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上朝则已,一上朝就连着扔了两个炸弹……不,是三个!
先是把户部李尚书家的长子临时任命为江南八省巡抚,又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文书提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上,最后,几位大佬居然没人反对?!
真的,要不是陛下一言不合就砍人,性子实在暴虐,他们早就……
总之,事情就这么毫无波澜的定下了。
郁长泽轻轻松松回了长信殿,又派人去给柔妃传话,说自己晚上会过去,这才满意的停下。
不多时,赵圆来报,沈大将军求见,此时正在殿外。
“请进来。”
沈树之为景国立功无数,先帝曾特许他可佩刀入殿,今日他进殿前,却先把自己的佩刀交给了殿前侍卫,入殿后又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郁长泽几步上前扶他起来,“唉,沈将军不必如此大礼。”
他复叹了口气,“万没想到,今日在殿上,却是沈将军率先支持朕。”
沈树之连忙劝慰:“微臣相信,陛下定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说到这儿,他老脸一红:“末将愚钝,从前不知陛下胸中早有沟壑,只因忧心柔妃娘娘便在殿前长跪不起,险些陷陛下于不义……”
若不是夫人那日入宫后和女儿长谈,又亲眼所见她脸色无比红润不说,下人又个个恭谨。说不定他还真要如了那两个贼子的愿,从此和陛下有了嫌隙!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擦掉一把冷汗,多亏了陛下早有成算,不仅没追究自己的不敬之罪,早早让自己安心回府,还以雷霆手段迅速揪出了那两个使坏的贼人,否则现在是何局面,便未可知了。
郁长泽温和的笑笑,并不在意,“小人作祟罢了,此事怪不得你。”
沈树之更加感动了,不愧是陛下,如此宽宏大度,绝非常人可比!
夫人还说了,女儿和陛下感情甚笃,果然,能一眼瞧中他们家的玖儿,又马上下旨定亲,早早迎娶的,那能是一般人吗?
那必然是慧眼识珠的明智之人啊!
赵圆看沈树之一脸傻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不由得轻咳了两身。
这可是柔妃娘娘的父亲!
柔妃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他这么做肯定会合了陛下心意的。
他眼角余光一看,果然,陛下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放下了心。
“总之,还是要多谢沈将军今日相助,不然那群蠢货不知还要吵到什么时候,朕想想就烦。”
沈树之自豪的挺起胸膛:“微臣知晓,陛下的吩咐自有深意,岂是臣等能够轻易揣测的?那群蠢货白白读了许多书,却看不出陛下聪慧绝顶。既然陛下不喜,微臣定然站在陛下身前,替陛下挡了那群聒噪文人的嘴!”
那群聒噪之人,平时只会之乎者也,就是不好好说话,害的他老被嘲讽没脑子。这会儿那群自以为聪明的,却没一个能看出陛下藏了大拙,哼,他才是最聪明的!
赵圆:沈将军,您知道您这是开了地图炮,攻讦了朝堂大多人吗?
若这话被人听到,一顶帽子就能给盖下来。
郁长泽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吐槽的话,依然笑眯眯的,还带着些许感动,郑重道:“沈将军不愧为国之柱石,景国利器,有你这句话,朕放心多了。”
得知陛下对自家玖儿好的不能再好,且还有明君之相,这会儿陛下对他的夸赞和信任,那就是大大的荣耀啊。
他绝不辜负陛下的拳拳信任,一定要辅佐陛下肃清朝堂,定不让陛下失望!
沈树之眼中燃起了熊熊战意。
郁长泽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搞定。
李府。
李尚书愁眉苦脸的回了家,看见自己的长子李文靖也在正堂,当场唉声长叹。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李文靖忍不住把背挺的更直了些,难道父亲已经知道了,他打算离家出走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父亲为何叹气?”
李尚书瞥了他一眼,见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更发愁了,转头又是一声更长的长叹。
李文靖:不是,您那嫌弃的眼神是什么个意思?
李夫人见不得他这幅样子,嫌弃道:“有事便直说,何苦一直唉声叹气,亏你还是尚书大人,此时竟像个闺怨女子!”
“胡说八道!”李尚书被夫人最后那句激了下,想也不想便开口反驳,随即更加嫌弃的看了李文靖一眼,“还不是因为文靖的事。”
“文靖?文靖怎么了?”
李文靖背上的冷汗唰唰地冒出来,父亲居然发现了?他是怎么发现的?
