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燃着香,不浓,反而是很清爽的味道,路随身前的小矮桌上也搁着茶点。因着如此,即便这马车比普通的大上些许,两人在上面也是有些挤的。
邱秋踌躇着不知如何上前,见路随看过来才道,“奴婢怕唐突了王爷。”
路随看着她把头低得那么低,像自己是洪水猛兽似的,哪里像怕把他唐突了的样子。不过他心里高兴,自然不在意。
“无妨,你坐过来。”
说着便挪了挪位置,让出身旁的一处软垫。
*
“王爷,这样按可以吗?”
路随毫无防备的将头枕在邱秋腿上,感受着她手上的力道,闭眼“嗯”了一声。
于是邱秋便大着胆子,继续这样沿着路随两边的发迹慢慢按压着,这手法还是她从一位药师那里学来的,据说只有这样按压人参地根须部,才可以把人参清理干净。
看来路随倒真是把过往做人参的习性保留了下来,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变成原本的人参模样。
“不会了。”神灵突然出现说道,“人参精已经死了,以后他便只能是三王爷,也不会有过往的法力,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邱秋一顿,心里有些怅然。看来不管如何,邱秋把任申川害死,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了。
路随这一路上都被伺候得十分舒服,短暂地忘记了之前的事情,现在一感觉到头上的力道突然没了,便下意思地将脑袋瓜子往邱秋地手心里拱了拱,活像一只求撒娇的大猫咪。
待反应过来,车上的两人均是一僵。
路随先定了定神,“继续按。”末了又加上一句,“很舒服。”
他眼睛仍然是闭着,邱秋担心将他吵到,手上继续动作起来,并没有出声。
倒是路随开口,“以前帮人按过?”
“没有。”邱秋老实回答,又觉得也不尽然,补了一句,“好像是帮人按过的。”
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带着的笑意被路随听出来。
心里有些发热发酸,终于是找到一个关键词,“好像?”
邱秋目光毫不遮掩地看着他,“嗯,就是之前提起的那位朋友。”
路随自然记得,当时邱秋可是险些将他认错,如此一想,即使再舒服也没了心情。
起身说道,“别按了。”
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邱秋也只好听话的停下来。
“听赵嬷嬷说,你向她问起过人参的事情。”
邱秋也不隐瞒,直接点头。
“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那人参的踪迹便是你提供的。怎么,现在又后悔将这等宝贝让出来了?”
路随眯着眼,让邱秋感受到了一丝丝危险。
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人,路随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厉声道,“说话!”
“后悔了!”
邱秋喊道,连马车外跟着的绵竹和魏公公都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公公,王爷不会打邱秋吧?”绵竹有些担心。
魏公公心里却毫无波澜,“不会有事,你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便好,旁的别管。”
路随面上一笑,“那便说说为何后悔了。”
邱秋拿不准他这脸色无常,到底在想什么,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说,路随便替她说,“你觉得自己丢了人参,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还被人设计卖入怡红院,来王府做一个婢女,心里自然不甘愿,所以你后悔了。对吗?”
看邱秋面色惨白,路随心里疼的厉害,但一想到之前自己受到的折磨,他便忍不住心里的暴虐,步步紧逼,即使邱秋已经浑身失力,缩在了马车一角,也还是不肯放过。
紧紧捏住邱秋的双肩,似是质问她,“我真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说你后悔了,却可曾对那人参精有半分怜悯,不过是自私自利罢了!”
身下的人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路随看着她颤抖着双手抚上自己的脸,泣不成声道,“小川,是你吗?”
看路随身子一僵,邱秋便大着胆子把人紧紧抱住,“是你,一定是你的!容貌可以变换,感觉却不行。”她轻轻抚摸着路随的眉眼,“我不会认错的。”
只听见路随冷笑一声,紧紧捏住邱秋的下巴,眼里同样闪着些许泪光,“可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欺骗的人参精了,我成了路随,以后也都只会是路随。曾经的我,早就死了,彻底的死了。”
邱秋脑袋中空了一拍子,却感觉到下巴上的力度虽紧却不疼,心中一酸,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他还舍不得弄疼我。
在路随的惊讶中,邱秋主动抬头贴上他的唇,轻声道,“但你还爱我。”
她不甚熟练的亲吻着,终是将路随心里的火点起来,将人再抱紧了些,主动迎合上去。一路凯歌攻城虐地,心里却十分委屈。
她将自己猜了个透彻,自己却还是对她心中所想一无所知。真应该重新把自己栽回到土里修炼个千百年。
两人在马车内打得火热,路随虽然活了千八百年,但九成时间是长在土里的,也是第一次和人这么亲近,更何况三王爷的凡人之躯相较从前**更甚。
一直到他感觉到手里细腻的肌肤时,才晃过神来。
看着怀里脸色泛红的人,自己的脸也是腾的红起来,笨手笨脚地为对方整理起衣物,嘴里凶巴巴地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邱秋母胎单身这么多年,这种场面也是第一次见,本来还有些害羞,不过对方似乎比自己还羞涩,而且看上去奶凶奶凶的。
有点儿可爱是怎么回事?
