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徐慢也觉得心里泛酸。
她宁愿江廷用最残酷的话骂她赶她,也不希望江廷再流露出对她的关心, 就像此时此刻面对江廷浅淡的关心,她已经溃不成军,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她就知道在江廷面前,她永远都无法理智起来。
只是她仍然嘴硬地说:“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以后再也不会。”
江廷的表情再次变得严肃,他走近了一步,逼迫徐慢与他对视,说出来的仍然不是什么好话。“徐慢, 我这是为你好。”
徐慢冷笑了声,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不好的就是你, 江廷, 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男人的神色变得复杂,似在隐忍, 又似在思考着什么,他说:“如果你现在还是接受不了我们分手的事实, 我会陪你走出来。”
这话听着倒是新鲜。
徐慢双手抱臂, 问:“我倒是想知道你要怎么陪我走出来?”
“你决定, ”江廷顿了顿,“你认为什么方式有效, 我会配合你。”
徐慢原本想嘴犟地回一句, 只要你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能好起来。
但她怕江廷真的当了真, 在这个当口,她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她做不到以后再也不见江廷,她保不准自己哪天喝醉了又发疯似的给他打电话。
于是只轻飘飘地开着玩笑:“分手原来还有售后服务的么, 这倒是新奇。”
话音刚落,江廷勾了勾唇角,伸手探往西装裤口袋里的烟盒,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徐慢知道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每当他焦躁不安时便会如此。
他开始说起另一个话题:“我听周晁说,油画班和钢琴课你没再去了?”
“你问这些问题不觉得可笑吗,难不成我还能心安理得地花前男友的钱,去上这些陶冶情操的课?”
“你知道那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江廷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傲慢和高高在上,徐慢心里生寒,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厌恶。
她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讽刺地笑了声:“好啊,如果你未婚妻不介意的话,我会继续去上课的。既然你这么有善心,那我也不能辜负了你的好意。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对以前的女朋友也管得这么宽吗,连这些都要事无巨细地问个清楚,还是说,这就是和有钱人谈恋爱的好处,连分手了都还有这么多隐□□利……”
徐慢倔强地仰头与他对视,深秋的夜里,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倔强感越来越浓,江廷意识到眼前的徐慢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乖巧、事事围绕着他转的女孩,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不再是崇拜和爱慕,而是浓重的怨与恨。
江廷没说话,徐慢倒是云淡风轻地说起另一件事:“对了,我也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油画班里有个男生长得挺帅的,他之前说要追求我,我没答应,如果能再见到他,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以后还会对你念念不忘。”
虽然江廷知道徐慢是故意在这时提起,但还是攥紧了拳头。
“徐慢,不要说气话。”
“不是气话,你能和别人结婚,我也可以。我找不到比你有钱的,但一定能找到比你更爱我的。”
徐慢最后说的这句话,江廷是相信的。也正因如此,他才更觉难受。
这些日子,他在不断地自我博弈,矛盾不已,他既害怕徐慢对他念念不忘,又害怕徐慢真的彻底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
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徐慢真的放下过往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生活,每每想到这,他就感觉到钻心般的疼痛侵入骨髓。
他以为他学会了认命,但只是在骗自己。
秋天的落叶被风卷起,徐慢踏着夜色离开,恍如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默不作声地与他作别。
—
那日之后,江廷想起徐慢的次数越来频繁。
当他晚上回家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总会想起在客厅中央那张沙发,徐慢坐在那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等他回家,客厅电视里聒噪的声响都无法将她吵醒,但她却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出他开门时细微的声音。
当他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总会习惯性地望向徐慢平常坐的位置。他想起徐慢吃饭时总爱说话,她眉飞色舞地说起她今日在学校里的见闻,说起微博上那些明星的八卦,说起今天她都做了些什么。
他每次都没认真听,但现在他发现徐慢说话时的情态,他竟然记得那么清楚,那张漂亮的脸上每一个表情都那么生动。
有天夜里,江廷失眠到凌晨两点,仍是毫无睡意。他把书房里放着的电脑找了出来,那一整晚,他把徐慢下载好的视频全看了一遍,从头到尾,一个不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想知道在徐慢眼里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想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下载这些视频,他想知道那一天,当他平淡地道出分手时,她到底有多恨他。
第二天傍晚,江廷开车去了徐慢此前上课的油画培训班。
江廷去的时候正好临近下课时间,他站在走廊外面往里看了一眼,视线在那些年轻的面庞上一一掠过,他最后终于确认,徐慢没在这些人里面。
他站在走廊处一直等到下课,颇有耐心。
下课后,他与油画班的老师交谈了片刻,得知徐慢从两个月前便再也没回来过。听到这个结果,江廷内心竟有些欣喜。
他就知道徐慢那天说的不过是气话,她没那么容易放下自己,也没那么容易放下他们之间的感情。想到这,江廷的心情稍有好转。
站在电梯前,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背着斜挎包从教室里走出来,其中一个长得很干净,肤色偏白,再加上长得高,在人群里尤为扎眼,江廷不知想到什么,多看了两眼。
他们一路聊着游戏、聊着刚才油画课上老师布置的作业,话题天南地北,说得兴高采烈,有着蓬勃的朝气。
电梯门打开,江廷与他们一同走进电梯。
他听见他们还在继续方才的话题——
“阿星,待会要不一块儿去打球吧,难得今天我们几个都有空。”
“改天吧,我今天有约。”
“有约?什么约啊,男的女的?”
一阵起哄声响起,在狭窄的电梯里这声音尤为刺耳,这聒噪的声音让江廷皱了皱眉,抬头看着右上角跳动的数字。
“一看你这满面春风的样子,我就该猜到的,是约了徐慢吧?”
思绪游离在外的江廷心里忽的一沉,跟着这电梯直直地往下坠,脑子里嗡地一声。
“嗯,刚好她今天不用加班,我们约了六点半去看电影。”
男孩说完,低头在微信上发信息,嘴角还带着浅笑。
胸腔内一窒,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男孩身上,虽然结果已是显然,但他仍不相信他口中的徐慢和他认识的徐慢会是同一个人。但他微信聊天框里熟悉的头像昭示着这一切确实如此。
江廷想起那天徐慢对自己说,我找不到比你有钱的,但一定能找到比你更爱我的。
原来,她说的不是气话。
“你们俩现在什么进展啊,我听说徐慢前段时间不是失恋了么,虽然趁虚而入不太地道,但好歹也是个方法。”
“就是,阿星你别思前想后的,你再等多一会,她到时候和前男友复合了,你就没机会了。”
“他们不会复合的。”男孩笃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徐慢说过,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
江廷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从电梯里出来,他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薄汗,面色惨白。
那群男孩说说笑笑地走在前面,江廷刻意放缓了脚步,他拿出手机,看着微信页面上他和徐慢最后一次聊天的记录,那天她给自己发的消息,他至今都没有回。
这酷刑还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当他抬起头,他看到在一楼的沙发上,徐慢正坐在那等着刚才那个男孩。
就像当年她坐在江盛一楼大堂里等他一样。
徐慢朝他招手,那男孩又惊又喜地跑了过去,任由他的同伴在身后起哄。
“你怎么还跑过来一趟?”
“今天我去城西那边出差了,刚好顺路——”
也是这时,徐慢忽然看到了站在电梯前的男人,嘴角的笑容停滞了一瞬,很快又重新变得灿烂起来。
她挑衅地看了江廷一眼,主动牵起那个男孩的手。
“我们走吧,电影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