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青筠被她说的话弄得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
司月吟好不容易站定,抹了把汗。承悦连忙给她扶到了石凳上,她缓了缓身子,平复了呼吸才道:“师兄,我知道为什么雨阵没起作用了。”
公仪岭道:“为何?”
司月吟神情急切:“你当时在场,可看见天上有什么异样?”
公仪岭仔细回忆了下,印象最深刻的是灵气进入昆吾轮然后化作金光四散的场景,就道:“我记得当时天上云挺多的,阵旗化作的金光往天上去了,以为马上就要降雨,谁知那些云聚了一会儿便散开了。”
他说完,与其他人八目相对互相确认了一番,见他们脸上也是认同自己的表情,才重新望向司月吟。
“不,不对。”
司月吟摇头,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空:“你们还记得吗?当时天空中金光大盛,层云间有一个阵图一闪而过……”
承悦一愣,不确定道:“我好像看见了金光,但阵图却没看见。”
纪银灵却道:“她说的是真的,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云间阵图金光闪过,转瞬即逝。”
公仪岭问道:“我以为是雨阵成功的时候就会出现的,所以没怎么在意,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司月吟斩钉截铁道:“有,就是它压下了雨阵,所以我才想灌注灵力想要抗衡。”
闻言,公仪岭神情微变。的确,仔细想想就觉得司月吟说的不无道理,毕竟他们看了半天,也不认为是布阵位置和阵旗出了问题,如今看来,她的这个想法可能性非常大。
公仪岚沉声道:“也就是说,有一个更厉害的阵法压住了雨阵,所以雨阵才没起作用?”
司月吟缓慢点了头。
司青筠脸上也多了几分异样之色:“师妹,这可不是小事。这普天之下的阵法就没一个跟我们抱元门脱得了干系,你可看清了是什么阵法?”
说起这个,司月吟便有些懊恼了。
她当时全心全意以灵力布阵,拼尽修为去跟那阵法抗衡,本就分身乏术,哪还能仔细辨别天上一闪而过了什么阵法。
冥思苦想半天,司月吟脸色越发白了,低声道:“……当时漫天风沙,我没有看清。”
“没事,想不出,就先不想。”
公仪岚看司月吟目前的状况不佳,怕是需要缓缓了,与她宽慰道:“司姑娘,若是后面重新布阵的话还需要你相助,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们和你师兄想想对策?”
司青筠也道:“无妨,师妹。有了这个线索,我们去外面再仔细找找这个阵有没有阵眼,应该就能知道布的什么阵法了,给它破了就好。”
公仪岭忽然开口:“其实,都不必出去查看,就能猜得出来是什么阵了。”
司青筠一顿,问道:“公仪兄有何高见?”
方才公仪岭心中一个激灵,脑中一直缠住的毛线结被解开了一般,如梦方醒。
他凝视着桌子上散落的阵旗,缓缓道了两个字:“旱阵。”
公仪岭能想到这里,还是多亏了司月吟的提示,才让他的脑子转过弯来。司月吟和司青筠出身抱元门,又是长老亲传弟子,修为自是不低,若是寻常天灾,他们两个人合力布下的雨阵又怎么会失败?
公仪岭说完,立刻感觉到空气一滞,面前几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于是他不得不再度开口:“我没记错的话,抱元门是有旱阵阵法的吧?”
司青筠面带微笑,凉凉道:“公仪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仪岭听出他语气不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马上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抱元门的古籍内,应该存在这个阵法吧?”
公仪岚淡声道:“司兄这么激动做什么?阿岭也不过是对你们宗门的阵法不了解,这才随口一问罢了。”
司青筠盯着他们两个人,半晌未答,最后还是司月吟见气氛不对,出来打了个圆场,对云灵山两人解释道:“旱阵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我听说这个阵法是记载在藏书阁**里的,未曾一见。”
纪银灵正色道:“敢问两位,你们宗门内的弟子都没有进过藏书阁禁区里吧?”
司月吟道:“应当没有。”
承悦追问道:“那……外面的人可以偷偷溜进去吗?”
司青筠瞥了一眼他,不快道:“你当我们宗门是那么好进的吗,且不说长老常年在抱元门外布下强力结界,抱元门内每扇门上也都有封禁法诀设着,岂是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公仪岭颇为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诚然,他也知道抱元门平日里都会设下非本门弟子不得进入的封禁,外人想要混进去可以说是天方夜谭。当初自家老爹出言嘲讽了紫阳宗的结界不怎么样,却也没说抱元门的结界半点毛病。如若以阵修为本的抱元门连这个都出了问题,那不是贻笑大方了吗?
公仪岚却和颜悦色地道:“不,司兄是否忘记了一事?抱元门的仙障在仙考大会的时候,是会打开的啊。”
承悦恍然,重重拍了一下公仪岭的腿,道:“对呀!司兄,每年仙考仙山上都会撤掉仙障,没准就是考试前夕有人混了上来!”
