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已经睡了很久了,但其实是因为他死掉了。
以为这辈子都没可能再睁开眼睛,谁知道来这么一出。
赤着脚踩在了地砖上,冰冷的让他差点缩回,他忍住了,还是站在了地上。
不争气的腿在细微的发抖,违背主人的意愿在近乎怯懦的颤着,沈清秋弯下腰捏住翘起的脚趾,轻轻地扭了扭,算是舒缓一下因为寒冷而翘起的脚趾。
其实沈清秋这个人娇气的很,受不得冷忍不了寒,旁人觉得舒适的凉爽对他来说也许是真的让他不适。
现在,这冷的出奇的地砖让他有些难受了。
这其实也怪不得他这没用的身体,这里并非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内里原是布了阵法的,用来压制底下的寒气,现在阵法因为年代久远又没人注意到这儿,许久没加固有些松动了,自然这儿会越来越冷。
最先感受到的其实就是与地面亲切接触的脚,不过因为平日里穿了鞋袜感受不到罢了,现在鞋袜一脱,自然会惊异于这寒气如此深重。
不过这不是最让他惊讶的地方。
脚踩在地面的感觉是如此的鲜明,就连酸软无力的腿都是真实的触感,这让他,很不习惯。
这副身体,好像还活着一样。
可实际情况却是,他已经死去多时了,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时辰或是几天,而是整整两年有二月,他已经死去近两年了。
在这两年,这具肉身还有人替他这么细心完好的保存着的吗?
他原以为这具尸体,最后会躺在无人知晓的地板上,然后静候春暖花开,静悄悄的腐烂,被蛆虫叮咬,最后恶臭的腐肉成烂泥,留下白骨。
很久以后,偶然路过的旅人也许会被他绊倒,在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他,一具白骨,惨白白的用黑漆漆的窟窿眼望着他,旅人胆子小的也许会被吓得哇哇大叫然后狂奔而去,或者是被吓得很了腿软到跑不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嘛,他毕竟早就死了,留下来的也不过是白骨罢了,喜怒都与他无关,他是不能对别人做什么的啊,所以也不需要那么害怕他的。
但转念想,还是惧怕他点好,万一来的人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因为恼羞成怒把他那脆弱的骨架踹碎了怎么办啊。
都已经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没人来为他收尸,已经这么凄惨了,还要死后尸骨不存,这也太太可悲了吧。
可这么多悲惨的幻想,最终一个都没能实现,因为他的尸体很明显的被人保存了。
还保存的不错,就是地方冷了点。
但是可以理解,毕竟冷点不容易腐烂,看起来会好看些。
沈清秋保持着弯腰的动作许久,直到腿适应了身体的重量而重新正常工作后才松开,他的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略薄的唇也只有浅浅淡淡的一些粉白色,看起来就很病弱的样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袍远看过去就像是红衣幽魂,近看,更像是怨鬼。
不过沈清秋是做不了鬼魂的,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大多数身陨,那就是魂飞魄散此间再无此人。
有少数的留下魂魄再生的那就是修为极高的大能,他们要是有办法去夺舍,那倒也算是另类的重获新生。
可那倒也不算是完完全全的新生,毕竟用的是他人的身体,除了自己知道灵魂属于自己,其他的一切本质上来说还是属于原先的那个人,就连有了因果,也是身体主人的。
只有轮回转世,那才算是新生。
可没了记忆,转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还是原先的他吗?
