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声稚嫩,说出来的话却意外暖心,安梨有些自嘲的一笑,觉得自己在叶弥心身边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便有些骄纵了起来,连心性都变得脆弱连个小孩都比不上。
所谓名声就是最约束人也是最不值当的一个东西,她从不曾在乎过这些,自然,尽管她担心叶弥心因为她而受到诟病,但是现在得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些,而是赚银子。
豆腐做起来简单,就是需要多费些力气,先把黄豆泡上两个多一些时辰,再拿石磨磨出来,然后再过滤,点卤水,压实,豆腐就做出来了。
不仅如此,滤出来的汁水兑上开水就是豆浆,滤过几遍到不滴水再点上卤水就是豆腐花,剩下来的豆渣可以拿来做饼或者拌菜,压实了就是平日家里边用来做菜的豆腐。
一斤黄豆能做四五斤嫩豆腐,还能出五六斤的豆浆,更别说那些豆渣,这都是活生生的银子呀。
安梨眼睛一亮,心里迅速的盘算起来,镇上米面卖七文前一斤,那黄豆大概价格应该在四五文钱一斤。
就拿低点来算,算最低利润,一斤黄豆四斤豆腐,一斤豆腐划四大块,一文钱一块,那就是十六文,打出来的豆浆大概可以装上十来壶,也卖一文钱一壶,就是十文,豆渣若是有要的就当添头送。
一整个算下来,安梨努力控制住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不算人力的话,那就是整整二十多文的利润!
虽说做豆腐的确是累人了一些,但是只要能多卖些出去,这银子就能攒下来了!
叶小妹好奇的盯着镜子,见安梨的面容渐渐地鲜活起来,方才还带着些许忧愁的面容已然消失不见。
她舔了舔嘴角的红糖渍,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的话说对了,所以嫂嫂才会那么开心。
叶小妹歪着头想了想,所以以后如果想让嫂嫂开心,那就要相信嫂嫂喜欢嫂嫂,嫂嫂做的事情都是对的。
她这样想。
时近七月,渐渐的这天就燥热了起来,安梨再穿夏装也不会冷的打寒颤了。
午饭后叶弥心在院子里坐着抄书,安梨打了一会儿盹便往他身边凑。
她识得一些字,也会写一些,但是却没正儿八经的摸过笔杆子,此时她见那只笔直的笔柔软的毛刷下写出来的字苍劲有力,自带着一股子气韵在里边,一时间看得有些发愣起来。
安梨想摸摸那只笔杆子。
她绕到叶弥心的右手边坐下,趁着他沾墨的时候把他的手一下子抓住了,然后说道:“你写了这么久手不累吗?”
笔身摸起来有些润,上边泛着光泽,是常年累月的使用才用出来的,还有属于叶弥心的温度留在上面,安梨一时间不想松手。
叶弥心将手稍稍斜了些,以防墨水沾到安梨的手上,然后才把笔在砚台上放好,“不累。”
他见安梨还抓着自己的手,细白莹润的指尖上还泛着粉红,于是稍一用力便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去,“你的手有些凉。”
安梨一时间无言,有些郁闷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所以是因为她的手凉才不让牵的吗?
“那我捂捂就不凉了。”
她将手放到自己的胳膊内侧,然后继续盯着那只笔看了几眼,下意识的又将食指放到了自己的唇边,带着几分小心的问道:“我可以用你的笔写字吗?”
她的声音很小,安梨害怕叶弥心会笑话自己,一时间有些自卑和胆怯。
叶弥心的眸子里闪着好看的琥珀色光芒,又好像不是琥珀色,总之就是干干净净,像是有一滩盛着月色的水,是湖光,潋滟了许多温柔。
安梨看见自己在他眸里的倒影,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平日里无事,安梨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揽镜自照,她生的妖娆,连带着一双眼睛更是如此,里边黑白分明,睁开时便是明艳的波光,微眯时便是慵懒的秋水。
她喜欢别人望着她出神的样子,更喜欢叶弥心如此。
安梨明白,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空有一张脸皮的废物,她不在乎,但是到了叶弥心这儿她就突然萌生了退意,她害怕。
她突然有些后悔起自己方才说的话起来。
叶弥心见她眼神闪烁着,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懊恼一些什么,顿时心下一跳,将笔就递到了她的面前,像是怕她退缩一般的说道:“写吧,我想看看你写字。”
“但是我没用过毛笔……”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脸越羞越红,偷偷瞧他一眼,又飞速的低了下去。
像是一只受惊的幼鸟,可怜又可爱。
叶弥心将笔轻轻地放到她的手掌中,给她鼓励道:“别害怕,我教你。”
以前安母教两个孩子认字写字时是拿了树枝在地上划,而毛笔则软许多,安梨小心翼翼的下笔,又担心浪费了叶弥心的纸墨,只歪歪扭扭的落下了一笔便不愿再写。
“不写了,”安梨将笔塞回叶弥心的手中,羞的快要哭了出来,“我不写了,毛笔字不好写。”
想她这么多年来何时不是仗着一张脸走哪儿被羡慕嫉妒到哪儿,何尝如此想要把自己给藏起来过。
就像是哄叶小妹写字时一般,叶弥心拍了拍她的头,说道:“乖,再写一个。”
“……”安梨羞愤的瞪了他一眼,有些气鼓鼓的将他的手拿了下来,“不写了!”