听完两个人说的话,司青筠神情似有闪烁,欲言又止。
司月吟疑惑道:“说来仙考也不过是半个月前开始的事情,而这里的旱灾早早就发生了,说明至少仙考前他就已经知道如何布阵了,这又怎么解释?”
承悦道:“没准去年他就已经混上来得知了布局之法,只不过今年才开始而已。”
公仪岭正琢磨着时间线,恍惚间听见侧门被推开,目光移向了那边,正瞧见齐元白开了门,转身朝后面喊了一句:“快快快,先进来。”
可算是来了,公仪岭暗暗松了口气。没一会儿就见齐元白身后的几个人鱼贯而入,每个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抖着衣摆扇风,就连孟妙意也挽起了衣袖,露出了手上的蛇纹刺青。
公仪岭好奇地指了指她的刺青,道:“听说你们养的灵宠就是附身在刺青上的,可是真的?”
孟妙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稍稍愣神,抬手看了看蛇纹才道:“是啊。只不过小青刚忙完,这里又太热了,现在即便是我叫它出来,它也是不愿意出来的。”
公仪岭“哦”了一声,心想:“难怪她之前都锁着袖子,恐怕就是灵宠不喜日光,这才没露出来。”
齐元白凑过来道:“今天人手不够,孟姑娘这才不得已把它召出来捣药呢,阿岭你还真别说,这青蛇捣起药来还真不错诶!早知道我也在太微山养一个替我画符了。”
齐清鸢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她说出来的话会不会下了齐元白的面子,大声道:“哥!你要是再想投机取巧,不好好练习画符,我回去就告诉阿爹,让他打烂你的屁股!”
公仪岭听到她这么说,简直要笑死,马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火道:“清鸢你回太微山以后,一定要记得狠狠告上一状啊——”
齐元白咳了两下,哈哈笑了一声:“清鸢,我就是随口一说嘛怎么还当真了,哈哈哈……”
旁边放完行囊的燕家三人听到他们这么闹腾,也走了过来。
最先开口的是燕煦泽。
他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听完齐元白和齐清鸢一番对话后,云淡风轻道:“齐兄和令妹的感情真好,令人羡艳。”
齐元白平时很少和燕煦泽说话,对他这话也是颇感意外,挠了挠额角,有些不好意思道:“阿鸢年纪小,说话直白了些,让燕兄见笑了。”
“怎么会——”燕煦泽摇了摇头,转而道,“不过,我们还是先说一说正事吧。”
总算把话头扯回正题。燕蓉精神一振,认真问道:“承悦在灵讯石里说雨阵失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公仪岭将他们刚才讨论的内容和得出的结论全盘告知了他们,言罢,就瞧见他们脸色也凝重起来,问燕蓉道:“你觉得如何?”
燕蓉沉吟道:“其实,我觉得你一开始说的也有道理。”
公仪岭不解:“一开始说的?”
燕蓉道:“你不是一开始说了吗?这旱阵本就是抱元门的阵法。虽然说承悦所言有理,但是也不能摈弃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抱元门里有人偷偷看了**,在此地设下阵法。”
公仪岭汗颜,小声说了一句:“其实我第一句当时也没想到那么多……”
一旁站着的燕婉听到这话,温声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燕婉为人低调,性子又柔,她一说话,众人目光也都汇聚了过去。
燕婉道:“燕蓉师妹说的话我是认同的。依照你们所说,这旱阵连月吟姑娘都破不了,反倒元气大伤,说明布阵的人能力定然比她高。即便是外人偷偷溜进去学了,又怎么能布得出如此厉害的阵法呢?”
公仪岭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觉得燕婉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了。他刚偷偷瞥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就听到公仪岚已经开口赞同:“不错。”
司青筠笑容渐隐:“阁下的意思,这阵法八成是我们抱元门搞出来的了?”
公仪岚平静道:“仙家百门,虽说也有其他的阵修世家,但你们抱元门称第二,又有谁敢称第一?我们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司月吟举手,出声道:“诸位,我虽然是三位长老亲自教导,但年轻资历尚浅,若有其他宗门的高人比我能力强,也未可知。”
公仪岭忍不住道:“司姑娘,话虽如此,但说到底,这样厉害的旱阵是你们抱元门**里记载的,现在把其他宗门的人扯进来也不合适吧?”
司月吟顿了顿,面色也更苍白了些,却还是坚持道:“你们又怎么断定其他阵修宗门不知旱阵布法?我宗弟子温善纯良、光明磊落,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将这个锅往我们身上扣,可是要讲究真凭实据的!”
公仪岚见她状态不佳,轻轻皱眉,对纪银灵道:“纪姑娘,司姑娘看起来不太好,还是先带她回房休息吧。”
“银灵,你放手,莫要拦我——这个事情不说明白我如何能够安心休息?”
“月吟姑娘……”
司青筠目光复杂,终于忍不住斥道:“好了师妹,你先养好身子再说,这里我来同他们说就行了!”
司月吟一愣,还想说什么,可司青筠的眼神中却是不容置疑,只得勉强作罢,硬生生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由纪银灵将自己扶回房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