邱秋不管他态度如何,只道,“幸好,幸好还是你。”
暧昧的氛围在两人间流转着,路随尚且有些不自在。正巧马车停下,队伍休整,赵嬷嬷便把邱秋叫了下去。
邱秋下车后才舒了口气,绵竹走近看见她脸红如此,嘴角也有些红肿,不禁关心道,“秋秋,你这是怎么了?”
她这一问,赵嬷嬷和魏公公均看过来,她脸色尴尬的说着谎,“有些晕车,气血上涌,就这样了。”
赵嬷嬷是过来人,哪能看不出来,但是也不揭穿,“我带你和绵竹先去那边歇会儿,待会儿还得赶路呢。”
眼神却是在示意魏公公,王爷这是终于开窍了,还不快去看看!
路随正坐着思考,秋秋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魏公公一上来,便心虚的收敛起脸上的表情。
谁料魏公公却问道,“既然王爷让邱姑娘入了府,就得给个身份,您看怎么安排?”
路随现在脑子里都是糊糊,也没搞清楚他在说什么,“不是说了吗,以后就近身伺候。”想到府里的那些事情,又加了一句,“到时放话下去,别让府里的那些人难为她。”
魏公公却是一脸不赞同,“王爷,恕老奴多嘴。这邱姑娘也是个好姑娘,虽然出身是差了些,但是既然得了王爷的青睐,怎么也得名正言顺的进王府。哪怕是做一个通房,也好过这般不明不白。”
“通,通房?”路随愣住,“还不知是否是我一厢情愿,她又怎肯?”
魏公公听着这意思,思量了一番,“王爷情深意重,不然便纳作妾,也不是不行。”
路随没答,倒是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正巧瞧见邱秋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幽怨般说道,“只怕王妃的位置拿给她,她都不愿意。”
魏公公一惊,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家王爷单相思,但是看着也不像啊。两个人之间的事儿,他一个奴才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有些心疼自家王爷。
应该是上次用力过猛,路随接下来一路都没再让邱秋到跟前去。
他琢磨不清楚那天邱秋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单纯在骗他?还是真的…心悦自己?
到了府自然不会像是魏公公说的那般安排,如若她也喜欢自己,这样岂不是轻待了。放到别处,又担心被人欺负。
到了最后,还是把人放到了跟前,时时刻刻能看见也好。
*
他这次出府比较突然,阖府上下都很担心这位病秧子王爷一个不好就把命丢在外面了。因此听说要回来了,王府的人都做足了准备。
他府中后院没什么人,只一个先帝赐下来的妾室。虽然三王爷以前并没有动过她,但毕竟是王府里的独一份儿,因此这位安氏,倒是好好给王爷准备了一个洗尘宴。
哪知道王爷前脚刚刚进府,后脚就有人来传王爷身边还带了个不一般的丫头,很是得王爷喜欢。
听说邱秋是被路随从怡红院买回来的,就更不是滋味儿,“我在这王府辛苦这么多年,居然还比不上一个狐媚子!”
压下火气,转头吩咐,“王爷一路风尘仆仆肯定累了,快去请王爷来用饭吧。”
传话的小太监回到,“王爷说乏了,直接回院子休息了。”
安氏顿时脸色铁青,“歇下了?那,那个丫头呢!叫她来见我!”
小太监有些为难,“这,王爷吩咐了,以后邱姑娘就只在王爷跟前伺候,旁人的吩咐就不用听了。”
安氏怒不可遏,觉得自己这么些年守着这个病秧子就像个笑话,“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稍稍平息下来倒是想起一个人,“去,到城西找秦大师,就说王爷回来了,让他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