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在风林火山科技公司有着她老妈提供给她的一整个幕僚团队辅助她,在当前的新闻和时评类媒体都还没有指出或者暗示任何一点苗头的情况下,她凭借着自己在商业上的敏锐直言不讳地点了出来:“依我看,援建貊戎星的基建设备,八成就是奇肱或者忒尔迈特在背后找人干的。”
“你是怎么莫名其妙地把两件事……”姒雅说着说着就感到了不对,她倒推着徐青给出的结果想了下去,“……不能吧?”
这种推断并不难做出,想要揪出一起阴谋的真凶,只要看最后哪一方会获益就行了。
奇肱和忒尔迈特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集中爆发出互相攻讦的矛盾,究其原因,只能是急着抢占新的飞车市场了,而这片市场现在就在貊戎星。发达的城市飞车交通是建立在足够繁忙的立体城市运输需求之上的,以貊戎星现有的城市规模,速度更快、覆盖面更广的轨道交通网络才是更经济、更方便、更符合实际情况的,这也是为什么丹夏会将轨道交通建设设备列为第一批的援建物资。
徐青:“如果貊戎星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建设完成环星球的轨道交通网络,那么对于飞车的需求自然会大大增加,勃发出一个繁荣的市场,尽管飞车的价格对于貊戎星上的居民来说会是一个昂贵到难以支付的价格,但貊戎星上有铣星矿不是吗?貊人当前的技术水平是无法开发利用铣星矿的,用这种在星际贸易中相当珍贵而对于貊人来说于废品无疑的资源,去交换他们生活的‘必需品’,这简直是‘双赢’的局面。”
“这是一种伪必需品,貊人这个所谓的需求是在飞车利益集团的插手下才勉强成立的。”姒雅听明白了徐青话语中的部分矫饰之词,摇了摇头,“就因为这个他们就敢炸宿卫军的运输舰?太疯狂了。”
褚西云处理着食物,见怪不怪,“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
她叉了一小块切好的牛排放进了嘴里,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她后面那句话会是什么。
“想明白的还挺快,也不算‘一心只读圣贤书’嘛。”聊天聊得好好的,徐青非要突然嘲讽一句。
姒雅白了她一眼。
“诺维莉亚学姐报名去貊戎折冲府实习了你们知道吗?”消息灵通的梅笛斯忽然提了一嘴。
“局域冲突烈度低危险性也不高,实习军官在这样的冲突中是很有可能被派往前线锻炼的,实习完成后有真正的作战经验以后进入军队也好升迁,她会有这个决定倒也不令人意外。”
徐青:“所以你们呢,如果以后你们被派往因为一些人的自私和愚蠢而导致的战争中,你们能做到毫无芥蒂地上战场吗?”
姒雅耸耸肩,“我们是兵器,那不是我们该思考的事。”
“呵。”徐青先是呵笑了一声,又不可抑制地笑了几下,习惯性地嘴贱道:“我头一次见有人把怯于思考和脑子不够用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姒雅拿起叉子,寸劲一甩,锋利的叉子打着旋飞向了徐青,在她身前的桌子边缘下落,气势凌厉地插进了徐青盘子里的早点,徐青淡定地就着姒雅的叉子继续进食。
姒雅却是冷哼一声,拿筷子重重地敲击起了瓷碗的边缘,慷慨而激昂地念白:
“我心无旁骛,是因为我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为四象联合政府人民的解放而战斗这份崇高而又伟大的事业上去了,而没有把心神分给挟势弄权、搅动政治漩涡一丝一毫。”
“我为此无比骄傲,如果有人妄想以不够谄媚、不够圆滑、不够曲意逢迎而讥讽和嘲笑,指望我会因此意志消沉或同流合污,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颗纯洁的心灵,是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蛀虫们所想象不到的坚定!”
梅笛斯有些不明所以,脸上露出了迷惘的表情,还以为姒雅真的生气了,徐青却知道这段念白的出处,给她解释道:“《海德莉安》,第二场第七幕,主人公的经典独白。”
这部诞生于两个世纪以前的戏剧,故事背景却取材于丹夏共和国尚未成立前筚路蓝缕的往事,故而粉丝众多,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地观看过或者阅读过。
令姒雅没想到的是,现场还有人也有社交牛逼症,站起来高声地应和她:“所以站在联合政府的旗帜下,我可以庄严地许诺,为人类复兴统一战线联盟献出心脏!
而你们所拥有的那腐朽的、糜烂的、臭不可闻的心,唯一的用处恐怕也就只有给秃鹫和野狗提供养分了吧。
你们怎敢把这样污浊的心献给我们的事业?当你们在人联旗帜下宣誓时,不觉得羞惭和心虚吗?”
