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过去,在家瘫了两天的林百万几乎要被养废了,一到学校就困。
下了课就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一副累坏了的样子。周遭有些嘈杂,丝毫不影响她。但她闭上眼还不到五分钟,有人轻轻拍了她的肩——
是个女生:“李知意,外面有人找你。”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站起来朝门口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可把她的瞌睡都吓跑了。
一群化着浓妆的女生,一看就不好惹的那种,气势汹汹地堵在一班门口。为首的那个长得格外艳丽,双手抱胸,隔着好几排座位,一脸高高在上地瞪着林百万。
她有些迟疑地站起来,前排的张涵一脸不明地转头:“知意,你是怎么……得罪她们了吗?”
张涵她知道这几个女生,为首那个叫于薇的,是普通班一个大姐大,家世不如何赐他们,但胆子足够大,也足够浪荡,靠和校外那些混混男人谈恋爱巩固地位。
——偶尔也会和高成他们一起,毕竟都是同类,难免会有接触交情。
林百万摇了摇头,她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哪里可能得罪她们?
但显然,来者不善。
林百万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小身板儿,打起架来是什么样子的,心底落了几分忐忑。好不容易挪到门口,于薇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质问:
“你就是那个勾引阿赐的狐狸精?”
“……啊?”都给她问蒙了。
女生好像对她很不屑的样子,上下打量她几眼,翻了翻白眼:“我听刘鹏说的时候,还以为长什么样,现在看看,也就一般啊……”
承认,的确一般,比起她来,林百万要素净太多,不过就算她再丑,也轮不到一个陌生人来矢口贬低吧?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旁边的女生闻言立刻拥上来,嘴唇涂得好像吃了小孩儿似的,扑面而来的香水味甚至有些刺鼻,逼得林百万往后稍稍退了半步。
“你连薇薇都不认识?你勾搭何赐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整个鸿德一中,谁不知道于薇在追何赐?人家郎情妾意、天造地设的,你个死平胸绿茶女表往上凑什么热闹?”
林百万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虚扶着空气连连往后退。
即使在如此尴尬的处境下,林百万下意识想到的竟然是,这几个整天脑子里除了打扮就是恋爱和男人的女生,嘴里能说出“郎情妾意”和“天造地设”这样的成语,也真是够为难她们了。
她其实很想骂她们傻/逼,再把她们撵的远远的,但为了不崩人设,林百万只能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假装听不懂她们刚才的话: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勾引何赐……”
——妈的,没有啊,老娘真的没有勾引那个人渣,要不是为了系统和工作,他凑上来我都懒得理。
可惜于薇听不见她心里的粗口,看她辩解,就觉得她在装可怜,一脸不耐烦又嫌恶地抬手,不知是想打她还是推她——
林百万只来得及看见她抬手,正想往旁边躲,身后传来一股拉力,扯着她的胳膊给她往后拽了一步。
那群大姐大,包括一班看热闹的,都安静下来了。
林百万抬眼一看,竟然是何赐。
他站在她身前,一只胳膊抬起,呈一种强大保护雏弱的姿势,挡在她身前。
“李知意,你进去。”何赐语气听不出喜怒,她也只能看得到他的后脑,以及于薇略带几分不敢置信和惊慌的表情。
比起他们,林百万倒没有太惊讶,毕竟好感度在那儿摆着。她只是没想到,依他成日里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性子,竟然真的会过来掺和这种事。
她没有多说什么,依言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将将转过身,就听见身后轻轻的关门声,她再度转头,一切都已经被隔绝在门外了。
班里看热闹聊八卦的,对上她的眼神,又纷纷躲着,佯装出一副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印象里,李知意好像跟何赐在一起以后,也受到过很多次这样的挑衅针对。
她心理素质还算强大,看到于薇她们那么多人,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度,说完全镇定自若都是假的。
更别说李知意,性子那么软,何赐只是为了玩儿她当然也不可能像刚才那样替她出头,她当初受过的多少委屈和恐惧,可想而知。
林百万脑子里白光一闪,掠过了一些画面,是李知意当初被于薇等人针对羞辱的时候,何赐的冷眼旁观。那种完全置身事外、像在看戏一样的神情,让她越发心凉。
大概和喜欢的男孩子谈恋爱,即使像走钢丝绳一样提心吊胆,却还是会生出莫大的勇气去坚持。
——可惜爱人是为了个肮脏的赌约,珍惜的爱情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空谈和笑话。
她最后跳楼,该是全线崩溃、彻底绝望了吧?连林百万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喜欢何赐。
林百万端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门外的何赐于薇他们。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们的侧脸。何赐比起平时,脸色阴沉了些,带了几分怒意。大概说了什么言重的话,于薇她们个个失了气焰,颇有些落魄尴尬地低垂着头。
林百万不知道何赐是真的为她生气,还是依然为了赌约在做戏,但她心里忽然觉得很可笑。
——迟来的一切,轻贱到一文不值的地步。
“李知意?”一道平和的男声,把她从思绪飘远的地方拽回来。
她缓了缓,低下头去,看向和谦手里的一小叠印彩a4纸。
“你没事儿吧?”和谦目睹了刚才门口发生的一切,作为同班同学,他对她印象还不错的,此刻带了点儿担忧,本着人之常情,照例关切了两句。
林百万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个柔柔的笑:“没事儿,怎么了?”
