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暄单薄的身体急剧往下坠着,耳畔风声呼啸,冷风就像一道道凌厉巴掌拍打在他的身上,贺暄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几乎要从身体里冲出,直到一道忽如其来的力量将他紧紧抱住。
是阿晟。
贺暄被抱住,再感觉不到冷风,耳畔原本呼啸风声也被男人胸腔里的心跳声阻挡。
只是两人抱在一起,下坠的速度变得更快了,贺暄还来不及对两人此刻的境况做出反应,就听见身下“哗啦——”一声响起,没有疼痛,他们掉进了崖下的湖泊里,只是眼下的境遇也并没有转变得多好。
冰冷的水侵入贺暄的四肢百骸,呛入他的肺脾,贺暄止不住的咳嗽,只是他越是咳,就越是呛得厉害,身上厚重的衣袍沾了水后,更是牢牢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让贺暄无力挣扎。
贺暄身陷近乎绝望的窒息中,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渐渐流逝,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在拽着他向上。
可贺暄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和□□分离,他的□□被向上拉着,思维却止不住的下沉,逐渐被黑暗吞噬。
贺暄在黑暗中奋力挣扎,在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东西在挤压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连呼吸都疼痛不已。
不知在这痛苦中捱了多久,就在贺暄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光亮。
“你醒了。”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
贺暄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眼睛还没能适应得了光亮,他循着声音的方向,努力睁大眼睛靠去,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人身影高大健壮,但不是阿晟,阿晟的身姿相较那人更加挺拔,可那人的背却微微佝偻着,似乎腿上也有伤,站姿看着有些歪斜,许是每天都要辛苦劳作的庄户。
“您…”贺暄试图说话,嗓子却像是刚吞过沙砾,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捂着唇轻咳了两声。
屋内响起蹒跚的脚步声,再然后,瓷器碰撞的声音响起,是那人在给贺暄倒水。
男人只手握着水杯,向床边走了几步,站定,却并未主动将水递给贺暄,而只是拿着水杯,言简意赅道:“水。”
贺暄咳了会儿,已经缓过来些许了,眼睛也终于能看清了些,他注意到,男人虽然在给他递水,但目光却并没有看向他,而且有些涣散的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
贺暄看出了什么,他抬手,从男人手中接过那个粗瓷茶盏,抿了口水后道:“多谢,敢问阁下是?”
男人道:“我姓林,是山中一猎户。”
“咳咳…”贺暄才行,身体还很虚弱,但他还是强撑着道谢道:“多谢林大哥的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男人语气并不热情,他道:“不用谢我,救你的是你那忠心的奴仆。”
林长华是山中一猎户,两日前,他照例去山中他布置的陷阱寻找猎物,却在路过那片湖泊时,被一双湿哒哒的手抱住了脚。
林长华惊得一颤,当即拿起手中的长枪朝身下四周刺去,几下过后,他很清晰的感受到了长枪没入血肉,同时,他脚底传来一道男人疼痛的嘶吼,可即使如此,那人依旧紧紧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松手。
“啊…啊…”男人声音喑哑的哭泣声响起,再然后,林长华听到了“嘭嘭嘭”的磕头声,应该是这人落了难,在求他救命。
林长华久居在这无人山林里,性格孤僻,并不热情,若是往常,他定不会多管闲事,可这人到底因他的过失被扎了两枪…
“你还有气站起来吗?有气就跟着我走。”林长华道。
听着那人呼吸声还算有力,林长华心中估摸着将他带回家救治应该不算太麻烦。
“啊啊。”脚底传来那男人的应答声。
可就在林长华转身准备带路时,却又被拽住腿。
那人扯着他的腿,将他拉着向后退。
“你做什么!”林长华呵斥道。
就在他忍不住要再给那人几枪的时候,那人终于停住了动作,再紧接着,又是一阵“嘭嘭”的磕头声响起。
男人嘴里呜呜啊啊的,听不清是在说什么,但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恳求。
林长华意识到了什么,他问:“你不会说话?”
“啊啊。”阿晟连忙应答道。
林长华问:“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啊…啊啊…啊”求求你,救救我主人。
可阿晟就算将自己的舌头咬破,都说不出来一个完整的音节。
“我看不见。”林长华述道,他顿了顿,将手中长枪横过来,刀尖循着那人发出动静的方向指去,“你想带我去哪儿,可以握着我的枪尖带我过去。”
林长华此举更多的用意是警告,他虽看不见,可也不是好欺负的,若这人想搞什么小动作,他可以即刻杀死他。
阿晟没有犹豫,丝毫不顾自己会受伤,握紧枪尖将林长华往湖泊边带去,贺暄这才得救。
贺暄虽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他知道,他这么毫发无损的被救醒,阿晟肯定是吃了不少苦的。
“林大哥,他人呢,他还好吗?”贺暄急急问道。
贺暄的身体实在太虚弱,只是用了说几句话的力气,就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哒哒——”门外响起一道极快的脚步声,贺暄再抬眼,就见到了阿晟向他走来。
男人长手长脚,走得飞快,灰瞳注视着贺暄,神情中满是关切。
见到阿晟还好好的,贺暄先是松了口气,可随即,又因注意到了什么,双眸猛的睁大伸手,小心翼翼的握住阿晟的手腕。
“怎么会…咳咳…怎么会伤成这样?”贺暄的语气罕见失了稳重,他动作小心的握住阿晟血肉模糊的手腕。
阿晟的手腕上纵横交错着道道未愈的伤口,最深的地方甚至已经看到白骨,偏他似感觉不到痛似的,见贺暄咳的厉害,还“啊啊”着要把手腕往贺暄的唇边的送。
他知道的,这样可以救主人。
“阿晟……”贺暄神情复杂的望着眼前人的面容,咳得更厉害了。
虽阿晟无法开口解释,可他又怎么会猜不出,阿晟腕上的这些伤口,都是为了救他。
否则,就凭他这具破败的身体,从高空坠入寒潭,怎么可能还会再醒来。
一旁的林长华因为贺暄急促的咳嗽眉头皱起,他道:“小公子,你这奴仆在你昏迷的这两天来活蹦乱跳的,倒是你真没想到,你还能醒过来…”
林长华正说着话,门外浅浅脚步声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轻轻传来:“相公,你在说什么?”
林长华听到这声音,神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他辨认了一番后,准备找到了门口的方向。
贺暄也向门外看过,看见来人,他神情中划过讶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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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晋江文学城(20230101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