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棠不说话,他的指节青白,力气大的几乎要把薛玉衡的手掰断,兀自愣神,直到薛玉衡吃痛的闷哼出声,他才如梦初醒般放开了对方的手腕。
他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但是已经不像原来那样无神,目光准确地落在薛玉衡脸上,神色算不上好,摸不准薛玉衡话里的意思,轻声疑道:
“......你?”
本是一句针对薛玉衡上一句话产生的疑问,却让薛玉衡瞬间跳脚,像一只猫般扎炸起了浑身的毛。
他却分辨不出奚棠脸上其中暗含的迷茫和懵懂,硬生生从中听出了不屑和厌恶,瞬间被激怒了,冷笑一声,随后狠狠揪住奚棠的领子,将他抵在卫生间的洗手池上:
“是我!怎么,后悔了?那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个男人?”
他一把将奚棠的衣服扯开,转过身强迫奚棠面对镜子,干净的镜子映照出奚棠露出的大片锁骨,上面吻痕纵横交错。
薛玉衡似是气急,他一只手掐着奚棠的脸,眼尾微红,靠在他耳边阴森森地开口,声音低哑仿佛阴冷处的毒蛇吐信:
“他知道你和我睡一张床上吗?”
他眼底的疯狂被光影切割成一片水光,语气中深藏的占有欲,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奚棠敏感地意识到薛玉衡似乎误会了什么,但他身陷记忆中,脑子还有些混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突然沉默下来。
而这样的沉默落在薛玉衡眼里,就是奚棠因和自己产生了关系,而对另一个男人产生了愧疚,让他心中那点嫉妒如藤蔓般缠绕至心脏,几乎要怒火中烧。
门外的护工已经吓的躲了出去,偌大的浴室只听见薛玉衡宛如困兽般粗重的喘息声。
奚棠偏过头细听,即使有些莫名,但他依旧对薛玉衡这样的反应十分熟悉,对方平日里自恃矜贵,连生气时脸上都只带着皮笑肉不笑的渗人,只有在和家里闹完矛盾后,才会有如此失控的反应。
奚棠不想在这个时候触薛玉衡的霉头,他一点一点掰开薛玉衡的手指,将自己的脸从薛玉衡的手下解放出来,沉着脸一字一句道:
“我和你之间,没有旁人。”
薛玉衡这个人脑子有病,对人对事占有欲极强,要是他认定自己在外面有人,一个不高兴,指不定会怎么报复自己,他可不能凭空被污清白。
再说,左右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纠缠和恩怨,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薛玉衡眼底的红色就仿佛褪去了些许,轻而易举地被卸了力道。
他神色惊疑不定,随后抿了抿唇,狠狠扎进了奚棠怀里,略带委屈低声道:“是我在照顾你。”
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是我一直照顾你的,你凭什么想别人?
在奚棠看不到的地方,少年眼底滑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指尖紧紧地掐着奚棠的腰,仿佛在守护什么珍宝。
奚棠听见薛玉衡自顾自的小声嘀咕,面色一怔。
这辈子,薛玉衡待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自己早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就承了对方的情。
思及此,奚棠低声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推开薛玉衡,白皙的指尖在对方浓密的发间穿过,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奚棠正垂眸想着事情,薛玉衡抬起头见他这幅模样,似是不满被无视,眸间一暗,发泄似的在奚棠唇间咬了一口。
奚棠微微皱眉,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淌了下来,又被薛玉衡像小狗似的一一舔净。
奚棠知晓他情绪不对劲,上辈子颇有顺毛经验的他下意识翻了个身,将薛玉衡抱起压在洗手台上,扣着他的后脑勺找准地方亲了上去,力道温和缠绵,不含任何情\欲,只是单纯的安抚。
薛玉衡起伏的胸膛很快平静了下来,一吻毕,两人靠在一起低声喘气,薛玉衡似乎还记得奚棠刚刚那句话,疑心颇重地他再次抬头,靠在奚棠颈间,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奚棠的锁骨,含糊问道:“真的没有别人?”
“真的没有。”奚棠躲不开,索性任他亲,十分淡定。
薛玉衡这下总算满意了,双腿缠在奚棠的腰上,揽着奚棠的脖颈蹭了蹭:“阿棠......”
他正想朝他撒点娇,奚棠却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甩开他的手,一把将他掀落在了地上。
薛玉衡:“.......”
妈的,狗男人。
几秒后,薛玉衡揉着腰阴着脸从浴室出来,奚棠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只手放在眼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玉衡蹬掉鞋子,爬了上去,哼哼唧唧地钻进他的怀里。
奚棠遵循上辈子的习惯,下意识将他搂住,忽又想起了从前薛玉衡冷淡的眉眼,指尖一颤,缓缓松开。
薛玉衡有些不满,拧着眉,强硬地将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腰上。
奚棠一愣,手臂缓缓收紧,将他搂进怀里,面无表情:
“......住院的钱,我会还你。”
他本不想欠他的,却不知道薛玉衡早已从吴连山手里买下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房子。
现在的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负债百万了。
#谁看了不说一句惨#
薛玉衡心中有数,闻言忽的眯了眼,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弧度:“你打算怎么还?”
“卖身?”
正在盘算去哪个饭店刷盘子赚钱的奚棠:“........”