所以沈清秋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也不会去轮回。
他要是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魂飞魄散的那种。
倒也算死得干净,不需要担心和考虑什么后续问题。
不过他死了之后还是出了点意外。
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在他死后不久就在那招魂,搞的他经常魂体不稳,一不小心就会被招了过去再被塞会还没臭的肉身里。
就这样牵牵扯扯,他就没能成功的消散在这天地间。
被那招魂的阵法束缚在了这天地间,成了个鬼。
鬼,就是死人的魂魄。
活魂不是鬼。
他很明确自己已经死了,就是个鬼。
既然死不了,那就出去走走吧。
所以他就去了人间,四处飘荡,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鬼。
一个鬼无聊又悠闲的玩了两年,突然就被塞回肉身里了,这让沈清秋还是不太习惯的。
这具身体长久没有运动,其实脆弱的很,根本不能做什么,沈清秋光是站在那,就有想要散架的感觉。
啊,这,真的是,受罪。
他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他不陌生,因为这是他的婚服啊,他成亲的那天穿的。
想起这件衣服,沈清秋莫名的笑了下,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点深意的笑,说起这个……嗯……说起这个,他到算是红白在同一天都体验了一把了。
沈清秋,死在了大喜的日子里。
是简简单单的一把匕首,划开了喉咙,然后静静的死在了地上。
那把匕首原本是应该插在洛冰河的心口上的,或者是吻过他的脖颈,吸干他的血液,让他失血过多而死。
匕首是好匕首,沈清秋试过了,在婚礼的前一个晚上,用了一个魔开刀,见了血。
那只魔死得是不明不白的,死后尸体干瘪瘪的,像没了水分的干尸,沈清秋亲眼看到她被划开的伤口血流不止,然后染红了泥土,渗透进去,只留下腥气。
最后再一把火烧的干净,神不知鬼不觉。
倒是个杀人的好物件。
瞧着普普通通,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可如果被它划伤了,即使是一道很小的伤口,都能一直流血,直到死亡为止。
如果匕首一直在肉里,那么血液就会被它吸的干干净净。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伴侣需要办喜事,那么就说来话长了。
不过要真的想说,倒也不算复杂。
因为在洛冰河在苍穹山门派办了大会后,他就不正常的起来。
三个要求里,他最后要求沈清秋亲吻他。
当时刚一听到这个的时候沈清秋以为洛冰河脑子坏掉了,或者是仙魔双修到身体内部发生问题了导致脑子不正常了。
但他最后还是给出那个吻。
以为没有选择的余地。
得了吻的洛冰河倒是很开心,丝毫不在意这是一个多么敷衍和不情愿的吻。
他没有告诉沈清秋的是,他其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
虽然当时的喜欢不过是孩子对强者的崇拜,弟子对师尊的敬仰,凡人对仙人的向往之情,可他到底还是在一众仙人里,一眼看中了沈清秋。
当时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师尊啊。
一眼看到了就满心欢喜,迫不及待的就要去他的门下,和他更亲密的联系在一起。
可是后来到底还是失望了,因为师尊并不喜欢他。
不喜欢也没关系,他努力点说不定就能被喜欢了。
师尊很喜欢宁师姐,所以他经常被宁师姐叫去干活,跑腿,这样也不会很生气和不耐烦。
别人都以为是他喜欢师姐,可对于师姐,他有的也只是弟弟对姐姐的喜欢,师弟对师姐的尊敬,别的是一点也没有的。
可对师尊,他常常会想到失神,想到整个人都发呆。
想师尊爱喝什么茶,茶水喜欢几分热,吃饭的话喜欢甜的还是咸的,辣的还是苦的,口味清淡还是偏重。
后来师兄让他去小厨房负责为师尊做饭,他其实是乐意的,即使师尊从来都不会知道是洛冰河在为他做饭。
可一想到师尊是喜欢他做的饭,就从心里高兴,甜滋滋的。
可后来一切都没了,因为他成了魔。
然后被师尊一剑刺下山崖。
从那个时候洛冰河就醒了过来,觉得之前的自己是真的傻得可笑,一厢情愿的付出就是一文不值,落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是可笑的一桩笑闻。
不过他更卑微,因为至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洛冰河喜欢沈清秋,喜欢他的师尊。
不是弟子对师尊的喜欢。
是少年对年长人的喜欢。
是少年人对男人的喜欢。
是想要快快长大和他结为伴侣的喜欢。
想要和他分享一切,包括生命的喜欢。
可师尊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他,即使他在奋力奔跑努力追赶,师尊也看不到他。
是真的明白了,沈清秋就是厌恶洛冰河。
所以他恨上了他,发誓要把过往的一切都在那个人身上清算清楚。
之后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不喜欢那个人了。
也许是见识到了更多的事物,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见到了更多的人,知晓了更多的人情世故,心里曾经是唯一的存在渐渐地被挤压,到最后的消失。
爱意消失,恨意倒是经久不衰。
他找了很多的女人,他荒淫无耻,每天都在女人身上过日子。
可他不爱她们,身体上的欢愉传递不到心底,即使有,那也是一刹那,细微又渺小。
但是当沈清秋被他捉了后,在沈清秋被他剪掉羽翼,只能乖乖的靠着他存活的时候,心底的深藏的妄想似乎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藏了起来,现在又冒了出来。
尤其是见了隔壁的沈清秋和洛冰河之后,他才发生沈清秋这三个字是可以和洛冰河挂在一起的。
他们是有可能性的,前途不是渺茫无望的。
然后他就想办法让沈清秋答应他三个条件,先收点利息,最后再准备采摘那朵悬崖上的花。
当然,沈清秋很不听话,这让洛冰河也有些迟疑,特别是见识过隔壁的沈清秋之后,其实还是很羡慕那个洛冰河有这有一个温柔耐心千百般迁就的师尊的,如果沈清秋也这么乖就好了。
凭什么都是洛冰河,就他遇到的沈清秋是这个样子的人?
