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若影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令牌,不觉陷入沉思。
一旁的青城忽然伸手接了过去,反复打量后方沉声道:“若没记错的话,这是祁阳云都公子的死奴牌!”
闻声秦若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事情竟比预想的更复杂。
“云都公子俊逸无双且出身侯府,落拓潇洒钟鸣鼎食,他虽身处武林,却从未和江湖人士纠葛。很难想象,此刻他会在淄阳——”
“不!”秦若影目光深究地望向窗外,斩钉截铁到:“顶多说明孔雀山庄与权贵交好,我猜来的不过一个死奴,今晚这些黑衣人应是连三郎派的。”
她指着其中两人的内袖,样式果然是孔雀山庄的标志。
“师姐,你先找地方躲起来,这些人不必管。我去去就来,你莫担心。”秦若影拍了拍青城的肩膀,宽慰地挤出一丝笑。
“你要参与?”青城双眸瞬间暗了下来,整个人异常的担忧。
要知道云都公子和孔雀山庄谁都不好惹,就连楼主北容亦要退避三舍!
秦若影认真地点点头,旋即轻声解释:“太傅之女本与你我无关,可那连三郎欺人太甚,欲置一个闺阁弱女于死地,这实属不耻!”
果然是十八娘……“你去吧!”
顷刻间窗户微晃,室内再度恢复沉寂。
灯下默然的青城扫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黑衣人,斜眼凝了一息后,从怀中不慌不忙地取出化尸粉,一刻后空气里便仅余烧焦的臭味。
半夜掠空的秦若影,凭借着狡黠的心智和三脚猫功夫,果然在柴房寻到了神秘失踪的仇小姐……
“盈盈赶紧离开——”说话的高大男子戴着面具,不是旁者,正是白日楼梯相撞之人。
“要走一起走!”仇盈盈死死咬着唇,纹丝不动地拽着男子的衣襟。
见状,秦若影暗自感慨,原来是强拆有情人呐!
“我不过途径此地,一介路人罢了!”
看着对方紧张的神情,秦若影抱拳致歉,迈步之际却被点了穴。
这年头路见不平也有错,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身前人。
只听那面具男俯身安抚仇盈盈,好一番温声细语:“盈盈不知世间险恶,这妇人嘴上说的好听,万一回头为了悬赏供出我们怎么办?”
憔悴不堪的仇盈盈终是心软,眨着泪眼连连哀求:“小景,不要!”
“盈盈你——”
“夏景轻!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以带上她。”
简直妇人之仁!
无可奈何的夏景轻,紧攥着拳将一丸药强塞进秦若影的嘴里。
“你负责照顾盈盈,但敢叛逃,定叫你肝肠寸断!”
倏然解穴的秦若影,恨不得拜访他祖宗十八代,“我好心而已,却落得如此下场,当真狗咬吕洞宾——”
“谁能证明你是好人!”
“你——”
“少废话,跟上!”
面冷心更冷的夏景轻不知从哪里顺了辆马车,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仇盈盈抱到车内,扭头却恶狠狠地对秦若影吩咐:“劳烦大嫂赶车,去溪水寨!”
“小景,天这么冷,把我的外衣给大嫂吧!”
秦若影颇为感动,心想念在仇盈盈的份上忍忍也无妨。谁知下一瞬,耳畔突然传来:“不必!人家大嫂身强力壮,倒是你不能再病了!”
车内郎情妾意,车外天寒地冻。秦若影拍了拍腰间一团厚棉花,感叹自己真是时运不济。
月光清冷地照在四野,马车一溜儿烟的消失在林间小道。
与此同时,等不到秦若影的青城在廊外呆了很久。直到天色变淡,她惨笑着掏出短笛,神情冷幽地吹了几下,没多久一只翠色的鸟扑闪着翅膀落下。
淄阳郊野——山外溪水寨,黎明前来了三位远客。
夏景轻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户农舍,掩门之际冲秦若影交代:“劳烦大嫂烧些水来!”
嘴里嘟嘟囔囔,背后张牙舞爪的秦若影不情不愿地在院里劈柴……
这都什么事啊!
如今她也不好判断,这仇小姐婚逃得究竟对不对!
要嫁的连三郎是个卑鄙小人,相守的夏景轻亦宛如阎罗。
外面干的热火朝天,屋内仇盈盈则有气无力地歪倒在榻上,病殃殃的惹人怜:“我想喝水?”
