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 第68章 小人

“秦淮河一行人轮/jian一案，历经近一月取证审查，终有定论。依我国刑法有关规定，分别以强奸罪判处被告人秦某某十年有期徒刑，被告人朱某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两年，被告人李某某四年有期徒刑，缓刑五年。

由于被告人皆系未成年人，将在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服刑至18周岁，移送成年罪犯监狱。”

曾经引发全民讨论，各大媒体争抢报道的秦淮河案件，在判决结果出来时，已没多少人关心。电视新闻也就简单直白阐述了判决结果，就被其他娱乐圈八卦绯闻替代。

民众都是健忘的。无论怎样义愤填膺，对正义对公平对弱势群体的声讨，都比不上自己那门前三分雪。

当有新事件出来，大家注意力会瞬间转移，津津乐道明星间的爱恨纠葛，上位斗法。甚至于民生节目里，各种纠纷调节都看得有滋有味。谁还记得哪家公子哥的风流事，哪个富商的黑历史。

我们都是信息时代，聚众狂欢的帮凶，谁都不能幸免。

苏池坐在寻否吧台高脚凳上，破天荒没有烟熏妆双层假睫毛，白墙脸大红唇。她薄打层粉底，两颊的雀斑都没遮住，眼睛勾起条细长眼线，把本就狭长的内双眼睛拉的更长，睫毛膏只刷一层，没贴假睫毛，嘴唇轻点桃红。虽褪了妖冶浓妆，现在这样子看上去倒有几分国际高级脸的味道。她点杯玛格丽特，正一口一口斯文地品着。

林素子和叶深从后厨清点完货物走出来，竟没认出苏池。以为是位陌生脸孔，投以礼貌微笑。

“叶老板。”苏池那甜到发腻的嗓音响起，对叶深千娇百媚一笑：“有阵子不见，想我没？”

叶深觉得声音和笑容好熟悉，但脸很生，她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一圈。随后，略带惊讶问句：“苏池？”

苏池柔声一笑，光一个笑声都会让人觉得柔肠百转，无比迂回。旁边反应迟钝的林素子，接句：“哪个苏池？以前老缠你那妖精？”

“谢谢夸奖啊。”苏池听见林素子的话，上半身软绵绵地靠向吧台，软得跟没骨头似的。她举起手中酒杯，对林素子方向扬起，轻抿一口。

林素子见状，非常克制让自己嘴巴没有变成英文字母“O”。她怪笑着看叶深一眼，暗里用手肘撞下叶深，然后转身离开。刚走出五步，她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叫“离离原上草”的群，手指按住手机屏幕下方，噼里啪啦一大串语音：“我去！我跟你们说，见鬼了。我今天看见苏池，竟然没化妆，我愣是没认出来是谁。归宁，我和你说，你赶紧回来，这明摆着要跟你抢人嘛。你家叶深就好这一口的。赶紧的，速度！”

语音刚发送出去没一会，收到周晓非回复一个看好戏的坏笑，后面跟一句“快发张照片看看。”以及叶深一把血淋淋的大刀。

三秒后，微信群里出现一张高糊照片，只能看见两个人影的轮廓坐在吧台前，简直就像大风席地刮过的画质。可想而知，偷拍的人手抖成啥样。

周晓非：“？…鬼片？”

林素子：“滚…”

叶深再加一把滴血的大刀。

周晓非：“掐指一算，某白在扛着大旗赶来的路上。”

林素子：“什么大旗？”

周晓非：“正宫的大旗！！”

周晓非：“小白，快来手撕小三！”

林素子：“你激动个什么劲。”

周晓非：“当然，爷最痛恨这种不三不四乱勾搭的，无节操无底线。”

林素子：“呸，说的好像你有似的。”

周晓非：“......”

群里只有他们四个人，白归宁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叶深扫眼群聊天记录，见白归宁没声响，也不再发言，然后又变成周晓非和林素子在群里单聊。

建群意义在哪里？私聊不开心么？

苏池对着叶深，笑得略显纯情，染成黑色的披肩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应该是做过离子烫，直顺，却稍显做作。她抬手拍拍身边的高脚凳。

叶深礼貌回以微笑，走过去拉开高脚凳，不露痕迹拉开两把凳子的距离，叶深伸出食指在脸上虚画一圈说：“你这样，没认出来。”

苏池抿着嘴脑袋垂下四十五度角，眼睫也低垂柔声说：“这不怕被泼么。”

叶深笑笑没回话，她对着吧台里的服务生，食指在吧台木桌上点两下。服务生接收到讯息，回身在酒柜上拿瓶酒，小口杯里倒上一点，兑上梳打水，递到叶深手边。

苏池推过酒杯，在叶深小口杯上轻轻一碰，问句：“女朋友呢？今天不查岗？”