这不公平。
既然他抢不来那个沈清秋,那么他可以给自己打造一个称心如意的师尊,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沈清秋不知道洛冰河的想法转变,他只是从那以后开始了每天吃洛冰河做的饭,心底的疑惑越积越深。
他不是傻子,自然吃的出来这菜的味道和当年清净峰的小厨师做的是一模一样。
这世界上口味一样的菜微乎其微,哪怕是有祖传的菜谱做出来的菜也会因人而异的,所以吃到两个人做的饭菜口味一样的事情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
那么,这就说明当年清净峰给他做饭的小厨师其实一直都是洛冰河。
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沈清秋表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已经在怀疑自我了。
洛冰河实在是太了解他了,就连他吃饭的一点一滴的习惯都清楚。
这可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在厨房做个饭就能了解到的事情。
可还没等他处理好纷乱的思绪,洛冰河又搞了大事情。
他又不正常了。
即使这家伙一直都算不上正常,可到底做事还有些逻辑可言,但那天晚上,他是真的觉得洛冰河疯了。
因为洛冰河居然变成了一个断袖。
滑天下之大稽,一个能当皇帝一样的魔主,收了后宫三千佳丽居然对男人动了心思。
还是对他的仇人,沈清秋。
沈清秋那天晚上在床上想了很久,也不是很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总归不会是让他好受的事情。
沈清秋不喜欢男人,当然,也不是很喜欢女人。
男人经常让他觉得危险和恶意,女人是他的保护伞,可自己那么怯懦的躲在女人堆里,到底还是让他觉得耻辱,所以对上女人,他也没多少好感在里面。
然后就是这么一个不喜欢任何人的人,被他的徒弟,被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给办了。
沈清秋想起来就恨不得再给洛冰河几刀,让他见见红。
那日夜晚洛冰河轻轻地在他耳边絮语,说是真的恨不得宰了他。一边说一边亲吻上身下人的唇,堵住对方说话的可能。
沈清秋被亲的恼怒,可实在是没什么经历再进行反抗,他皱着细眉,手被绑着束在头顶,身上很痛。
他喘息着抵住身下的人,暗红的眼里满是偏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额上的天魔印红光大盛,几乎要让沈清秋流泪,也不知道是因为眼睛疼,还是身上疼,疼的哭了出来。
温热的唇吻上身下人的眼睛,吻去湿咸的泪水,然后缓缓向下,碰了碰,今天晚上他吻过那薄唇很多次,甚至把它亲的红肿了起来,不再像平常那样薄红,变得更加糜丽起来,像等待人采摘的红果,不过,这果子已经有人采摘过了。
这张嘴平日里总是不饶人,也说过很多让他不开心的话,可今天晚上,它注定是说不出其他什么的话了。沈清秋一直抖个不停,发出细碎的呜咽,他现在是真的骂不了这个畜生了,因为一开口就会变成这样羞耻的呻.吟,光是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都很艰难了,还有能力去骂人?
