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这一段不短的路,让丰三的情况再次恶化。
他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可神女只是潜心供奉面前的神像,对丰三的痛苦哀嚎充耳不闻。
贺暄连忙示意阿晟将他放下来,他快步上前,拿出手帕叠好塞进丰三嘴里,害怕他咬到自己的口舌。
“神女圣安。”城主显然非常尊敬这位神女,进门的时候,尽管眼前的情况再急,他也不忘向神女恭敬的行礼。
城主道:“神女,这人是贺家公子的奴仆,并非我芸城人,是因为误食神水才会如此,请您……”
白衣神女没有回头就冷声打断了城主的话,她道:“救不了。”
贺暄照顾丰三的动作顿住,他抬眼看向神女,道:“神女,您不是说过,只要给予足够的供奉,神就会降下赐福吗,只要您能救了我的人,我可以献上足够的诚意。”
城主也在一旁帮衬道:“是呀神女大人,您看您还能再想想办法吗,这为贺小公子是我们芸城的贵客,没有让他的人在我们芸城出事的道理。”
“供奉,诚意?”神女冷哼,道,“若是在以前,那些玩意儿或许有用,可偏偏是在这次,这是他命里的劫数,救不了。”
贺暄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道:“这次,与从前有什么不同吗?”
神女回头看向贺暄,白色面具遮挡了她的面容,仅看她那双眼睛,她似乎在笑,她偏偏,她说出口的话,似乎又含着恨,她道:“是啊,这次,是神的最后一次赐福了,要怪就怪他自己,因为他愚蠢,贪心,喝了神水,所以,该死。”
“什么,神女,您的话当真的吗?神从今不以后不再庇佑我们了吗?”城主大惊失色,他道,“那我们芸城百姓今后可该怎么办……”
神女看到城主面上的恐惧,眉眼弯了起来,这次,贺暄能确定她是在笑了。
她并没有回答城主的问题,而是转而道:“这次的神水,芸城的百姓可都尽数喝下。”
城主连忙回答:“当然,芸城百姓多年受怪病困扰,都是因为天神垂怜,赐下神水,才苟活至今日,芸城百姓不能没有神水,神女大人,请问,请问天神为何要抛弃我们芸城百姓?”
话说到最后,城主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神女又是笑,她道:“明日,在祭祀的地方召开大会,我会告诉你们原因的。”
她似乎是因为心情不错,又多看了丰三一眼,道:“如果你能活到明日,便也一起过来吧。”
语罢,她抬手示意殿内看守的人将贺暄一行人驱逐出去。
城主因为刚刚的事心乱如麻,他强撑着笑脸招待贺暄,道:“贺小公子,神女说,明天让您再带仆从过去,想来应该是还有转圜的余地,这位小兄弟还病着,恐怕不宜走动,我让人在奉神殿安排一间厢房给你们休息,我……刚刚神女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去找人商议处理,就先失陪了。”
“多谢。”贺暄颔首。
城主匆匆离去。
“贺公子,我带您去休息的厢房吧,请随我这边来。”城主留下的侍从道。
“好。”贺暄点头,他对自己的人吩咐道,“你去路口等宋漠,一会儿为他带路。”
“是。”
安排好后,贺暄扭头,对池晟道:“阿晟,走吧。”
可身后的人却像失了魂似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奉神殿的方向,可偏偏瞳孔空洞,像是眼前被什么蒙住。
贺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殿内。
刚刚神女赶客,现在奉神殿内的侍从正在关门。
透过尚未关好的空隙,贺暄看到神女将脸贴在神像垂下的手心处,一副亲昵依偎的姿态,神女的气质也不同于刚才的冰冷,仅仅看她的背面都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柔和气质,口中还在唱着小调。
悠悠歌声自殿中传来。
那小调并不再似昨日祭祀时那般诡异的吟唱,而是舒缓温柔的音调。
“啊…啊啊…”眼看着大门越管越紧,歌声越来越浅,池晟开始不安的躁动,像是想直接冲过去。
贺暄连忙拉住他,他关切的问道:“阿晟,你怎么了?”
男人如梦初醒。
歌声已经消失了,他神情空荡荡的看向四周,又看向贺暄,满眼无措。
贺暄道:“是刚刚吓到了吗?”
他牵住男人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带你离开。”
“啊。”阿晟乖巧的应着。
他全然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了,只顾着因为被贺暄牵起手而高兴。
一行人向厢房而去,在离开的转角时,贺暄回眸,再次看向那边耸立的大殿。
刚刚,是因为那首歌吗?
