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慢拿着一杯热奶茶站在马路边儿上等江廷。
她站在寒风天里来回踱步, 嘴里哈出长长的白气,她一边看着时间,一边在焦急地等着, 但江廷还是没有出现。
她原是想和他道歉的, 毕竟那天她喝了他买的咖啡,无论怎么样也不应该在背后吐槽他买的咖啡难喝,实在太不礼貌。
而且还被对方撞个正着,每每想起这件事, 徐慢都尴尬得脚趾抓地。
虽然那天江廷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也看不出什么不悦的表情, 可徐慢莫名觉得自己冒犯到了他。
一连几天, 她都在这边等,下午没课也过来守株待兔, 但是怎么也没遇到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耐心, 能在寒风天里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 冻得鼻子通红。
可能这是爱情的力量吧,徐慢想, 为伊消得人憔悴, 为伊受尽冷风吹。
当然,徐慢并不知道在马路对面的高楼上, 有人每天都看着她在外面受冻却无动于衷。
这天,她正准备走的时候,竟然看到那个让她朝思夜想的人从马路对面向她走了过来。
路上行人太多,担心他没看到自己, 徐慢踮起脚朝他挥了挥手,终于,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冷漠淡然,毫无温度。
她把手里拿着的奶茶递了上去:“请你喝奶茶,我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江廷眉头微皱,开口:“你留着自己喝吧。”
“我喝过了,”徐慢连忙解释,“我这杯是特意给你买的,我想和你道歉。”
“道歉什么?”他问。
“那天我不应该背地里说那杯咖啡难喝的,这样很不礼貌,我只是一时嘴快,但我后来全部都喝完了的。”
江廷忽然抬眼看她,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他能辨别出对方没有在撒谎,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每天都在这寒风天里站着等他。
而他早就把那件事忘到了脑后。
“不是它不好喝,只是我喝不惯咖啡,”徐慢还在为自己找补,她又把手里的奶茶递了过去,“你拿着它吧,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那杯热乎乎的奶茶被塞到了他的手里,她的手触碰到他的掌心,肌肤的热度传递,江廷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涌起,他就这样接过了那杯奶茶。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口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嗯,还有事吗?”
见他收下,徐慢放心下来,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江廷。”
“江、庭。”徐慢在嘴里反复念着他的名字,她说话时尾音习惯性地上扬,语调总是那么轻快,“好的,我记住了。”
徐慢走之前,朝他摆摆手,“那不打扰你了,我也得回学校了。”
江廷这才留意到今天不是周末,而她手里也没拿着传单。
她是特意从学校跑过来在这等他。
江廷拿着那杯奶茶回到江盛。
周晁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江廷怎么会特意下楼买这样的东西回来。
难道真是口味变了?
周晁虽是疑惑却也不敢问,就像上回他执意要下楼买咖啡一样,问得越多对自己越没好处。
不过很快,那个熟悉的江总又回来了,因为他看到江廷在喝了一口奶茶后立刻把那杯奶茶扔进了垃圾桶。
他神情迷茫,抬头问了周晁一句,他说:“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全是劣质糖精的饮品?”
—
第二天中午,午餐过后,江廷百无聊赖站在窗前看向楼下。
马路对面有个女孩在那派传单,他朝那个方向看了眼,发现那人不是她。
第三天,会议结束,他惯性地往窗外看了眼,仍旧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
整整一周,他都没有看到那个女孩在马路对面出现。
江廷从楼下经过,往马路对面瞥了一眼,他确认了,站在那里的人确实不是她。
从那天递给他一杯奶茶过后,像是消失了一样。
半个月后,在津海大学有个学术讲座,江廷被校方邀请出席。
在那里,他撞见了许久不见的徐慢。
她在那里当志愿者,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给每位嘉宾的桌面分发矿泉水,以及和讲座有关的学术资料。
她全程低着头,完全没留意到他,江廷只看到她羽绒服下露出的一张素净的脸,长长的眼睫毛眨着,像蝴蝶的翅膀在扇动。
在她第二次从他面前经过时,他清了清嗓子,但她还是没有抬起头。
江廷几不可闻地叹气,修长的手指在桌面轻点。
直到第三次,她从台前经过时,他突然开口:“给我一支笔。”
“好的,您稍等。”
意识到这声音有些熟悉,徐慢抬起头,瞬时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她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脸上的喜悦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看到她欣喜的神色,江廷莫名弯了弯嘴角。
很快,徐慢就拿给他一支笔,还额外给他拿了一本草稿本。在这样的场合,徐慢也不敢装作认识他,更不敢和他大声打招呼,她只好站在一旁的角落静静地看他。
看到他桌面上摆着的铭牌,徐慢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的名字是这个“廷”,她一直以来都记错了。
整个讲座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坐在嘉宾席上的江廷始终感受到有一股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
她站在那,看了自己一个半小时。
这么多年,江廷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直白热烈的眼神,却又显得那么天真。
讲座结束,校方领导和他交谈了几句,邀请他与另几位企业家共进晚餐,江廷婉拒了,他晚上还有个聚餐要出席。
一切结束后,他转头看向空荡荡的阶梯教室,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走到楼下,在拐角处,他看到不远处那棵树下有个人正在等着自己。
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到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是因何而起。
“我上回记错你名字了,原来你是叫这个江廷,”看到他,徐慢几步跑了过来,和他并肩往校门外走,“我以为是庭院的庭呢。”
“……”
“对了,上次那杯奶茶好喝吗?”
