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过去问她有什么事。
水户平静地注视着你,好奇在脸上一闪而过:“泉小姐,我是因之前的面具一事而来的。”
你大致也猜到了她是因此事来的,也没有为她对你的称呼而诧异。
你的户籍和漩涡一族脱不了干系,在给你那份空白户籍前,他们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你当即点了点头,一边拉开推拉门:“不嫌弃的话,请进屋说吧。”
漩涡水户微微颔首,跟在你身后,微微低头避开门框进了屋。
回头等她时,你见她两侧团子样的发髻上垂落的如符咒般的饰品随着动作微晃。
你稍微有些好奇上面是什么,莫非是真的有实际效用的符咒?
家里没有热水,没办法上茶,你只能略带歉意地解释了一下,翻出多的杯子清洗后一人倒了杯杯凉水,这才在水户对面坐了下来,稍显疑惑地望着她。
你还记得自己与她并未通过姓名,因而问道:“忍者大人,请问应该如何称呼您?”
“我是漩涡水户,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无需敬称。”
漩涡水户的眼尾与眉尾都有些上挑,气质凛然而端庄,在不笑的时候很有压迫力,让人无法生出冒犯之意。
如今看来,刚才那温和的笑容更有种冰雪消融之感。
你已经知道面具的来历了,因此对还在探查此事的漩涡忍者们都略感抱歉。
至于水户会找上门来,你既意外,却又没有那么意外。
死神面具是与尸鬼封印息息相关的道具,原著中水户作为能够担任人柱力的忍者前往木叶联姻,本身也是封印术极为出众的忍者,在漩涡一族的地位想必也不低。
你的手指轻轻搭在面前水杯的杯壁之上,垂眸盯着杯中清凉解渴的水:“既然您刚才称呼的是我的姓氏,想必我的来历您已经清楚了,我也不再多说了。那个面具……已经有进展了吗?”
水户摇头,清凌凌的黑色瞳孔注视着你:“虽然是我族的制作工艺,但我族收藏的面具并无丢失,那枚面具至今来历不明。”
你微微呆了一下,这才慌乱地看着她:“您是在怀疑我吗?可我又怎么会制作那种面具呢!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红发女忍不动声色地听着你解释,她无声的注视尤为摄人,似是能看透人心。
若不是你前往黄泉的经历过于骇人和不可思议,你险些都要以为你已经暴露了。
终于,水户开了口:“泉小姐,我当然不愿怀疑您,但还是要想确认一遍,您来涡之国定居的目的。”
你定了定神:“您知道我在火之国做了什么,我得罪了不少人,在来到涡之国前,已经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了。我来涡之国,是为了避祸。”
早在黑绝找上门来之前,你就已经在物色脱离泉家人的目的地了。
只是那时候你因涡之国最终灭国的结局,并没有太过中意涡之国。
除却无法言说的部分,你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漩涡水户是一名出色的忍者,你并不敢愚弄她。
你继续道:“若要问我为何会选择涡之国,实在是多方因素权衡的最终结果。但有一点是能够肯定的——”
你稍微有些怀念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过去:“几年前,我想送妹妹去寺子屋上学。
“但当时的火之国,只有木下城有一家寺子屋招收女学生,您知道原因吗?”
漩涡水户的眼神柔软了下来。
因为木下城临近涡之国,而涡之国由漩涡一族统领,忍族之中的性别差异并不大,漩涡一族的女忍有参政机会,才使得涡之国的女性地位没有其他国家那么低。
木下城是个商业城町,因此也受到邻国风气的影响。
当年还是有几位女尼来京中开办了寺子屋,阿彩才有机会上学。
她并没有回答你这个你们都知道答案的问题,红发的忍者又问道:“后来劝大名取缔娼妓制度也是因此吗?”
