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公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起程了。mengyuanshucheng”
转眼到了靳磊起程去府城赶考的日子,这日一家子都起了个大早,连杨儒生也亲自过来送靳磊出门。
靳磊正与家人道别,闻言朝四书点了点头,“这就来。”
“磊子,路上小心,虽说考试重要,但也得顾着自个的身子。”杨儒生看了与靳磊年纪一般大的四书一眼,不放心的叮嘱。
本来这次考试他准备跟着女婿一块去,但女婿怕亲家和女儿两个妇人在家,有什么事没人出力,便让他留在家里照拂,徐家听说女婿无人陪同赶考,便将徐天赐身边的书童四书派遣过来随女婿一块去府城。
这徐少爷身边的人必是能干机智的,但就是瞧着太年轻了些,怕行事不那么稳妥。
“我记下了。”靳磊拱手朝杨儒生一拜,“学生定不负老师三年教导之恩。”
接着她又看向同样一脸担忧的江氏,“娘,家里和娘子就拜托您了。”
“说啥拜托不拜托的,这是我家我的儿媳妇儿我会照顾好的,你别挂着家里,在外面好生照顾自个儿。”江氏道。
靳磊点点头,又看向满眸不舍大腹便便的杨兰芝,他向前捏了捏她的手,小声道:“和孩子好好的等我回来。”
“我会的。”杨兰芝回道:“家里有我和娘,你也别担心。”
这几个月来她习惯了丈夫对她的宠爱和体贴,虽然早知他要出门,她还是有千万个不舍,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她要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去赶考。
靳磊哪不知她的心思,她越是懂事为他着想,他就越是疼惜她,“你月份大了,不宜操劳,有什么事别逞能,我已经跟周婶子说好了,以后白天她会过来帮着做些活计,要是不舒服什么的就让人去寻爹,别怕花银子,我能挣。”
年前徐天赐又帮他将第二本小说印刷出来售卖,同样卖得极好,他在年前又拿回五十两银子,前几日徐家知他要起程赶考又送来一百两,小说前后赚了二百多两,他这次带走三分之一,剩下的都留给江氏和杨兰芝用。
“产婆也提前找好了,等你快到日子时就让她住到家里来,放心些。”
此去府城,一来二去差不多要三个月,正好到了杨兰芝临盆的日子,靳磊不得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只希望能在她生产前赶回来,陪在她身边,迎接孩子的到来。
杨兰芝心中感激丈夫能想得如此周到,她点点头,心中越发不舍了。
靳磊再道:“你不是对医术感兴趣吗?我给你买了几本医书,放在床头了,你在家可以慢慢看。”
杨兰芝有些惊讶,她只是随口和丈夫提了一嘴,说觉得当大夫的都好有能耐,她要是能成为大夫该多好,没想到相公竟然记在了心里,给她买回了医书,她笑着点头,“谢谢相公,我都晓得了,你快上车吧,别耽误了时辰。”
靳磊带着四书上了马车离开了,杨儒生不便多留叮嘱江氏和女儿有事去寻他就回了杨家,江氏和杨兰芝直望着马车消失不见才愿折身回屋。
但看着空荡的屋子,婆媳两个的心也空落落的,叹了口气,两人回屋各自忙活了。
婆媳俩回去后,柳氏从暗处走出来,拽着拳头一脸阴沉,暗道,靳家小子还不一定能中秀才,得意个啥?
她黯然的捂着肚子,要是她的孩子没出事,都快生了,又怎么会在婆家受尽挫磨?
不久前她嫉妒杨兰芝不用干活,借口身子不舒坦撂了挑子,婆母说她矫情,她一气之下要回娘家,她男人去拉她,一不小心动了胎气小产了,就此他在婆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而与她交好的马氏在不久前生了个闺女,并非如马氏所言她男人想要女儿,因着这个女儿,她没少遭婆母念叨,她婆母甚至连月子也不给她做,就让她下地干活了。
柳氏今天听说靳磊要出门赶考,忍不住想过来看看,希望看到杨兰芝过得不好的画面,谁知却看到杨兰芝幸福的一幕,自是气得不行。
她咒骂着靳磊考不中秀才,杨兰芝生不下孩子,端着重重的一盆脏衣衫往河边去了。
马车出了村子,进了县城,突然停了下来,靳磊奇怪的撩开帘子一看,见徐天赐被五经推着往这边来了,他立即跳下马车,“天赐,你怎么出来了?”