叶深端起酒杯，只碰下嘴唇，放下说：“去见朋友，晚点来。”

苏池斜眼叶深的酒杯，并不介意。自顾自嘬一口，“我怕她在，来你这都提心吊胆，妆都不敢画了。”然后扭过脸，对叶深抛个媚眼。

叶深自动过滤掉对方的媚眼，不解风情地问：“眼睛不舒服？”

苏池丝毫不尴尬，接着叶深的话头就赶上来:“可能有沙呢，叶老板，帮我吹吹么。”她上半身朝叶深靠过来，这次倒是没上手，而是整个人要靠不靠的凑近叶深，眨巴着一双细长的眼睛。

叶深淡淡扫眼，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沙进不去，眼缝太小。”

苏池捏紧小粉拳，娇笑着在叶深手臂上轻捶几下，“讨厌啦。”

叶深实在忍不住打个寒颤，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在往外冒寒气，冻得她皮肤上都起了层层小疙瘩，抹都抹不掉。这人还是耍酒疯的时候看着正常些，清醒着怎么浑身都是戏，演得太过头了。

苏池这时翘着兰花指，拿起酒杯边的手机，上半身再次靠向叶深，用她特有的尖细嗓音说：“我今天和朋友蓝星广场那边逛街，看见个人好像你女朋友哦，不知道是不是呢。”她边说边翘着手指调出手机相册，点击某张照片，放大，递到叶深眼前。

叶深猝不及防看见一双男女，男人文质彬彬，约莫三十五六模样，头发修剪得一丝不苟，衣着是低调简单的衬衣西装，单从照片上就能看出衣服的面料和裁剪价格不菲。男人在桌上伸长的手臂握住对面女人的右手。而对面那个女人，正是白归宁。她脸上有看似淡定实则复杂的表情。

照片没有拍出，男人背朝镜头方向露出的手背下藏着一张银行卡，贴在他和白归宁手心里。

白归宁面无表情，抬眼直视对面的人，“林秘书，打算收买我？”

林秘书面带微笑波澜不惊，“白小姐别多想，只是觉得这些年对你关心不够，怕您误会，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很多人想从背后做文章，其实这么多年，他一直关心记挂着您。”

白归宁手掌在林秘书手上轻轻一按，送还银行卡收回自己的右手。嘴角往右边扯了扯，露出抹玩味的笑容。她靠向椅背，双臂交叉环在胸前。

林秘书脸上的微笑如同做了半永久，说话的时候始终挂在唇边，看白归宁的眼神平静而不带温度，和脸上的笑容放在一起显得异常违和。他从容的收回银行卡，继续说：“之前听说你订婚了，本来想送份厚礼。不过那位先生确实配不上你。如果您愿意，可以介绍几位配得上你的公子见见。”

白归宁眼神越来越冷，嘴角噙着不屑地笑说：“怎么不说我搞同性恋给我介绍个女大佬。”

林秘书半永久微笑连咧开的弧度都不曾改变，“白小姐，这是闹情绪呢，父女之间哪有深仇。”

说完两个人都没再开口，白归宁和林秘书隔张小小的玻璃圆桌对视，双方看上去都面色平静和淡，但彼此之间寸步不让的眼神却告知了这暗里的刀光剑影。半晌，白归宁说：“这话我听不明白，我爸是个教书老头，应该不认识您。钱权都没，脾气大把。我生下来死了妈，爹现在养老院住着，你们大概找错人了。”

“我喜欢清静，也不想搅入什么是非。”

白归宁从包里取出一张毛爷爷，放在咖啡杯旁边，站起身，“我这杯咖啡78，不用找零，你的自己买单。”她在经过林秘书身边时，侧脸视线落在林秘书肩头，不冷不热地说：“下次要是再在大街上拦我，恐怕我不会像这次这样好脾气了。”

白归宁刚走进寻否，看见坐在吧台叶深的背影。她默默走上前，旁若无人伸出双手，从背后搂住叶深，把脸贴在叶深温暖柔软的后背，闭上双眼，深深吸一口，叶深身上那经年不变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叶深身边完全被忽略掉的苏池，脸上挂着一幅看戏表情，在旁边颇带深意看着两人。这特地跑过来告状的人此刻心里想的是，在外面私会完情人知道愧疚了，看我们叶老板等会怎么收拾你。

苏池五指牢牢握住手中的玻璃杯，就等着后面好戏上演找机会把这杯凉水泼出去。她看见对方走进来从后面抱住叶深，把脸贴上后背，叶深挺直的背脊莫名就僵了一下。不过呼吸之间，叶深身体放松下来。右手覆盖上白归宁搂住她的手背，转过身，在白归宁额头浅浅一吻，揽她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