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阎牧霞的后脑勺被某种坚硬的物件撞击了一下,阵痛让她无法失去意识。强烈的失重感使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皮肤分泌出冰冷的汗珠,身体时而炎热难耐,时而如坠冰窟。
她努力试图抓住四周流动的沙墙,然而沙砾却从她的指缝间流逝,只有摩擦力能勉强减缓下坠的速度。
漩涡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空洞。
阎牧霞已经离地面很远,她没有把握队伍中的其他人会愿意救一位失足的同伴,自己恐怕在劫难逃。
她头盔的顶部有一盏照明小灯,检测到进入昏暗环境后自动开启了,勉强照亮了四周的视野,苍白的骸骨,断裂的钢架,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啊!”为了抓住可靠的物体,阎牧霞的手臂承受了太多压力,骨头惨遭折断,终于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她的身体跌入沙砾的洪流中,来到了一块平整又坚硬的大岩石上,浑身的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疼痛难忍。
还好口袋里存了一些应急药物,里面还有止痛剂,给自己来上一针后,阎牧霞长舒一口气,终于感觉好受了些。
但骨折的问题还没能解决,也不清楚内脏伤势如何,以现在的状况,如果没有外人的帮助,自己很难解决这个问题。
固然觉醒成为异能者后,她的身体素质提升了不止一倍,自愈能力也包括在内,这也让她能够从如此高空坠落还能存活下来,但不代表可以继续应付接下来的风险。
“哟,这还有人啊,又掉下来一个?”
在空旷的地下,一层层的回音格外明显,阎牧霞险些没能找到声音的来向。
照明灯指向了那处,一位老人靠在石壁上,枯黄似干裂树皮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两侧,稀疏的白发躺在头顶,浑身都被尘土掩盖,就连双眸也似乎蒙上了一层纱,里面的光亮晦暗不明。
阎牧霞挣扎着朝那边挪动了几下:“你也是失足掉进来的吗?”
“哦不,我本来就在下面干活,不过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上不去咯。”
老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多添了几分无奈与苦涩。他穿着材质普通的工人服装,看上去并不是共生教外勤队中的成员。
阎牧霞又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是啊,不过现在还有你啦。唉,现在的年轻人,哪还有人愿意上这种地方开采源晶啊。”
“你的工作是开采源晶?”阎牧霞听后微微皱眉,“公司给你配备的防护设备根本不合格。”
她开始怀疑老人的实际年龄,也许是受到了源晶辐射的影响,他的身体才会衰老得如此之快。
“哈哈哈,如果是那些大集团,说不定还懂得做做样子,可惜啊,孩子,我是被流放到这里的。”
老人平静地说出了自己并不太美好的境遇,阎牧霞这下明白了。违反了帝国的律法,罪不至死,需要赔偿又交不起钱,就很有可能流放到荒芜的星球上,做些类似这样的工作。她也学着老人的样子靠在石壁上,抬头看向不知在何处的洞口:“我也许还能出去,可以帮你给家人带句话,或者什么东西……也许不能。”
“嘿,谢谢你啊,但是不用啦,我就一个儿子,他也早就不知所踪啦,可能是逃到了哪颗暗星上去,谁知道呢?”
“我也在暗星混过一阵。”
阎牧霞还想着说不定自己见过这个人,但帝国疆域内的暗星数不胜数,又怎么可能如此凑巧呢。
老人突然努力转动了身子,朝着阎牧霞问道:“那你说,那边过得好不好?”
“还行吧,如果你有点本事,活下来不是问题,要看你儿子是什么人了,他多大的时候失踪的?”阎牧霞认真地回答着。
老人眯起眼,似乎陷入的回忆:“我那儿子,说起来还挺厉害的,是个异能者呢。”
“他的娘早年被一家医药公司骗去做实验,出事了,赔了点钱就打发了咱们。后来他觉醒了异能,又被那家公司看上,过来招安。”
“结果他混了进去,大闹了一场,听说坏了他们好多设备和实验品,最后成功跑了,我就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
阎牧霞道:“所以法庭让你赔偿吗?”