虽然徐天赐改了以往阴郁的性子,但仍不肯出府门,只是在府内活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门。
“知道靳磊你今日起程赶考,特来相送。”徐天赐坐在轮椅上,一脸是笑道。
他衣着华贵,长相俊美,气质出众,端的是翩翩少年,若不是伤了腿,连靳磊在他面前都要逊色几分。
靳磊暗叹一声可惜。
“这套文房四宝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带着去府城,旗开得胜,高中秀才。”徐天赐将一个礼盒递给他。
自从他开始写话本,他就把靳磊当成自己的老师,但在他心中,他更把靳磊当挚友。
亦师亦友,说的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次靳磊前去府城,不单单是他一人考试,还带着他的期许和未完成的遗憾,因此,哪怕他惧怕出门,也要亲自来送上一送。
靳磊与他虽相识短短数月,却十分了解他的心思,他接过礼盒,觉得肩膀上的担子也重了许多,他弯身一礼,“靳磊定不负君今日馈赠之情。”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徐天赐扶起他道。
靳磊起身一笑,问道:“话本修改得如何了?”
虽对徐家来说,他救了徐天赐,可对于他来说,徐天赐何曾不是解救了他和靳家?他对徐天赐也心怀着感恩。
“已经修改满意了。”徐天赐答道。
靳磊点头,“虽没看到你最后的修改稿,但我相信你的实力,这第一本话本一定很出色。”
徐天赐将他的两本话本都直接出书了,自己那一本却一直在修改,字字斟酌,句句推敲,总觉得不如他写的好,改了无数遍都不满意,他知道徐天赐是怕得不到认可,他内心还是不自信,他并没有催他,让他慢慢去突破心里那关。
人生是他自己的,要彻底走出来还是要靠他自己,否则下次遇到挫折,他仍会站不起来。
徐天赐得了鼓励,道:“等你回来,我们互换好消息。”
“好。”
送走靳磊后,徐天赐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拿着修改了无数遍的稿子往书斋去了。
三年时间,吕丞县变化很大,许多老店铺倒闭,许多新店铺鹊起,徐天赐这次挑了新开的书斋去,他想知道,在失去员外爷公子的身份后,他究竟是废人还是有用之人?
街上不少人向他投来同情惋惜的眼神,并小声议论着他的腿,徐天赐握着稿子的手慢慢收紧,面上尽量保持着平静。
“公子,杏林书斋是两年前开的。”五经指着面前的书斋道。
徐天赐握紧手中的稿子,半响道:“推我进去。”
五经应下,推着他进了书斋。
书斋的老板并不认识徐天赐,见是个不良于行的少年,并没将他当回事,只是问:“这位公子要买书吗?”
“老板,我这有个话本,你看看可不可以帮我印刷出来售卖?”徐天赐将话本稿子递上。
书斋老板一听不是买书,立即沉了脸,“不收不收,我们这正儿八经的书都卖不掉,哪还卖这种不入流的话本子?快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自从三石先生的话本风靡起来后,不少书生都想走这条路发家,每日来投书的数不胜数,且写得一塌糊涂,他看着实在眼睛疼,后面再有人来,要是没什么名气的,他基本就看都懒得看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家公子可是三石先生的徒弟。”五经气不过道。
书斋老板气笑了,“个个都说是三石先生的徒弟,三石先生收得了那么多徒弟吗?”
也不怪他不信,这些日子来确实不少人说是靳磊的徒弟,但写的文章却没有半丝靳磊的神韵,书斋老板便以为五经说的也是假话。
“我家公子真的是……”
“别说了。”徐天赐阻了五经,收回话本稿子道:“我们走。”
出得书斋,五经安抚道:“少爷,您别难过,那老板有眼无珠……”
“我没事,去下一家吧。”徐天赐面上还算平静。
接连去了好几家书斋都没有人收徐天赐的话本子,徐天赐脸上的平静维持不了,眸中慢慢露出颓意来,“回去吧。”
“少爷,前面还有最后一间,我们再试最后一次好吗?”五经不想看到自家少爷难过,指着面前的书斋劝道。
徐天赐抬头看去,无书书斋四个字印入眼帘,他眸光微变,竟有书斋取名无书,倒是独特,他心中起了一丝兴致,道:“走吧。”
五经高兴应了声是,推着他进了无书书斋。
里面很是安静,只有三两个人在书架前看书,且两人进去许久都没人招呼,徐天赐正打算让五经推他离开,这时一道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公子有什么需要?”
一个二八年华,一身浅黄衣衫的少女捧着一叠书从书架后走出来,黄衫黑发,笑意盈盈,徐天赐只觉眼前一亮,心中莫名荡漾起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