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松木林那段自骑游经历之后,白归宁的玩心似乎被激发出来。整个暑假小说看不进,家也待不住。
每天除去固定要帮叶深补习两小时英文外,没事两人就骑着单车满小城乱荡悠。
太阳下山没有那么燥热时,两个人迎着夕阳,看漫天明艳如火的火烧云,撒开欢互相飙一程车。
那个夏季里的蝉鸣,蛙叫,阳光下翻飞的梧桐,呼吸间缠绕的热浪,小卖部冒着白雾的冰镇汽水,成了她们后来记忆里对夏天全部的印象。
午后,白归宁正在午睡。叶深在她家楼下拿三颗小石子敲击她的窗户。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
白归宁从酣梦中醒来,拖着拖鞋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去给叶深开门。
叶深肩膀上背着个比她平日书包大不少的双肩包,拉链松垮开着小半个口子。白归宁看她一眼,漫不经心说:“哟,越学越来劲啦,今天书包还背上了。你这里面是装了真题啊?还是练习卷呢?”说着朝叶深背在肩上的书包伸出手,原本是想帮她拉好未合上的拉链。结果叶深看她手伸过来,见鬼般往旁边一侧身躲开白归宁的手。
白归宁手停在半空,呆愣片刻,对叶深翻个白眼,转身去餐桌上拿凉水壶倒水喝。
“帮我到一杯,有冰么?外面热死了。”叶深单手反剪在身后书包上,像防备着谁偷她宝贝似的。另只手撑在门框上,右脚脚尖往左脚脚跟处一蹭,把脚上的运动鞋扒拉下来换上放在门边的凉拖。
白归宁斜她眼,从凉水壶边拿起杯子,倒上半杯水,走到客厅冰箱边从冷冻柜里拿出一袋提前冻好的冰块,直接用手抓起一把扔水杯里。
“你手洗没洗?就直接抓。”叶深看着白归宁递过来的水杯,边问边往嘴里灌。还没等白归宁回答,一杯冰水已经见底。
“再来一杯。”她把全是水雾的空玻璃杯塞进白归宁手中。白归宁站在原地没动,似笑非笑看着她。叶深疑惑的伸手擦嘴摸脸,再低头看自己是不是牛仔裤裤链没拉。检查一切无误问:“我头上长角啦?”
“水里给你下了含笑半步颠,”白归宁缓缓地往后退两步,唇角往上扬起,眼下卧蚕显现出来,甜美可爱,人畜无害。“你可千万别动别笑,当心毒发。”她声音无比轻柔,还含着笑意。叶深就傻傻站在原地,嘴巴微张,表情呆滞。白归宁看她一脸傻样,才收起继续捉弄的心情,满意转身去倒水。
等她倒完水出来,发现叶深那傻子果然还站在门边,不动也不笑,怔怔看着白归宁。
“你是不是傻,怎么还杵那。”白归宁把水杯递过去,看叶深没接,神色痛苦的对她摇摇头。然后,一手捂住小腹,一手还反剪在身后护住背包。眉头皱的可以打个中国结,嘴唇紧抿显得十分难受。
“你什么情况,”白归宁吓得往旁边弹开,把水杯放在门旁玄关上,在叶深身边蹲下,焦急地问:“唉,我逗你呢,你怎么了?什么情况。”
叶深抬起捂在小腹的手轻轻一摆,抬头看着白归宁,虚弱地说:“可能毒发了。爱妃,要是朕有个三长两短,你可不能改嫁养假太监啊。”说完叶深把背包轻轻放在旁边,往地上一坐,笑得前仰后。
白归宁脸色从焦急转为愠怒,耍人反被人耍,内心不爽到顶点。她抬手照着叶深肩上一拍,气急败坏地说:“陛下放心,您且走好,您前脚走我后脚登基做女皇,改年号大太阳,养三千面首,天天换人宠幸,365天不带重样。”
叶深立马翻身从地上坐直,一本正经地说:“可使不得,”她伸出食指勾起白归宁的下巴,“朕实在舍不得爱妃,上穷碧落下黄泉,咱一起吧。”
说完作势上来要搂白归宁,两人拉扯间叶深手肘不小心撞到白归宁胸前,听见对方闷闷“哼”了声。眉头拧起来,表情痛苦。不等叶深细问,白归宁推开她,站起身往卫生间走。
她打开自来水,对着流水冲把脸,弓着上半身站在镜子前擦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会呆,才把毛巾挂上架子走出来。刚走到客厅,眼角余光扫到团小灰影从她身后步履不稳地跑过。
“嗖”!有股凉意瞬间从她脚底往脑门上冲,神经质整个人一抽,感觉自己的脊背收紧,冷汗从身体每个毛孔里冒出来。
当转过身想确认刚才那团灰影不是幻觉时,猝不及防看见团毛茸茸的小东西,迈着四条小短腿,跟骡子上了弹簧般一弹一弹向她弹来。
“妈耶……”白归宁发挥出江湖失传已久的绝代轻功,瞬间跳上客厅的沙发,整个人站在沙发上神经质的边跺脚边喊:“狗啊!!活的!!妈耶……”
叶深看她的反应一时快笑岔气,边笑边走到沙发边要抓白归宁下来。小狗在室内回荡的尖叫声、笑声里欢快的朝两人弹过来。
“妈呀……”白归宁双手抓住叶深肩膀,指甲隔着T恤嵌进叶深皮肉里。叶深无声“嘶”一下,努力想让白归宁平静下来。
