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从良记 第26章 第 26 章

长久而怪异的寂静让宋平安心中蓦然不安起来，他曲起手指想要扣响门扉，却又想起了他爹的交代，于是踟蹰在门扉之外，正是左右为难。

偏巧这时候屋子里又有声音传了出来，细细听去，好似是捶打物件的声响，而后就是沉闷的“哼哼”声，这种莫名叫人不安的声音，叫宋平安愈发的心中难耐起来。他终于还是受不住，一脚踹开了门扉，却又被屋子里满地的血淋淋吓破了胆子，当时就愣在了原地。

却见他那一向忠厚老实，再不肯与人相争的父亲手中提着一柄铁锤，满身血渍正立在屋子中央，抬头看见他，还冲着他一笑，道：“如此可以安枕卧榻了，这厮再不能来害了我的闺女了。”

宋平安如遭雷击，战兢片刻，转身忙将门扇紧紧闭合，又不放心，将一旁的一个椅子拖了过来抵在了门上，这才转过身去，稍顿，才又抬起脚往前走去。

宋老二满身血污，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宋平安唯恐他爹捶死了这人，到底人命关天，闹腾出去可是要以命抵命的，忙蹲下身去去探鼻息，好在还活着。

这才又强自稳住了心神，哆嗦着去看那宋老二，只是那厮瘫在地上，满身都是血，却也看不出到底哪里受了伤。

“不用看了，我砸断了他的两条腿，这辈子他都得在床上过活了。”胭脂爹扔下了锤子，往一旁的地上一坐，道：“我想好了，老家那里咱们还有些房产，虽是旧屋，到时候拾掇拾掇也是能住人的。把他送到那里去，只说他好赌又好色，得罪了权势，才被人打成了这幅模样。再找了人给了钱财照料他的起居，如此便罢了！”

宋平安懦懦地应着，而后猛然一颤，忙说道：“可是他要是胡说八道该又如何？”

胭脂爹沉默片刻，忽然咬牙切齿道：“那就割了他的舌头。”

宋平安只觉浑身冰寒心下一阵猛跳，他爹自来懦弱无能，如今忽然一副凶猛丈夫说一不二的的模样，倒叫他一时间难以适应了。

胭脂爹却是满身疲倦，站起身道：“趁着夜色，赶紧收拾了这里，你再去家中收拾了包袱，赶了驴车过来，咱们爷俩儿就尽快上路，尽早处理了这事，也省得夜长梦多。”

宋平安忙点头，两人就寻了些草药和布条给宋老二简单处理了腿伤，又把屋子里扫洗干净，胭脂爹留在铺子里看着，宋平安则回了家去，收拾包袱准备出门。

自然是要编出一些谎话蒙骗了家里的人，宋平安先去寻了胭脂娘，作揖后说道：“娘，老家那里今个儿有人捎了信儿家来，说是前段时间发水冲了咱们家的祖坟，爹爹寻思着，到底是老坟，也不能不管了，就想着尽快去一趟将坟地给拾掇拾掇。”

胭脂娘最近正为着宋胭脂的事头疼，一听说是宋家老坟的事情，也不乐意多费精力过问，道：“既是如此，你且和你爹一道去，他近来身子骨不好，你年轻有力，千万照料好他。”

宋平安忙道：“定会照看好爹的身子，娘莫要担心。”

出了屋门，宋平安想了片刻，又去寻了宋胭脂说话。

宋胭脂正是满腹忧心，见着了宋平安忙不迭就迎了上去，想要问又唯恐叫人瞧了去，忍着就进了屋里，门一关就忙拉住了宋平安：“可如何了？”

宋平安轻轻拍着姐姐的手背，安抚道：“姐姐莫要担心，一切都处理安排好了。”说着拉着宋胭脂坐下，就把宋老二被捶断了双腿，他们爹又准备将他送去了老家过活的事情，说给了宋胭脂听。

宋胭脂不想自家那敦厚老实的爹竟是这般威武厉害，一时间竟是怔住了。

宋平安笑道：“如今和姐姐来说一声，就是不想姐姐跟着担心。”说着站起身道：“如此我便先去了，这事儿还是早安置了早安心。”

送走了宋平安，宋胭脂才满腹心事回了床上躺着。心说在娘家待着实在是太糟心了，可要她自己个儿回周家去，她又不肯，左想右想，倒不如去庙庵里头住上一阵子，也好讨个清净自在。

等着第二日，宋福贵才知道自己爹和哥哥竟是老家去了，听说是老坟被冲了，还道：“原是这个缘故，我说这几日总是要做噩梦，怕不是祖宗过来埋怨咱们慢待了他们了。”