“来!慢点儿,别呛着。”夏景轻小心翼翼地半抱着她,一口一口地喂她喝。
许是喝的着急,仇盈盈扶着他的胳膊不停重咳,泪眼婆娑之际瞥见他眼中的忧色,情绪遂油然而生:“小景,倘若我……不在了,你便就此归隐,来日寻一良家女子共度——”
夏景轻垂眸凝视着她,语气决绝:“别说傻话!赶快好起来,他日我会亲自向你爹负荆请罪,跪求他将女儿许配与我。”
咸涩的泪水流进嘴角,仇盈盈视线一片模糊:“全是我害了你!”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不过江湖宵小。饮朝露,洒热血,生死如草芥。”夏景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闷声道:“反而是你,若没有遇见我,本该凤冠霞披安心出嫁,此生恩爱荣华——”
“有没有你,我都不愿嫁给连宜这等登徒子。”
……
秦若影敲门进来时,看着眼前卿卿我我的画面,无比尴尬地刮着鼻尖。
“水好了,二位请便。”
慌忙擦拭泪水的仇盈盈,羞涩地抿唇:“给大嫂添乱了,过两日即放您归家。”
“盈盈——”夏景轻明显不悦,但他不愿对方徒增困扰,敷衍应允:“先净面吧!”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软帕,在盆中将其打湿,温热的水汽蒸腾在半空,他绞干后体贴的抬臂去拭。
“这水——”
“怎么了!”
骤然间,夏景轻的双臂无力垂下,整个人遽然地瞪大了眼睛。
“哼!”盘腿儿坐在长凳上的秦若影,自斟了一碗茶,揉着僵硬的脖颈撇嘴:“渴死了!”
“大嫂?”仇盈盈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将浑身软绵的夏景轻紧抱在怀里。
“臭小子,解药呢!”秦若影猛地跳下来,伸脚轻轻踹了踹地上人:“别装死,不然我——”
“先放过盈盈!”
死鸭子嘴硬的很,嫌怨归嫌怨,秦若影觉得这人对仇盈盈还真是不错。既如此,索性未等他话音落下,秦若影立刻眼疾手快地揭下他的面具。
“求您了,不要杀——”
在仇盈盈的啜泣中,秦若影被眼前人惊住。这夏景轻竟比杨捷生得还俊逸,纵使陋室如斯,亦难掩其耀目。
“怪不得!”秦若影左右看看,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我不会伤害你们的,都说了不是坏人。解药给我,我立马消失。”
“休想!”
“得!”秦若影迎上那双喷火黑眸,强装镇定地摆手:“我也给你下了七窍流血粉,一命抵一命倒也划算。”
言毕,夏景轻还未来得及反驳,榻上的仇盈盈却哆嗦着昏死过去。
“盈盈,盈盈……盈!”
“别喊了!”秦若影旋即在她额头触试,没想到对方竟热到这种程度。
因此,她拼尽全力地将碍手碍脚的夏景轻拖至一旁,随后忙有条不紊地为仇盈盈降温。解衣散热,翻出随手携带的利药……守在榻前反复为其更换软帕,直到自己累瘫过去。
等她睁开眼后,仇盈盈已披衣坐在身畔。
“你醒了?”
“我怎么在榻上!”
秦若影挠着头就要起身,不料却被仇盈盈一把按住:“多谢大嫂救命之恩,小景去烧饭了,一会儿吃完您就回家去吧!”
如此重的剂量,夏景轻竟然几个时辰解开了。秦若影佩服的同时又不免尴尬,她这哪里是下药,不过诈一下对方。
许是看出了她的心事,仇盈盈敛眸嫣然一笑:“小景骗您的。”
乖乖,遇上同行了!
“冒昧问下,仇小姐同夏公子自幼相识?”秦若影看着善良纯真的仇盈盈,不由得百感交集。
毕竟这不知江湖险恶的柔弱官家女,再加上武功算不上绝顶的俊美江湖客,他们怎能逃脱孔雀山庄天罗地网的追杀呢!
仇盈盈似乎有些难为情,咬着唇沉默了好长时间,才怯懦地摇头:“我和他相识不过数月——”
啊,这也太冲动了!
秦若影表情急速变换,愕然地望向她。
“他其实……便是前段时间恶名扬淄阳的鬼面郎。”
“采花贼?”秦若影终是没忍住地溢口而出。
对此,仇盈盈脸颊绯红,局促地抬起泛光的眸子,声微言轻地辩解:“小景他至今未曾犯下任何错误,出山就遇到了我——”
谁能想到初出茅庐的采花贼,入江湖的第一天就金盆洗手了。长居内宅的文弱娇小姐,更是心甘情愿舍弃荣华富贵,宁肯余生颠沛流离……
秦若影忍不住晃神,换成是她,有朝一日会为了心爱的人对抗一切吗?
正当她脑海里即将飘出一个影子时,夏景轻端着饭菜进来了。
“原先是夏某不对,请大嫂恕罪!”来人进退有礼,任谁都瞧不出这曾是个赫赫有名的采花贼。
“事出紧急,能理解!”
秦若影接过碗筷,刚想问他来淄阳作甚,不料外面悄无声息地闯入一群黑衣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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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