薛玉衡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答案,甚至试图付诸实践,轻佻地在奚棠脸上摸了一把:“小美人,要是愿意卖身,大爷倒是可以考虑把你的债一笔勾销。”
“不卖,”奚棠冷漠地攥紧他的小骚蹄子:“我不想欠你的。”
这话一出口,薛玉衡刚闭上的眼陡然睁开,眼底黑沉一片,正要冷哼一声出言嘲讽,忽听奚棠清冷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厮磨,如刚破冰的泉水般甘冽,耳垂随后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他腰身一软,接着下巴被抬起,身上一沉,唇间落下一片温热。舌根被吮的发痛,两人手指相扣落在枕边,含混的声音从两人紧贴的唇间泄了出来:
“薛玉衡,记着,是你欠我。”
“一辈子也还不清。”
薛玉衡被压在身下陡然泄了力,搂着奚棠的脖子,沉溺在这个略带侵略性的吻中。
彼时的薛玉衡还听不明白奚棠的话外音,“一辈子”三个字仿佛乐园里的毒苹果,又像富有诱惑力的沼泽,不仅让他身陷于奚棠偶尔的温柔,更是将一颗心全数系在对方的喜怒哀乐上,再难以自拔。
*
奚棠在医院住了一星期,眼睛恢复良好,期间派出所的民警来医院走了一趟,告知奚棠:吴连山已经离开京城了,具体什么时候走的他们也不知道,所以虽然证据确凿,但很难进行拘留。
薛玉衡自知吴连山被林觉警告后,短期内是不敢出现在京城,以为奚棠会不愉,谁知对方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指尖在掌心摩挲了片刻,神色漠然。
对于奚棠来说,吴连山能远离他的生活,已经是莫大的庆幸了。
奚棠出院时是个大晴天,他走出医院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抬头看向久违的蓝天,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却十分享受阳光。
林觉和薛玉衡并排坐在车里,抱着臂看向站在医院门口发呆的奚棠。
“既然这么舍不得,不如自己去见,搁这演什么牛郎织女楚河汉界呢。”
林觉打趣道:“合同还需要我去送。你是没看他奚棠拿到合同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你要是去了他说不定还会激动地扑进你怀里献吻......”
奚棠当然不会哭,更不会感动到失态,这点薛玉衡比谁都清楚,他不去送合同是不想听见奚棠说什么“我不想欠你”这种话,听着就让人火大。
薛玉衡眼睛一眨不眨地将视线落在奚棠身上,靠在驾驶座上,眼尾微眯,鸦羽般的眼睫在他脸上投下淡淡阴影:“别扯,他到底说什么了?”
“他说他谢谢你。”
“......谁他妈在意他谢不谢,”薛玉衡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烦躁地锤了一把方向盘,正想拧钥匙将车启动,忽的想起了什么,扭头问:
“吴连山去哪了?”
“谁知道。”林觉耸耸肩,“你放心,他不敢回来的。”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很不解。我后来听陈焱说,他那时竟然选了右手。你说,正常人不应该选左手吗,难道他是左撇子?”
“左手?”薛玉衡脑海里瞬间闪过奚棠资料档案上一个模糊的画面,突然开口道:“奚棠妈妈不就是被左撇子......”
李觉显然也是看过奚棠的具体信息的,知晓内情,闻言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半晌缓缓倒在副驾驶上,神色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我去查。”
薛玉衡神色也很不好看,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开车离开医院。
奚棠显然不知道两人的谈话,他拿着林觉给他的合同,先是去找了一份工作,后来又去暗市,看中了一款微型摄像头。店主的儿子恰好是那日救过的红发少年,他十分惊喜地将这个微型摄像头送给了奚棠,奚棠百般推辞下只得接受,并承诺日后攒够钱会回来。
这钱真是越欠越多了。
奚棠心道。他将微型摄像头调试一番,放在了旧居的客厅里。
吴连山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带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奚棠站在客厅里,缓缓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忽的眼睛有些湿润。
从此以后,这里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他的家。
沉默片刻,他掏出手机,打开与薛玉衡的聊天框,斟酌了半天,删删减减片刻后发了出去:
“谢谢。”
薛玉衡秒回:“然后呢?”
紧接着道:
“一点表示也没有?”
奚棠有些好笑,故意逗他:“你想要什么表示?”
薛玉衡骚话连篇:“我想你亲我。”
奚棠:“.......”
熟悉的玩笑让他一怔,忽的想起自己上辈子也和薛玉衡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薛玉衡是怎么回复自己的呢?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只对着主人摇尾乞怜的狗。”
男人讥讽地勾起唇角,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眉眼满是疏离。
奚棠心中一痛,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印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泛白。
片刻后,他没有回复,收拾好东西,赶在北校门禁前回到宿舍。
刚踏进宿舍门,奚棠就看见自己上学期挂在床头的校服被人暴力剪烂,随意扔在了门口,淡蓝色的衣料上还有几只鲜明的鞋印。
奚棠眉心一动,皱着眉将校服捡起,往洗手池走去。
他从台下找出洗衣盆,垂眸将衣服放进盆内,神色看不清喜怒,拧开洗衣液的瓶口往下倒,却见淡蓝色的洗衣液裹挟着一层泥沙,缓缓流到了衣服上,水龙头里的水倾斜而下,校服瞬间被水冲的脏污不堪。
奚棠:“.......”
他妈的。
奚棠心底顿起一阵无名暗火,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眸色沉沉。
恰在此时,晚自习的铃声忽的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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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卖身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