“弄走,弄走。”白归宁拽着叶深肩膀,一面牢牢拽住挡在自己面前,一面死命把她往前推想让她把狗弄走。
等白归宁吼的筋疲力尽,声带隐隐嘶哑后,她总算安静下来。
小狗正坐在她面前的沙发地上,仰着毛茸茸的脑袋,睁着纯净无尘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她。白归宁一有响动,小狗就疑惑的脑袋一歪,屁股一抬作势想要靠近。
“没事。别怕,你看它这小一个,不会咬你不会骂你更不会欺负你。”叶深右手放在白归宁背后,一下一下轻柔拍着。白归宁折腾出一身热汗,穿在睡裙里的两件背心都要被汗水浸湿。“而且狗狗吧,你越害怕它们就越喜欢追着你,因为它能闻到你害怕的气场,想保护你。”
当天下午补习英语的心情全无,白归宁精神保持在高度紧张状态,撑到快吃晚饭时,实在撑不住了。她蹲在叶深身边,双眼眨都不带眨地盯着小狗,小狗一脸天真无辜的回望她。看着看着双方都有点累了,小奶狗在长身体,需要长时间睡眠,枕着白归宁的拖鞋开始打起了呼噜。
白归宁鬼鬼祟祟挪近些,用眼神把小奶狗的四肢皮毛五官研究个遍,要是眼神有实质力量,那就差开膛破肚研究五脏六腑了。
“哪来的小狗?”她刻意压低声音问叶深,怕稍微大声会吵醒此刻睡得像个毛绒玩具的小东西。
“捡的。”叶深顺着她的声调轻声说。
“啊?这么小就没人要了么?真可怜,那它怎么活啊。”白归宁没有看叶深,低声自言自语,心底涌起些许酸涩情绪,看小狗的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恐惧。她犹豫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小狗毛茸茸的屁股上戳一下,立刻拿开。
小奶狗感觉到被戳屁股,睡梦中轻轻挪动身体。它刚有动静,白归宁就吓得往后退两步。
“好软,跟玩具似的。”她心里偷偷想。
“骗你的,周晓非二姑家母狗生了好多只,养不过来,周晓非就抱了只最肥的回来想送给林素子。”叶深看见白归宁瞬间黯淡下去的神情,抬手习惯性揉揉白归宁的脑袋,柔声继续说:“我看可爱,觉得你也许喜欢,抱来给你看看。”
“其实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后来长大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变得很怕了。”白归宁和叶深两个人蹲在客厅中间,围着一只睡得正酣的小奶狗。肩膀挨着肩膀,两个脑袋几乎快贴到一起。
叶深索性拉着白归宁的手席地而坐,另一只手轻轻抱起地上睡着的小奶狗。小奶狗感觉到动静,睁开懵懂双眼看一眼,看见叶深和白归宁,好像放下心来继续闭眼睡觉。这种初见就毫无防备的信任叫白归宁心里一软,像寒冬挂在房檐下的冰棱在暖阳照射下,逐渐融化。
“摸摸看。”叶深单手把小狗抱到怀里,给它调整个舒适角度。另一只手拉着白归宁的手试探性往前轻轻一推。
白归宁在叶深的带领下战战兢兢把手虚放在小奶狗背上,细细的毛发划过掌心,轻柔地像山林里温柔地晨风,叫人心瞬间就融化了。
叶深掌心覆在白归宁手背上,食指和小指指尖缠绕在她指缝中,加大点力道按下去。手掌陷落在灰白色绒毛里,柔软的触感热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仿佛疲倦的人掉进最柔暖的被褥,心底有微妙的幸福和满足感慢慢升起,叫人想起天边笼着金光的云朵。
两个人握着手,摸着狗,客厅坐了很久,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叶深的回信,白归宁直到新学期开学才去拿。叶深每天下晚自习都等着她一起回家,虽不是光天化日,也无众目睽睽,但做贼的人毕竟心虚。
后来时间一久,竟然忘了这回事。她自己都记不清多久没用这种幼稚的方式给叶深写信,就连当初想借此来套人家小秘密的心思都忘记了。
好在暑假学校基本没人,意见箱上的回信只是积了厚厚灰尘。
开学第一天,白归宁找机会拿到那封回信时,只看到叶深回信上只有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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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所以想离她更近一些。
叶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