江廷沉默了几秒,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开口:“一般。”
“那你肯定是不喜欢喝甜的,我觉得那个就很好喝,我在桂园路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呢。”
提起这个,江廷眼神暗了暗,想起另一件事,问她:“你现在不做兼职了?”
“还在做兼职呀。”徐慢说得理所当然,她那么缺钱,不做兼职怎么养活自己,“不过我换了一份工作,我现在在商场里当活动的礼仪,那个一天就能赚两百八十。”
徐慢在换工作时确实有犹豫过的,但是对方给得实在太多了,而且还不用站在室外八个小时,她想了想,还是赚钱重要。
江廷轻笑了声,越发觉得自己这几天的举动过于可笑。
原来,他还比不上一份280一天的工作。
“上次见面的时候太匆忙,我忘记告诉你了。”徐慢说起来也很懊悔,她抬起头,目光灼热,“因为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也找不到你,也不知道要去哪找你。”
徐慢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要铺垫接下来的话,可是江廷却像是没听懂他的暗示。
他只问了句:“找我做什么。”
徐慢嗯嗯哦哦了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她不相信对方看不出来。
“……就是想着偶尔能看到你也挺好的。”徐慢顿了顿再次鼓起勇气,“你可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毕竟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我感觉我的好运都被我挥霍得差不多了。”
听完她说的话,江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徐慢觉得气氛尴尬得有点可怕,就跟上回在医院时差不多。
她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经常打扰你的,我也不会天天信息轰炸你的,我最多一天就给你发两条消息,我保证。”
江廷依旧没有回应。
徐慢走路越来越慢,看到不远处有辆车停在门口,大概就是他的,眼看着这段路就快要走完了,徐慢到底还是脸皮薄,终于放弃:“没关系,那我们下次有缘再见吧,我觉得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她刚想转过身,就听到江廷喊住她,他说:“把手机给我。”
“啊?你是说我的手机吗?”
隐隐约约猜到他要做什么,徐慢的嘴角已经掩饰不住笑意,立刻从背包里把手机掏出来。
在那部破旧的手机上,江廷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码。
徐慢看着上面139开头的手机号码,还没开心完,忽然听到江廷说:“这是我助理的手机,有事你可以联系他。”
嘴角的笑容凝固。
徐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江廷这么防备着她,连自己的联系方式都不愿告诉她,她好不容易拿到的竟然还是他助理的电话。
但她的失望总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她只说了句:“噢,好的。”
江廷没看出她的异样,上车时还看到她在窗外朝自己挥手,他只点了点头。
徐慢回到寝室后还有些闷闷不乐,她盯着手机里那个号码看了许久,最后把备注改成“江廷助理(无事勿扰)”。
不过她又安慰自己,好歹她也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当她想找她的时候,起码还有个途径,不至于在寒风的大街上站着等那么久。
她应该开心才对。
—
周末,在江母的催促下,江廷回了一躺江家。
当他走进门看到餐桌旁那个陌生的面孔时,他就知道等待他的又是一场无趣乏味的家庭聚餐,或者也可以说是,一次为了相亲而举办的家庭聚餐。
对方是新上任的吴市长的小女儿,江母比往常都更看重,她把江廷的座位安排在市长千金旁边,席间不住地打趣他们有多般配,吴渺诗的脸都禁不住红了。
江母对这女孩是越看越满意,对方无论家世样貌学历,都是顶尖的,她相信这次江廷没有理由拒绝她的决定。
但从餐桌上的表现来看,江廷虽说不上多抗拒,但也没有丝毫的主动。
话题还是由对方开口的,他偶尔才回答几句。
一顿饭吃完已是晚上八点,江母让他送对方回家,他正好要回公司顺路经过她家,便应了下来。
吴渺诗下车前,笑着对他说:“那我们下次再见。”
他嗯了一声。
这短短几秒,江廷忽而想起另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也曾对他热情挥手说:“我们下次一定会再见的!”
思绪就这么飘远了。
他有片刻的走神。
回到公司,周晁正在收拾桌面上的文件,见江廷走过来,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江先生。”
“嗯,”江廷脚步顿了顿,在他面前停下,问,“这几天有没有收到陌生的信息和电话。”
“陌生的信息和电话?”周晁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是说我的手机吗?”
“嗯。”
周晁把工作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一遍,确认后告诉他:“没有,没有收到什么陌生号码的信息。”
江廷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心情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