他前两天一觉醒来,如同南柯一梦,恍恍惚惚中却似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他读圣贤书长大,原本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奈何梦中场景过于真实,加上第二日,母亲就如同梦中一般染了风寒且没当一回事,他这才上了心。
在梦中,因为恰好清查庄子产业,事务繁忙,母亲便没把这次风寒放在心上,大夫给开的药断了几次,小病拖成大病,平白遭了大罪。
他原本打算这几日照顾好母亲,待母亲身体痊愈之后便悄悄下江南的,若直接和父亲说,他定然不会答应。
李夫人忙问:“怎的扯到文靖身上去了?”
李尚书这才把朝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李文靖一眼。
“若按常理,陛下如此看中文靖,我只有开心的份儿,可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儿?文靖还这般……”他看了儿子一眼,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打了个转,还是委婉了些,“文靖性情耿直了些,下江南还不被那些人扒了皮?”
李夫人显然知道自家老爷的脾气,怕是又想吐槽儿子只会死读书的刻板性子。只是毕竟事情已定,李文靖正需要他们提起信心,这会儿不是打击儿子的时候,才堪堪改了口。
李文靖在一旁听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陛下英明!
在梦中,江南的水患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原本只是一些官员偷工减料导致大坝崩毁,朝廷根本没时间查处,因为江南的雨断断续续一直下了大半年。朝廷派了他的恩师文先生下江南,他悄悄跟了去,被恩师发现时,已经到了江南腹地,恩师只好作罢。
他在江南跟着恩师学了许多,只是水涝持续时间过久,文先生身体又弱,不幸身染时疫,他强忍悲痛接过担子,最终劳心劳力,总算完成恩师遗愿,重建了灾区。
在他看来,上辈子恩师就是去江南去的晚了,再加上各种法子挨个尝试,耽误了很多时机。最后是生生累倒了,这才染上了时疫。
这辈子他原本打算早早的去江南,治灾救民不说,最好能早点过去好帮助恩师,以免恩师客死他乡。
有了上辈子的那个梦,此时的李文靖早已经不是那个耿直的要命的读书人,每天跟在恩师身后与那群老狐狸周旋,后面更是接过重担独挑大梁,早就磨练出来了,区区江南水患,他心中早已演算许久,定然能成。
无论如何,事情已定。
等李尚书安抚好夫人,交代了儿子几句之后,才匆匆赶去了茶楼。
熟悉的雅间里,楚老和薛尚书已经在了。
他苦笑一声,“来晚了。”
薛尚书又同情又好奇,楚老眼皮一掀,“先喝口热茶吧。”
待情绪稍稍稳定,几人讨论了一番,今天的怪事实在太多了。
“薛大人,你先说。”
薛尚书拱了拱手,琢磨了下才缓缓开口,“陛下突然任命章林正为刑部侍郎,这人先前只是个普通文书,御前伺候的,我当时原本想反驳几句,毕竟怎么说,也是我刑部的二把手的变动。”
李尚书点点头,他其实也感觉很奇怪,薛尚书虽然不失圆滑,但是在重要的事情上一直有自己的原则。按理说,他肯定会当堂反对,即便不自己开口,也会安排自己人上去。
“你们不在我这个位置大约不清楚,原本我也打算找个时机与你们说说这事儿……”薛尚书捋捋长须,沉吟了下,“刑部原本这个劳侍郎,人称老侍郎的,才干上确实还行,但是我总感觉他瞒着我什么,近来这感觉越发明显了。”
楚老坐直身子,目光矍铄。
薛尚书苦笑道:“正如楚老所想,我怀疑,他是先皇后的人。”
此言一出,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先皇后母族意图谋逆,却被陛下给抄家灭族,不管是误打误撞还是什么,先皇后本人都已经被圈禁,按理说谋逆之事便已经尘埃落定,哪怕有心谋逆的,也该罢手了才对。
李尚书沉吟道:“按你的说法,他近来是有些蠢蠢欲动?”
薛尚书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当时才并未开口反对,陛下要换掉劳侍郎,正合我意。只不过新来一个年轻的文书罢了,再说,既然能当上文书,想必总还有些才干在的,正好给我打打下手。”
想到自己家那个糟心儿子,李尚书不由得点点头,留着个有异心的,还不如换个年轻人慢慢调教。
只不过劳侍郎那里陛下没有一句吩咐,恰好他今天请了病假没来上朝,就被陛下给撸下去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
不管怎么说,先皇后一系有了异动,的确是个大消息。
楚老轻轻敲打着桌面,没说什么,转而看向李尚书,“你那边呢?”
李尚书神色一肃,拱手道:“楚老神机妙算,我儿果然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