“是啊,我怎么给的起,现在也变成了这样。”老人咳嗽了几声。
阎牧霞感叹道:“看来你儿子本是个天才,可惜了,没能走上正途,但也不能怪他。”
“可不是,他天生就有好眼力,后来的异能也和这个有关,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异能是什么,比现在所有的检测设备都要好用,根本是骗不过的。”
“那还真是厉害。”阎牧霞道。
不会吧,难道是他?
一讲起自己的儿子,老人就滔滔不绝了起来,脸上都恢复了不少血色:“他的异能啊,不仅能看见异能的作用,还能看到异能的名字。说来搞笑,很多人都喜欢给自己的异能取些听上去很霸气的称呼,被他火眼金睛一下,全都原形毕露……”
阎牧霞干笑几声,突然联想起前世听过的一个词,“中二”,如果她某天觉醒了什么超能力,可能也会取一个很夸张的必杀技名称。
好吧,现在她的异能名字确实挺有意思的,后果就是她还没能完全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刚才在地面和异海生物战斗时,电能枪效果突变,很显然是受到了她的异能影响,但呈现出的结果让她更加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武器无法再对□□造成理想中的伤害,但也并不是攻击到了敌人的精神体,舞行者的反馈能够证明这一点,那自己攻击到了什么部位?
阎牧霞总感觉自己抓住了很重要的一点,眼前的迷雾却还是没有散去。
不管怎么说,这种异能攻击比起常规武器对异海生物更加有效,这是好事,她接下来免不了要继续和这个种群打交道。她也很庆幸自己拥有的是对作战有利的异能。
“好笑吗?看你好像挺开心,也好也好,不然这下面可太闷了。”
老人的问句,让阎牧霞愣了愣,她猛然察觉到自己真的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她为发现自己在变强而感到身心愉悦,在艰难的生存环境里,每一个进步都来之不易,难得可贵。
“没什么,我想起一个人,好像就是你儿子,他蛮好玩的,长着头黄毛,乱得跟鸟巢似的。”
“哎呀!”老人一拍大腿,“那就是啊!他成天就不收拾自己,老喜欢捣鼓些稀奇玩意儿,家里带点电的东西都不不知道被他拆了多少回。”
“我看他那时也在修理仪器呢。你放心好了,他过得还不错。”阎牧霞说道。C区环境比较安宁,蔚飞的店也有些规模,黄毛应该算是暗星上生活比较稳定的一批人了。
老人听后,布满沟壑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惊喜或者悲伤,他平静地合上双眼,喃喃道:“可惜啊,我也许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阎牧霞在犹豫,她已经自身难保,这种情况下更不应该动什么恻隐之心帮助其他落难之人,但现在她于心不忍,为了避免这种煎熬的心情持续下去,她只能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转移注意力。
不知为何,岩石的缝隙中渗出了某种透明的粘稠液体,低落在她被擦伤的皮肤上,凝固的血痂很快脱落,新长出的皮肤完好无损。虽然她已经用止痛剂减轻了自己的触觉,但液滴带来的冰冷深入骨髓,反而让她更加冷静下来,身体状况也肉眼可见地好转。
“墙那边有东西。”阎牧霞小声道,“别害怕,我会带你一起出去。”
“不用了,小姑娘,你一个人来到这种地方也不容易,不用勉强自己。”老人坚持拒绝她的好意。
谈话间,石壁上的裂隙逐渐延伸扩大,更多的液体从中流出,一只圆球状三米多高的生物冲破了障碍,又在狭窄的平台上翻滚了几下才停住,险些跌入更深的地方。
它的手脚舒展开来,看上去有点像一只王八,却没有明显的壳,身体圆润又柔软。见到这通体透明的异海生物,阎牧霞反而松了口气,她已经明白,这是共生教的盟友。几次的接触让她学会了通过颜色来分辨异海生物所属的派系。
怪物并不拥有任何人的特征,如果它有共生的人类的话,应该不在这里。阎牧霞努力寻找它的眼睛,却只能抬头看见两只黄豆大小的颗粒:“你……是来救我们的?”
一旁的老者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牙齿止不住地打架,颤颤巍巍地缩到了一条较宽的石缝之间。
透明的怪物没有说话,它们似乎并没有能模仿人类声音的发声器官。只是,它的目光也并没有指向阎牧霞,而是盯着正前方。
对面的石壁骤然坍塌,一个漆黑如游龙的庞大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