哄小孩儿呢这是!
叶弥心有些疑惑,将笔又重新放到她的手中,起身站到她的身后,半环绕的拥着她,又将她的手给抬了起来,“写吧,我教你写。”
尽管叶弥心已经很好的控制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但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和喷洒在颈间的热气还是叫安梨红了脸,拿不大稳笔。
叶弥心将她的手包住,却感觉到她好似没有一丝力气一般任由自己操控着,不赞同的说道:“手要用力。”
安梨咬唇,白害羞了。
叶弥心的确是没想什么,只当是平日里教小弟小妹写字一般的握着她的手写着,但是渐渐的,他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手里的手很软也很小,握在手里像是棉花一样,叶弥心只要稍稍低一下头便可以瞥见怀中人雪白的颈脖,嗅见暖香。
安梨恰巧收了心思,一笔一划渐渐自然流畅起来,她心中得意,便心思活跃起来,对手中的笔便没了新鲜感。
她微微侧头,往前伸了一下,亲在叶弥心的脸颊上,声音又甜又脆,“谢谢相公!”
的确是又甜又脆,甜脆到叶弥心慌不择路的拂袖而去,冲回了西屋。
安梨晃腿摇头,笑的有些无奈,路漫漫呀。
叶小妹和叶小弟扒在厨房门口又默默的缩了回去,觉得他们两个此时不太应该出现。
经过这么一打岔,安梨好半会儿才想起来正事儿。
磨豆子是体力活,届时肯定是要叶弥心帮着弄,还有就是石磨,反正安梨嫁过来这些天是没见着的。
她都已经想好了,叶弥心下地去种地,那她就把两个小的带上去卖豆腐,也不用上镇子去卖,去邻村也行,毕竟豆腐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日子都有人做。
安梨揉了揉脸,有些回忆起来。
那年是多少年前她不大记得了,大概十多年前吧,柿子两三岁的时候,家里太穷了,她的娘亲背着两个孩子上镇用不知道什么东西换了一背篓的豆子。
那豆子黄澄澄的,很香。
柿子的面上全是泪水,小孩子抽抽噎噎的也不大喊大叫,只缩在母亲的怀里小声的喊着饿。
的确是饿,安梨有些红眼,她那时候太饿了,已经饿到忘记了母亲是什么样的神情,或许是羞愧的吧,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孩子。
安父不在家,但是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在他的身上。
安梨记得,那石磨上的木柱有母亲的腰粗,或许是有的,瘦弱的母亲每将石磨推动一步便要歇下许久,直到看见自己那两个快要饿死的孩子,才又生了些力气前进。
刚磨好没糖的豆花有些酸。
但是安梨和安世却仍然为久违的饱腹感而感到欣喜。
娘亲虚弱的笑着,汗水混着泪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她嘱咐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要多走动,外面太冷,而且豆花不填肚子。
安梨再也忍不住的捂着脸哭着回了屋里,她已经没娘亲好多年了。
叶弥心在西屋,见她笑着陷入了回忆,又在平静中渐渐地悲伤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姑娘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能笑着哭起来。
他走到东屋的门前,静听着屋内的啜泣声,那每一声就都像是在他的心中回响,无比的清晰。
安梨将镜子放在自己的胳膊外侧,她生的像母亲,哭起来的时候尤为像一些。
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很少见到娘亲笑的缘故,娘亲的面上很少有其他鲜活的表情,只有见到她和柿子时才会温柔的勾起唇角。
安梨喜欢照镜子,更喜欢看镜子里自己哭的模样,那样似乎是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娘亲还在,哪怕是在哭泣。
她笑时如百花争艳,是安梨,她哭时如梨花带雨,便是那梦里自己的母亲。
1、梨子又甜又脆,一口下去,嗷呜~
2、咱们梨子经历的太多了,总是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心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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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贤妻第十五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