餐厅里姒雅的同窗们纷纷鼓起了掌,就像他们真的在表演舞台剧一样,同窗们也可爱地恪守着观众的礼仪。
于是姒雅也不得不站起来,和那名一起表演《海德莉安》的青年一起做起鞠躬谢幕的动作。
她认识他,贝萨尼·昆兰,毕竟他们都是一个中队的,前几天模拟机飞行训练时,他们甚至还被编入一个飞行小队过。
“为人联献出心脏!”有好事者顺着气氛喊了一句。
大家笑起来,抛起帽子,异口同声:“为人联献出心脏!”
“太好了是表演家,我们跨年活动学院出节目有救了!”有人促狭地喊道。
贝萨尼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姒雅,朝她走过来打招呼,“没想到你也喜欢奥利维亚·普苏的戏剧。”
“不,我只喜欢《海德莉安》。”
“《海德莉安》也是普苏所有作品中我最喜欢的,海德莉安小姐坚毅、高洁的品质很让人向往和钦佩,你的台词也很饱满、很有感情,能让人感受到她视之如生命般重要的荣誉和骄傲。”
姒雅本来不打算和他多交谈的,因为今天虽然是休息日,但她的事情可不少。她等会儿要赶着去做校园志愿活动,然后前往生物飞行基地,参加飞行萌宠社的社团活动,晚上还要去机动球馆看一下法岚琴,联络一下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感情。
但是贝萨尼实在是太会说话了,虽然他的赞美还不至于让她飘飘然,却也让她没法对他的热情视之不见,冷漠相待,于是她只好以同样赞美的口吻回应。
“你的念白也很不错,最后的质问很有力量,对那些扒在人民背上吸血的‘秃鹫和野狗’的走狗的讽刺语气也足够的鄙夷和激愤,但我觉得你或许可以更傲慢一点儿。”
他有些错愕,见姒雅准备要走,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急切,“等等,你觉得海德莉安小姐是傲慢的吗?”
“当然,年轻时的海德莉安小姐自然是很傲慢的,她看不上所有人。她看不上虚与委蛇的政客,看不上贪污**的官员,看不上奢靡浪费的权贵阶级,看不上虚度光阴只知道享乐的青年人,看不上浑浑噩噩的贫苦者。她看不上自命不凡的人,也看不上满心嫉妒或是甘于平庸的人更不上头脑空空又虚荣的人。
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特别,也至于面对他人的讥讽和羞辱时,她的心态从不是她不该受这样的污蔑,她要为自己辩白。而是那些蝇营狗苟之人竟然档案污蔑她,她要骂死他们,因而用词刻薄又尖锐。
在自我认同上,少年海德莉安可是个十足独裁的皇帝,这还不够傲慢吗?”
贝萨尼一开始皱着眉听着,几次张嘴想要反驳,但都没有真正出声打断她,反而时而露出思索的神色。
看起来他并不同意她的观点,但他在企图驳斥她的观点之前也有在认真倾听着她的想法。
“抱歉,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他语气温和,神色却十分认真,那双蓝眼睛里她只能看见真诚。
他彬彬有礼的请求,“我们可以坐下来讨论下吗?”
“不可以。”姒雅看了眼时间,冷冰冰地拒绝。
他涨红了脸,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不能这样,你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却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贝萨尼·昆兰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他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说出口的指责,甚至心虚地用上了敬词:“我得说,您这样、您这样有点无耻,请您至少公平些。”
他有一米九的个子,站在他面前的姒雅为了保持礼貌还得一直仰视着他,但他的语气却仿佛她在欺负他一样。
“不是这样的,昆兰同学,如果您想和我讨论更多戏剧上的事情,可以致信我的邮箱,我在闲暇的时间会回复您,现在我得赶去做校园志愿活动了,恐怕不能和你坐下来面对面聊聊,对此我深表遗憾。”
“啊这样……”他羞愧地低头,“我太狭隘了,我以为您……”
“您以为我畏惧辩论。”
“不不不,我以为您不屑与我交流,是我误会了,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当然,期待您的邮件。”
姒雅必须得说,贝萨尼·昆兰简直礼貌得过分了,客气得让人很不适应。
“您还会去做校园志愿活动,这真是太令人钦佩了!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请务必告诉我,我也是非常愿意为建设美丽校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的!”贝萨尼真挚的口吻不似作伪,因为他下一句就疑惑地在说,“只是没听说过有什么志愿活动可以做啊。”
姒雅挠了挠头,“啊?”
“我是因为把人——”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样了,才要被罚去做校园志愿活动的哦。”
眼见着贝萨尼的眼睛越瞪越大,姒雅露出了恶趣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