
“姑姑,文远此次来,是有事请教姑姑的。”
如月煮着茶,听他将与黄钰之事讲了个清楚。
苏文远讲完以后,“姑父”道,“黄钰?”
“姑父也认识此人?”
“姑父”正要开口,谢如月凑了过来,一脚踩在了“姑父”脚上,道,“姑父是外地人,怎么会认识,许是有同名同姓的熟人。”
苏文远点了点头,“如此。”
随后,如月道,“这种事,你自去跟黄钰说便是,不必外求于我。天机我也不能泄露于你,至于感情,纵我是神仙,也说不分明。”
苏文远窘然,“姑姑,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若黄钰是个女子……”
“哎呀,黄钰不是也说,他认你是堂堂高阳学府第一君子,眼界、胸襟、气度均不与市井之人一般。你将他想作女子,不论如何决定、处理,他必然大失所望。”
谢如月此话令苏文远醍醐灌顶,辞别而去。
“姑父”一言难发,只能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谢如月,而谢如月却如少女一般调皮一笑,不予回应。
苏文远回去以后,便又约了黄钰几次,黄钰都不予理会,苏文远便打听了截竹先生讲课的时辰,到了截竹先生下课的时候,便去堵黄钰。
黄钰歇课要走,见了苏文远,却视若不见。
苏文远也不恼,强拉着黄钰往高阳府后的小树林里钻,钻到了深处,黄钰甩开了他的手,道,“你还要走到哪里去?”
苏文远道,“黄钰,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黄钰靠在一旁树上,道,“哦,我接受了。”
苏文远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支吾了半天,道,“我已经认真地想过了,虽然于礼不合……”
听到这里,黄钰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便走,苏文远忙拉住了他,道,“你先别恼,听我说完。”
黄钰欺身上前,道,“苏文远,虽然我父是城守,但我也没想借用他的权势逼良为娼。你我之事,不是你情我愿就是一拍两散,我没有耐心跟你磨叽。”
逼良为娼……
苏文远觉得黄钰总是语出惊人。
“感情之事,你总得给我个时间磨磨吧。”苏文远讪讪道。
黄钰双手抱胸,又往树上靠,道,“磨吧。”
这……
苏文远又哽住了。
黄钰见他为难,忽然想笑,强压住了上扬的嘴角,他道,“磨不出来,只告诉我,你情我愿还是一拍两散便是了。”
苏文远略有些“如获大赦”的感觉,便小声、缓慢道,“那就……你情我愿吧……”
没想到黄钰不仅狂傲不羁,还如此的霸道,他没想过要和黄钰绝交的。现在要不跟他好,肯定再无往来。
黄钰凑上前,问道,“真话?”
苏文远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毕,黄钰抓了他就往树上推,未及反应,又啃上了苏文远的唇,苏文远本能之下想反抗,但想起了上次兔儿神庙之事,便收了手。
黄钰赚了个心满意足,吻到苏文远透不过气来,将他推开,费力咳嗽着。
黄钰唇角勾起,靠在他耳边,道,“我说过,我所要之人,必得之。”
苏文远感觉到了他说话时,哈气在了他的耳朵上,于是耳根渐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