……
宋漠带着大夫匆匆赶来时,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面色冷肃,语气低沉,道:“公子,出事了,我们刚刚来的路上,发现芸城中不少人出现了和丰三类似的现象,听他们口中说,这是天谴。”
贺暄垂眸看着床上痛苦呻吟到底丰三,沉声道:“我不相信这世界有什么鬼神,大夫,来为丰三看病。”
“是。”
丰三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抽搐过后,就开始口吐白沫,面色也变得青黄。
大夫上前探脉,片刻过后,他紧皱着眉,低声道:“公子,是中毒。”
宋漠神色惊讶,他道:“神水里竟然有毒,难怪芸城百姓都……”
贺暄早已猜到是这种结果,他道:“可有解毒方法?”
大夫微微叹了一口气,摇头,他道:“公子,我只能暂时压制住丰三体内毒性,想要解毒,还是得要真正的解药。”
宋漠看向贺暄,询问:“公子,可要找城主前来商议?”
“芸城供奉神明,我们贸然说神水里有毒,不会有人相信。”贺暄的眸色有些冷,他道,“你带人去,请神女来喝杯茶吧,动静小一点。”
“是。”宋漠应下。
不一会儿后,神女就被“请”至了贺暄面前。
她双手被反绑着,嘴里也被塞着厚厚的布巾,面色十分惊恐。
身份尊贵的贺家公子,身边自然少不了护卫暗卫,在小小芸城内悄悄抓个人,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看到贺暄,神女瞬时大怒,嘴里“唔唔”个不停。
贺暄抬手,示意下属给她松绑,但看护在厢房门口的护卫可半点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大胆,你们竟然敢在奉神殿撒野!就算是贵客又如何,这里可是芸城!”神女恼怒的吼道。
贺暄神色淡淡道:“神女息怒,是我的下属鲁莽了,我特意邀您请来,只是想请您喝杯茶。”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座椅,请她坐下。
神女冷哼一声坐下,神色警惕的看着他。
然而贺暄真的只是泡起茶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袅袅白雾伴着让人松快的茶香散开。
“这是贺记今年的新品,名叫白云碎,神女可要尝尝鲜?”贺暄将泡好的茶双手奉上,礼数周全。
神女并不接茶,她冷声道:“你不用跟我来这一套,你那仆人,我救不了,你若真有通天的本事,就去绑天上的天神。”
贺暄轻抿了下唇,淡笑着道:“神女大人说笑了,天上的天神,我又怎么能绑得呢,不过人间的恶鬼,我却能捉到,特别是,给人下毒的恶鬼。”
神女面色大变,似是为了掩饰心虚,她一把捧过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面色,她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贺暄的笑容冷了下来,他道:“我的意思,神女大人不是明白吗?”
“哐当——”茶杯晃动的声音响起。
神女面色难看,捧着茶杯的手颤动着。
贺暄接着道:“神女大人,明明应该庇佑芸城百姓,可怎么,会往拯救芸城百姓的神水里下毒呢?”
神女一把将手中的杯子摔回到桌面上,她冷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贺暄抬眼看她,道:“我只想救我的随从,我们一行人只是路过此地,并无意掺和这里的纷争。”
贺暄因为体弱,身上的气质也是柔柔弱弱的,可他到底久居上位,身上自然形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他盯着人看的时候,没人敢在他那双深黑的眸下做任何反抗。
神女颤着唇道:“我…我明白了,可我来得匆忙,没带药。”
贺暄看向宋漠,示意道:“你带她回去拿。”
“可…可…”神女抿了抿唇,垂下眼睫,她低声道,“可药调配需要时间,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我只是贪财,没想害人,他今晚死不了的,明日,我会交出解药救大家的,你放我好不好,我…我不要供奉了,求您放过我。”
“呵。”贺暄低笑了声,他看着眼面前瓷杯上沾染的口脂,答应道,“好,那就明日。”
贺暄示意护卫放人,神女在夜色中仓惶逃离。
宋漠上前,道:“公子,是否要安排人看着她?”
“嗯。”贺暄望着窗外的夜色。
远方,灯笼的光影在夜色中穿行着,阵阵凄惨的哭叫声在奉神殿周遭此起彼伏,宛若人间地狱。
“啊啊。”内间,阿晟神色欣喜的快步走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是在里面伺候的奴才。
那奴才道:“公子,丰三管事醒了。”
“是吗。”贺暄收回视线,立马从椅子上起来。
“是呢,只是丰三管事难受得厉害,意识还不清醒,只是嘴里嚷嚷着要喝水。”那奴才禀告着。
“啊。”池晟离贺暄近,看见贺暄面前的桌面茶水,就要去拿,贺暄捉住他的手。
他道:“丰三还病着,不宜喝茶,去取温水来吧。”
“是。”一旁的下人应道。
“走,扶我去看看丰三。”贺暄对池晟道。
上章情节前两天改过,主线有修改,建议重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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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