在你还没察觉时,你们已经偏离了最开始的话题。
这一次你摇了摇头。
“或许存在着几分同为女性的感同身受,但并非主要原因。我只是觉得,人应该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是商品货物。”
由美的姐姐被过路的商人买下,至此杳无音讯。
由美卖身去了城堡,跟随和亲的公主前往风之国,再回来时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连喜怒哀乐都无法自由表达。
当年家中困苦,不止一次有人劝你的父母将你卖掉,哪怕是卖身去城堡服侍贵族,他们都没有同意。
可结果,他们虽然没有卖掉你,爸爸却接下了前往战场这种对普通人而言十死无生的工作,用卖命钱换来了你们得以安稳一段时间的日子。被卖掉的人依旧存在,只是换了个人。
那些坐在格子窗前如同商品等待被客人挑选的游女,那些被驱逐到城町边缘做着辛苦工作的贱籍……除去顶层的贵族,所有人在这个世道里都如蜉蝣般脆弱,朝不保夕。
你想要改变的何止是花街。
终究是你无法做到罢了。
甚至在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在火之国的时候,你也知道你的名声是如何的。
有的人痛骂你,因为你让他们少了收入来源、少了取乐的途径。也有人说你滥好心、眼界低,说你与其将钱用在花街那些人上不如在其他地方赚上更多钱。
当然也有人感激你、认同你,但也仅仅以为你是好心罢了,不理解,但尊重。
和水户之间,不宜交浅言深,你只说了过去所经历和看到的东西,而后道:“生命被明码标价的世道,太过残酷了。”
“是吗?”你对面的女忍没有发表感言,继续问道,“在火之国提出‘普请’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因为你需要泉静子认可你,所以要为她献上对她有利的政策。这样才能在她面前提出其他的建言。
你也知道这是一道对地方领主而言过于严苛甚至残忍的政令,它的目的本就在为统治全国的国主集权。
你正要回答,忽的顿住。
“这与我们原本交谈的内容有关系吗?”而且,水户对你在火之国所做的一切,未免过于了解了,连你提出过什么都一清二楚,还逐一问起。
水户安抚一般地对你笑了笑:“有关系,却也没关系。你若不愿说,我也不会逼迫你。”
你隐约明白了什么,若要考察你的过去,对大多数人而言,向泉静子提出“普请”制度无疑是你非专职的、短暂的政治生涯中的一道污点,甚至会让人质疑你的品行为人——让地方领主承担非领地区域的工程建设而无丝毫薪水补贴,未免过于强盗和压榨了,简直是无赖做派。
但换个角度想,这些领主将钱投入到工程建设中,就难以抽出多余的钱去雇佣忍者发起战争了。
“……”
很好,你算漏了,看来你得罪的还有因此接不到雇佣委托无法赚取雇佣金的忍族——要是这些领主雇佣忍者去搞工程建设另说。
你无奈地回答:“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因为我需要那位殿下信任我,让她认为我可用。”
不说别的,提出了这样的建言,火之国的地方贵族会恨你入骨,怎么可能会接纳你?这是投诚之举。
“也就是说,这只是你的无奈之举,若有另一种方式能够得到大名信任,你并不会提出这种建言?”
水户的声音十分平和,并未指摘你所做的一切,也没有评价其中的对错,只是单纯地就事论事问着一个个问题。
你点点头,看着水户抬起水杯饮了一口。
夏日的蝉噪连绵不绝,太阳高升后温度也起来了。
纵使开了窗通风,连接后院缘侧的拉门也打开着,室内依旧有些烦热。你仅仅是坐在这里都出了些汗,更不用提一身白色长袍穿了不止一件的水户了。
或许一开始倒的凉水正好。
你忽然这么想到。
水户将水杯轻轻搁在了桌上。
她微垂着双眸,声音有些轻柔,人依旧端庄地坐在那里,气质却变了不少。
“如今看来,泉小姐确实是来涡之国避祸的。不瞒您说,我此次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她朝你笑了笑,“涡之国是个十分依赖外贸的国家。”
你表示明白,听着水户继续道。
“在火之国的花街取缔后,你将原本的花街改建为了大名名下的经纬町,大规模地生产纺织品,售价要比市面上的织品更低,”水户将自己的另一来意娓娓道来,语气平稳极了,而你也从她提到的关键点明白了什么,“不仅如此,经纬町还制造了不少时新的衣物——在你离开后依旧有新式衣物问世,这或许与你无关,但无论如何,来自火之国的商品在涡之国赚取了大量金钱,即使涡之国也有相应的纺织厂,依旧难以应对这种局势。
“除此之外,因为火之国与涡之国的关系,本国的许多贵族乐于效仿火之国的风尚,模仿火之国贵族的穿衣饮食。原本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今年开春,火之国的清水屋发行了一本新的杂志。如今本国贵族争相一掷千金,想要在火之国定制成衣。
“由原本的太夫、如今经纬町的高级设计师——应当是这个名字吧——亲自设计、与助手共同手工剪裁绣制的成衣,因为工期漫长,排期已经排到了三年后。”
舆论造势之下,经纬町的高定线供不应求。
你:“……”
你明白她的意思了。
无论是平民还是上层,钱几乎都被火之国赚走了。
水户眼角含笑,一点点地告诉你你在火之国干的事是怎么影响到涡之国的,听得你只觉得自己居然能在涡之国平静过上这么长一段时间简直是漩涡一族大发慈悲。
难怪她对你在火之国做的事这么清楚,怕不是你还没来时就已经被研究透了。
没有立刻找上门来,或许和之前的死神面具有关。
你有些木然地看着水户,原来不止你在图谋对方的势,她也早已盯上了你。
难为你们两人刚才花了那么长时间一来一回地铺垫试探。
“那么,您的意思是?”你问道。
“清水屋到经纬町,你的判断几乎从未出过错。”水户的神色郑重起来。
她看着你道:“泉小姐,听说您现在还没有定下工作。我不会追究其他事,涡之国也与火之国不同,漩涡一族在此地的统治是绝对的,就算有反对的声音,也没人敢做什么。我们也不需要你提出什么‘普请’之类的制度以表忠心。
“需要我们为你提供另外的身份也好,不菲的报酬也罢,其他的条件也可以提——你有没有兴趣为涡之国工作,将涡之国流失的银钱赚回来?”
这是一个相当大方的承诺。
和泉静子打过交道的你乍一听见这样的许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或许是涡之国的目前的境况确实有些糟糕。
“我需要不被干涉。即使在火之国处处受掣肘时,我的决策也不会被干涉。这一点,您能保证吗?”
“当然。”
“因为火之国与涡之国的关系,所以另一个身份对我而言是必要的。”
“可以。”
还有一个问题很重要,刚好你手中的存款也要耗尽了:“薪酬怎么算?”
“你同意了?”
“大概。”
小雪:原来是政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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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钱*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