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那天之后,湛云青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白阮,不清楚他具体在忙些什么,应该还是在姚荀那里拍戏。
此前他很少做梦,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白阮的影响,从与白阮分别的那天起他常常做梦。有时候梦境像是《万人迷只想爆红》的剧情,有的时候却又好像只是单纯做梦。无论如何,他总是梦见白阮。
“这样下去可不行。”湛云青找到经纪人,对她说:“我这几天睡眠质量很差,最近的行程都给我推了。”
经纪人略有些惊讶,纵然湛云青平日算不上劳模,但是面对工作还算敬业,很少这样直接撂挑子不干,不过经纪人还是表示了理解,还十分知趣地没问湛云青要去做什么。
湛云青把工作都推掉后,其实也有些无聊,不知道要做什么。正好这时谷朝雨的姥爷给湛云青打了个电话,说姥姥病了,想见见湛云青,湛云青便答应了。
两位老人住在G国的一个乡下庄园里,湛云青的飞机直接落在了庄园后院,天气很冷,还飘着小雪,呵出来的气像是柔软的云。
“云青,你来啦?”李昉潭正在花园里散步,笑盈盈地跟湛云青打招呼,走近了后惊讶地顿住了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下湛云青的脸色,有些凝重地问:“最近很忙吗,怎么脸色这样差?”
“还好吧,”湛云青蹙眉,问道:“湛天明也来了?”
“嗯,你爸妈都来了,朝雨也在。”李昉潭捂着嘴笑,说:“你也快进去吧,他们在烤火呢。”
“你在外面做什么?”
李昉潭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抖了抖手说:“在里面没事做……”
湛云青冷淡地点了点头,从她面前走过,径直走进了房子里。谷朝雨的姥爷戴着毛线帽,嘴瘪了进去,坐在摇椅上。湛天明不知道去哪了,湛松和妻子坐在壁炉对面的软沙发里,女人仍然穿金带银,把自己窝在沙发的角落,脚放在湛松的腿上,等待湛松把手里的松子剥好递给她。
“总算来了!”谷朝雨指了指门口,对着其他人笑道,说完捧着烤好的橘子站起来,往湛云青手里塞:“刚烤好的,热乎着,吃点儿暖暖。”
湛云青冷淡地躲开他的手:“不用了。”
谷朝雨却不显尴尬,顺势揽住湛云青,捏了捏他的肩膀,有点惊讶:“怎么瘦了这么多?”
湛云青想要挣开他,但是他近日不知是不是真的没休息好,总觉得手脚无力,推了两下没推开就不动了,想着长辈在这儿谷朝雨应该也不敢放肆。他跟着谷朝雨走到姥爷面前坐下,笑了笑,说:“姥爷好。”
他与家里人关系并不亲密,此时坐在老人对面,居然有些紧张。
老人碧绿色的眼睛似乎变得浑浊了,双颊上有星星点点的老人斑。他伸出手握住湛云青的手捏了捏,德语死板的发音让他听起来有些严肃:“长大啦,和你妈妈越长越像。”
谷朝雨接过话头,说:“他和小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湛云青笑意一凝,转移了话题:“姥姥呢?”
“在楼上呢。”老人对着湛松招了招手:“正好云青来了,你们一起上去看看她吧。”
湛松点了点头,转向身旁的女人,张开双臂。女人立刻爬进湛松怀里,双臂顺势搂住湛松的脖子,湛松就这样把女人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湛云青跟在他身后上了楼,走进二楼最大的房间。身形枯槁的女人正坐在窗边插花,听见动静才看向门口。
她对着女人招了招手,淡紫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薇尔,来。”
湛松放下怀中的女人,女人抬起手,扶着门框,慢吞吞地走了进去,顺便将门关上了。
父子俩被关在门外,沉默相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湛松始终站在门外等着,不紧不慢。湛云青有些等不下去了,正想离开,忽然听见房间里女人细细的声音呼喊着:“阿松!”
湛松立刻把门打开了,好像等待已久。
两位女人面对面坐着,湛云青发现桌上的插花已经完成了,一支倾斜的梅花仿佛刀刃刺向空中。
“让他也进来吧。”女人说。
湛松点点头,与湛云青一起走了进去。
“我新学的日式插花,怎么样?”姥姥捂着嘴笑,示意湛松看桌上的花。
“很好看,像是枝头展翅欲飞的小鸟,很有延伸感。”湛松在妻子身边坐下。
湛云青听了,又仔细看了眼桌上的花,怎么看怎么像锋利的刀剑,看不出那里展翅欲飞。
“薇尔以前也是插花的高手。”姥姥看向湛松怀里的女人:“其实这是薇尔插的呢,她嫌我插得不好。”
“我可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说妈妈的技术有待改进。”薇尔笑眯眯地。
姥姥嗤嗤地笑了起来,说:“你这张嘴也就松能忍了。”
“比起前些年好很多了,妈妈。”薇尔倒在湛松怀里。
“真是讨厌跟你这丫头说话,你们俩快走吧。”姥姥哼了声,对着湛云青招招手:“我们来说说话。”
薇尔点点头,说:“我一会儿再来。”
“可别来了。”姥姥连忙挥手,脸上却乐滋滋的。
湛云青没想到他会被单独留下来说话,听到湛松关门的声音,不知所措地坐直了。他以前其实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姥姥,据姥爷所说,她是个爱玩乐的人,很少留在同一个地方太久。
“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吧?”姥姥边问边给湛云青倒了杯果茶。
“二十六了。”湛云青接过果茶,喝了一口。
“那其实还早,趁着没结婚多玩玩。不然就要像你妈妈一样,早早结婚,被束缚住了。”她是英国人,不过说话没有什么口音,声音爽朗利落:“我两个女儿都早早结婚了,不像我,玩够了才答应嫁给你姥爷。你肯定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吧?