宋胭脂笑着打发他去铺子里盯着生意，她这里却是打定了主意，就叫秋莲屋里收拾包袱，她自家往她娘的屋子里去了。

胭脂娘正拎着一件红色里衣在做，宋胭脂一瞧上面的桃花儿红艳缭目，便知道这是那宋茜桃的。心下一酸，心说自己当初嫁人，她娘连块儿帕子也不曾给她缝制过，如今却给宋茜桃缝制里衣，眼睛一瞥，又瞧见一旁箩筐里头几件已经缝制好的外衫，正是颜色鲜亮，花样儿时兴，不觉眼里一酸，心里头愈发苦楚起来。

“娘。”宋胭脂强自按捺住心中的酸涩，上前福了福，就捡了一把椅子坐下。

胭脂娘“唔”了一声，眼皮子连抬都没抬，就开始数落道：“眼瞧着你二妹婚期将近，你总是在娘家这么住着也不是回事，依我说，你便低一低头，自己个儿回去算了。若是周家不肯让你家去，我让富贵去寻了他们说些好话，总是不能一直住在娘家，丢了你妹的脸面，到时候她在婆家又要如何立足。”

这番话好似倾盆冰水兜头而下，宋胭脂的一颗心彻底是凉透了。她本就是爽快的性子，如今真正看明白，也想明白了，心中就迅速下定了决心。

“今个儿来就是说这回事的。”宋胭脂抬手迅速抹去了眼角的泪，淡淡道：“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胭脂娘先是一怔，而后陡然狂喜起来，将衣服搁下笑道：“正是该这么做，都道是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打床尾和的，你便是略低一低头也是无妨，夫妻两个何苦总要分个高低软硬的。等着茜桃大婚那一日，你就带了姑爷家来，到时候体体面面的，你妹子也好沾一沾你的脸面福气。”

宋胭脂心若刀绞，一时间难受的几乎要死将过去。她知道她娘偏心，但偏心到这份儿上，她也是着实没想到。

“知道了。”宋胭脂站起身又福了福：“我去了。”

胭脂娘笑道：“我去送你。”

宋胭脂摇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便叫我自己个儿家去吧！”

胭脂娘见着宋胭脂面色不似平常，仔细一瞧，又瞧不出什么异样，想了想道：“那就叫富贵送你回去。”

宋胭脂又摇了摇头：“爹和平安都去老家了，前头铺子得有人看着，也不远，我就和秋莲一道回去就是了。”

胭脂娘便叹气道：“你这孩子……”话锋一转，又板起脸数落道：“这回回去万不可再使性子了，为人妻室的哪有容易的，都是委委屈屈一辈子过来的。好生伺候夫君孝顺公婆，等着生了儿子出来，你便知道娘说得没错，这日子啊，总是能过顺畅的。”

宋胭脂再不想听见她娘说出半个字来，胡乱点点头，就扭头去了。等着出了大门，宋胭脂扶着秋莲回望着家中那扇黑漆大门，不由得苦笑道：“原本以为是家，如今看来，这家早就容不下我了。”

秋莲心中顿生苦涩，她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可眼下瞧见这情景，也由不得为着自己这个主子心酸一场，然则还是温声劝道：“这女人本就是旁人家的人，虽是太太无情了些，到底大家都是这样想的，也不怪她总是催奶奶回周家去。”

宋胭脂摇摇头道：“若真是如此，我倒也能想得开。只是她偏爱茜桃，又来亏待我，我心里实在难受。我也不是不知道十根手指总是有长有短，手心手背也总是要分个厚薄里外。但她是我娘，我心里真是难过。”

秋莲闻言也只能叹息，她这主子是个通透的，只是太过通透，倒不如糊糊涂涂看不清楚来得好一些。

“那咱们如今要去哪里？”秋莲问道。

宋胭脂抿唇想了会儿：“我知道十里地外有处尼姑庵，咱们就先去那里落脚，至于以后，就再说吧！”

而周家这里，郝氏得了周烈亲笔书写的一封信，信中直言若是再不遣人把四儿媳接回家来，他就撂下生意，亲自回这八宝镇来。

郝氏到底是惧怕周烈的，气了一回后，还是把赖忠叫了去。

“你可真是个好奴才，竟敢背地里害我。”

赖忠忙跪下，回道：“太太这话言重了，老奴哪敢害了太太，实在是老爷不知哪里听得了消息，老奴再不敢不听太太的话，就写信去了京都的。不信太太去问问家里送信的，老奴可曾捎了消息出去。”

郝氏冷笑道：“散了银子出去自有愿意跑断腿的，你当我是稚童憨子不成，就拿了这话来搪塞我。”

赖忠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干脆甚也不说，只跪在地上，听那太太随意发落。

郝氏骂了一通，心里头才好受了些，虽是不情不愿，到底还是依着周烈的意思，叫赖忠安排了，去宋家把那宋氏接回家来。

于是胭脂娘这时候才知道，她那闺女竟是扯了谎，压根儿就没回了周家去。一时间，胭脂娘和赖忠都着慌起来。八宝镇说大不大，可沟沟村村的却也很多，到底宋胭脂去了哪里，却又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