和谦正了正脸色,把手里的彩页放到林百万课桌上。
“老师说要我转告你一声,负责教室后面的黑板报,让我协助你。上次你弄的很不错,还得了奖呢。”
还好,板报而已。她心里松了口气:她以前还蛮喜欢画画,自己悄悄练过几年,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好,那就午休时间办,我画你写,你看怎么样?”
和谦点头,这事儿就敲定了。人前脚走,后脚何赐开门进来,正好看见和谦在林百万座位旁边。
她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儿,只是忽然感觉他皱了皱眉。
等何赐迈着长腿大步走到林百万身边儿时,她早就把和谦给她的参考海报好好儿地收进抽屉里了。
何赐倒是没有上来就发难:“我警告过于薇她们了,以后没有人会再来招惹你了。”
跟谁邀功呢?这难道不是你应该的?我没有和你谈恋爱,凭什么要被你的舔狗针对?
林百万知道何赐想听什么,但她就是不说,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淡淡地施舍给他一个微笑:“谢谢。”
何赐心口却腾的烧起一把火。
这把火点燃了他这几天所有想不明白的复杂情愫,点燃了他未曾经受过的难耐思念,点燃了他赌约至今毫无进展的好胜心,以及——
看见别的男生跟她谈笑风生的莫名醋意。
那个男生……,何赐侧目看了和谦一眼,眸中神色不辨。
和他是南辕北辙的人,但和李知意是同类人。
何赐原先心里的笃定被一再冲淡,他现在忽然有了些自己可能会溃败的惶然。
“刚刚那男的,给你的什么,情书吗?”
他有很努力地,在压抑自己的不甘和吃味了,但这句话本身,就带着被动。
输赢已定。
林百万却抬眼看他,半真半假地,踩在他绷紧的弦上左右横跳:“想什么呢你,快上课了,赶紧回去吧……”
她这话猛的一听没什么问题,落在何赐耳朵里,她既没有说清到底是不是,还带着对他的敷衍和躲闪。
何赐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目视前方,咬着后槽牙,半晌,憋出来一个字:
“好。”
——“好的很,李知意,你好的很。”这句话梗在他喉咙里,咬牙切齿地在心口回荡。
何赐几乎是带着满腔的气急败坏,横鼻子瞪眼地回了自己的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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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上午,何赐的好感度好像到了一个瓶颈期,停滞在百分之四十五,一动不动了。
明明从上次会所一别后,隔那么几个小时,好感度就会缓慢上升一点儿的。
系统提醒她修改攻略方案,说根据数据显示,这一步棋走的不好。
林百万却气定神闲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知在合计什么,但就是不愿意像系统提议的那样,软和态度讨好何赐。
这样一点一点的涨,水到渠成,是安稳没错;但太慢了,她需要拿出大招,刺激一下何赐的神经。
中午午休的时候,是一整天班里最安静的时候,就是再用功,大部分人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稍微眯一会儿。
林百万就跟和谦一起,动作很轻地搬着凳子和粉笔,去做板报。
和谦自小是练过书法的,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两人各占一半板块,登对得好像金童玉女一样。
和谦写了一列,就会转头看看林百万的进度。她画的东西比较杂,有花草有飞鸟,边边角角还会添上几个可爱软萌的漫画小人儿。
他欣赏这种女孩儿,乖乖巧巧的,也不死读书,很灵动。
和谦看着林百万专注地描画,有点儿出神,以至于她马尾扫过肩头,侧目看过来的时候,他一下就被逮了个正着。
和谦生来是正人君子,他眼里无杂质,自然也不怕被当事人发现。他冲她点点头,微笑示意。
林百万也回了个笑,转身继续自己画自己的画。
“支线人物和谦,好感度提升至百分之三十。”
与此同时,处在繁华地段的某会所地下台球室,何赐刚摔了手里的球棍,脱力地坐到休息区的沙发上。
从刚才开始,他就很烦躁,眼皮一直不停地跳,做什么都无法专心。旁边的高成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何赐是怎么了,面面相觑,没一个敢上去问问的。
何赐在他们面前几乎不大发火,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算看谁不顺眼,也是不动声色地就自己搞定了,至多给个阴沉的表情,让人知道他的不悦。这样直接摔砸东西的,还是头一回。
何赐心里在想什么?在想那个性子捉摸不定的李知意。
想她面对他总是游刃有余的态度,想她面对暧昧宠辱不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