她站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摆在桌上,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辉——这样的光辉往往在迟暮之年或是将死之人的眼中出现。
“这是我从护士学校毕业的时候,漂亮吧?”她熟练地翻到相册中的某一页,指着照片中叉着腰穿紫色法兰绒长裙的女人说。
湛云青点点头。
她满意地笑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后翻了十几页,说:“对了,你也没见过你妈妈以前的照片吧。”
一张合照出现在湛云青面前。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一对外国男女中间,手上拿着冰淇淋,一脸倔强地盯着镜头。
“薇尔小时候可倔得很呢,很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聪明得可怕,看中什么一定要得手。”她把照片拿了出来,相片的背面手写了一个单词——薇尔列特。
“当年她突然跟我们说要结婚的时候,吓了我们一跳。”
湛云青抬起头,对上姥姥饱经风霜的目光。她的眼神说不上慈祥,而是炯炯有神如闪电的。她笑了下,继续说:“她以前像我,谁都管不住,我原本以为她会跟我一样不愿意步入婚姻呢。不过她现在过得也很好,我也是。看来有时候和别人一起生活也不是一件坏事,人的想法是瞬息万变的。”
听到这里,湛云青忽然领会了姥姥的意思。
感情她绕了这么一大圈是来催婚的。
“姥姥,我——”
“朝雨跟我说了。”姥姥打断了他,继续微笑着说:“他很担心你。”
谷朝雨说了?说什么了?湛云青愕然,没想到谷朝雨居然还拉上长辈来帮忙。他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手机,匆忙站起来,说:“姥姥,湛天明有事找我,我先出去一下。”
“好吧。”老人颇为遗憾地看了他一眼。
湛云青越想越无语,拉开门走下了楼,把正在和姥爷说话的谷朝雨叫了出来,站在檐下。
“怎么了?”谷朝雨一脸装傻。
“你跟姥姥说了什么?”湛云青觉得谷朝雨脸上就写着欠揍两个字。
“啊,我就是提了一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谷朝雨笑了:“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点思想工作。”
“什么思想工作,我不需要。”湛云青无语。
“你很抗拒亲密关系,不是吗?也许你需要一点……治疗?”谷朝雨耸耸肩,拉着湛云青往屋子里走。
“你要带我去哪?”湛云青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挣脱不开谷朝雨,而且一用力太阳穴就痛痛的。
“外面多冷啊,进去说话不行吗?你不怕感冒我还怕呢,你看看你现在瘦的,真怕风一吹你就倒了。”谷朝雨无奈地说:“你说你这是何必,不就分个手吗,至于搞成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你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人家倒是春风得意。”
“什么意思,你学的那点中文别乱用行吗?”湛云青莫名其妙。
“你还不知道?”谷朝雨把湛云青拉到自己房间,点开新闻给湛云青看。
#郑麟道疑陷同性绯闻夜会不知名男性友人#
“你猜这个男性友人是谁?”谷朝雨点开照片,照片上是郑麟道站在车前,半拥着怀里的人。那人穿了件白色的棉服,身材高挑,看不清脸。
“而且我有朋友说,前段时间在酒局上看到他了。”谷朝雨笑了笑:“人家没了你可是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到处攀高枝,充实的很呢。而且北边那位的公子前几天也跟我打听他呢,谁看了不说交际花一个。”
湛云青扫了眼新闻图,只觉得太阳穴痛得更厉害了。
其实这样的新闻他早有预料,不过就是离开他后,白阮的生活回到了原剧情的轨道而已,他早在那天就能想到。
谷朝雨站在原地,看着湛云青脸色越来越白,伸手半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有这么伤心?”
湛云青觉得谷朝雨的声音好像在天边漂浮一样,他看了眼谷朝雨,刚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花。
他意识到不对,后退两步:“你给我下了药?”
谷朝雨轻笑了声,向着湛云青的方向张开双臂,温声说:“小心不要摔着了。”
湛云青踉跄几步,靠在门上,掐住掌心缓了缓神,咬牙切齿:“谷朝雨,你他妈的——”
意识越来越涣散,他看了不怀好意的谷朝雨一眼,狠狠地咬住舌头。剧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吐了一口血,没空与谷朝雨计较,拉开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