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时后,节目录制结束了。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多。
本来节目组说要请大家一起吃夜宵什么的,但时间太晚,响应的也没几个,就算了。于是,有车的等车来,没车的就自己打车走,等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不知道为什么迟了好一些才收拾好,这会终于要走的白渊,以及不想跟粉丝和剧组的人打无聊的招呼,就故意落在最后才走出来的程安宁。
刚好两人一前一后的。
快走到演播厅门口,看见前面的程安宁,白渊叫住了他。
“嗯?”
程安宁不明所以的应了一声,看着白渊,等着后者走到自己跟前。
“新闻说流星是几点?”白渊问。
程安宁:“……”
——挖草!竟然真信了!可这都是瞎编的,新闻里根本就没说!
白渊看了程安宁好一会儿,大概看出点什么,也不说话,就拿出手机翻起网页来。
程安宁赶紧老实承认:“别找了!我乱说的。今晚没流星。”
白渊并没有放下手机,他慢条斯理的一页页翻着网页信息,一边说:
“那就去个能看到流星的地方吧。我记得今天早上新闻说,好像附近国家有个城市有流星会飞过。飞机两个小时就能到,不过我先找找——”
程安宁:?!
——他为什么要嘴贱说有流星!
但是,说都说了。
没办法,程安宁只好尴尬的笑着问白渊:
“你不是说你待会儿还有通告要跑吗?”
——所以这么晚了还看个毛线流星!而且你这个节奏是打算包机去吗?大爷不奉陪!大爷最讨厌熬夜了好吗!
白渊头也不抬:“你想看我就陪你看嘛。”
他顿了顿,把头抬起来,看着程安宁,抱歉的说:
“刚才那个场合下只能拒绝你,对不起啊。”
程安宁连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明白!只是你的通告怎么办?”
——你是工作狂魔啊,你去工作啊,不要为了这种小事就不工作好不好?
“只是个小通告。推一下时间就好了。流星不是天天都有的。还是流星重要。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白渊回答。
程安宁:“……”
——他不担心!他哪里是担心了?他是不想去趁夜看流星,刚才在台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能不能别信!
啊,等一下,怎么越想,就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久违的好憋气的感觉?
就跟从前跟白渊结婚之后,那种,白渊什么都随他,都任他开心,什么都由他之后,却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明明白渊给了他无限自由,他却觉得很憋,很闷,很不自由。
就像现在这样。
那时,他随便说个什么,不管是想要的东西,还是想要玩的游戏,或者想要去的地方,白渊总会说:好啊。
然后会立刻去着手安排,会将他说的变成现实。
不管要花多少代价,统统给他变成现实。
这种感觉最开始还好,懒惰毕竟是人类天性,如果想要的有人双手奉上来,还是把最好的拿出来那种,作为当事人,很难不会欣然接受的。
但是久而久之,渐渐的,他就觉得不好玩了。没意思了。
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没有一点难度,没有任何获得的成就感,甚至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只要有白渊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任何人,对他来说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仿佛即使是几千万光年之外的星星,只要他说出来,白渊就能在某一天,将那星星摆在他面前一样。
那种感觉太糟糕了。
白渊的做法,让他失去了期待的快乐,以及得到之后的满足,会觉得人生好无聊。
也让他渐渐发现白渊是个很恐怖的人,让他觉得可怕。
毕竟,会那样做的白渊,那么对他的白渊,怎么看都像一个假人。
一个舍弃了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在乎自身利益和真正的喜好,只是听他的,由他开心就好的假人。
可明明他打小认识的白渊,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笑也有泪的真正人类啊。
默默想着,程安宁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白渊翻找那则“早间新闻”的手,说:
“别找了,我不想看流星了。”
白渊慢慢抬起头,看着程安宁。
“哦。”
他就这样说。
这样的反应叫程安宁有种说不出来的生气。
白渊又问:“那你还想吃夜宵吗?”
那个神色,那种眼神,搭配上那样的语气,越发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只是某种智能仿生机器人一般的存在。
被藏在记忆里的那点叫程安宁曾恐惧过的记忆立刻鲜明起来,让他下意识有点冷。
“不吃了。”
他说着,赶紧又补了一句:“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白渊似乎不以为意,点点头:“那我送你。”
程安宁赶紧摆手拒绝:“不用!我打车就行。咱们酒店相隔那么远,你也不顺路。”
白渊顿了一下:“……好。”
然后他笑了笑,对程安宁轻声说:“那晚安。”
看着带着那抹难以遮掩的疲惫笑意,程安宁终于意识到,他似乎说的有些过分。
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看流星吃夜宵的——虽然只是在节目里随口瞎掰的那种——但很明显,白渊全都当真了。
可……可现在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继续瞎掰说要看流星吃东西啊。
更无耻。
程安宁于是只能臊眉扫眼的真拿打车软件打了一辆出租,几分钟后就走了。
站在原地的白渊则看着程安宁离开,还笑着跟程安宁说了“注意安全,再见”的话。
直到那里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也没有动过一步。
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笔挺的站着,默默看着程安宁刚才离开的方向。
像一个傻瓜一样。
直到来接他的车驶过来,停在了他身边。
“先生,夜里风大,上车吧。”
打开了车门,从家里跟出来的司机老胡轻声对白渊说道。
白渊动了一下。
那一下就像静止的画面被按下了启动键,被注入了生机,总算活过来了。
白渊转过身,上了车。
“先生今天累了吧?”
看起来好没有精神的样子,想来今天的演出录制很辛苦吧。
“嗯。”
白渊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是有点累了。
他想。
就好像狂喜之后,净剩下了茫然。
就有些累。
好累啊。
而且好蠢啊。
他想。
自己真的很愚蠢吧。
竟然会相信程安宁说喜欢是真的,会憧憬程安宁说的下一次约会,会想要重新开始——
跟那个满嘴谎言的家伙重新开始。
真是太蠢。
不是吗?
刚才他只是对程安宁的态度试探了一下,换来的结果,就和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啊。
本来他还以为——
呵呵。
还有什么以为,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
这才是真正的程安宁。
跟他结婚之前,跟他结婚的时候,还有离婚之时,都差不多的程安宁。
从来都没有变过的那个程安宁。
而他自己,却像是在做一个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梦,想要醒过来,却还有点不切实际的奢望在挽留着他,就好像似乎再多呆上一会儿,梦就能成真。
多可笑。
梦就是梦,只会醒,哪会成真啊?
“……那我开稳一点,先生先睡一觉,等睡醒了,我们就到酒店了。”
没人回答,司机老胡却知道这是应许的意思。他将车内温度调整了一下,好让假寐的人不会觉得不舒服,才仔细的开着车,往酒店驶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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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