但这样的处境下,沈清秋的身体却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洛冰河感受到这一点露出些笑意,他低了头咬了咬沈清秋的耳垂,含糊道:“师尊身体倒是诚实,不像上面那张嘴一样口是心非。”
沈清秋是抗拒这一切的,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违背了他的意愿,在贪图这可耻的欢愉。
不过其实也怪不了身体什么,沈清秋已经很多年没有解决自己的需求了。
以前是找女人喝酒听曲子放松心情,后来是接二连三的受刑,自己平日里也没什么过多的欲.望,连自己为自己舒缓都很少有,现在终于抓住机会快乐一把,身体自然是率先违背主人的意愿了。
就像是很久不吃肉的狼一样,饿的太久了。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得到的是更加剧烈的颤抖和一些细微的反抗。
洛冰河今日耐心十足,并不打算让沈清秋难受。他又低了头安抚性的亲亲那人的唇,想着他可真是不知好歹。
堂堂魔主洛冰河要什么女人没有,就是他想要男人,这全天下的人都任他挑选。
可他有那么多国色天香的美人,每一个拉出去都是别人要追捧的存在,但他都不是真的喜爱她们。
有需.求了就直接去床.上解决,接吻是没有必要的,温存也没必要,细心的前戏更不会有。
他不会在乎那些人的心情和感受。
如果受不了,那么可以离开,他从来都不会拦着不放。
但是沈清秋是不一样的,洛冰河在心里想着。
他留给洛冰河的印象太刻苦铭心了,他年少的怦然心动,长大后深藏的爱意,以及被抛弃的恨意,这些独一无二的情感都是由他赋予的。
所以洛冰河恨着沈清秋,但他也曾真挚的喜爱过他。
只是喜爱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有得到,才算成功。
今天来找沈清秋其实也不是事先想过的,只是他今夜很难受。
而他也不打算忍着让自己不舒服。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沈清秋被欺负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感觉自己一整个晚上都像是在云端一样,他疲软着身子,感觉连呼吸都是奢侈。
太累了,真的是很累。
累到都没心思计较这件事情了。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啊,洛冰河那天晚上是真的在发疯,沈清秋白着脸,在心里咒骂了他无数次。
“畜生!不得好死!”
骂完了还是不痛快,因为身上是真的很疲惫,他闭了眼想休息一下,可脑子一放空,眼睛一闭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想起就让他面红耳赤继而越发气愤,他又睁眼,“那天晚上我应该抽出匕首捅死他的。”
那把异界的匕首沈清秋是随身带着的,一刻也不离身的带着,所以即便是在床上做着最亲密的事情,他也没忘了那把匕首。
可他最终还是没用上。
也许是夜晚的月色照了进来,冷清清的月,照的他心里很空也很冷。
觉得很寂寞。
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人,又把他拉回了人间,让他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在这个世界有归属之地的,所以其实他是有些感激洛冰河能过来的。
但那不代表他允许洛冰河那样羞辱他。
所以那一瞬间的微妙情感瞬间被抛之脑后,但是到底还是有了影响,最终沈清秋不管是被强迫也好,是到了最后被迫自愿也罢,还是没拿出那把凶器,近乎是默认和放纵般的接纳了他昔日的徒弟。
外人也许知道了他们两个的处境会想沈清秋会恨洛冰河恨的不成样子,洛冰河也是如此。
不过只是对了一半。
虽然相处的时候都是伴着血与泪,可到底是相处了不少日子了,沈清秋已经和洛冰河密不可分了,哪怕链接他们的不是什么好的印象。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人知道沈清秋是什么人呢?
有谁知晓他的一星半点过往呢?
岳清源也没能知道全部,但他至少知晓小时候的事情,所以沈清秋不能原谅他,但不会拒绝他的靠近。
就像洛冰河,他恨洛冰河这样千方百计的折辱他,可他始终在无意识的放任他在对他为非作歹。
沈清秋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接受别人的善意,但也不会拒绝到底。
他想要一个人能在意他的,是好是坏无所谓,只要记住他就好了。
他已经理不清自己的想法和感情了,里面掺杂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也许他是被打傻掉了,现在居然觉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处着也不错。
可到底还是心里有一根刺,和一个单方面的承诺。
那把断掉的剑,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和没给出去的那句原谅。
那天晚上之后,洛冰河很久没出现过,一直到沈清秋差不多恢复好了后,一群侍女鱼贯而入,不由分说的就为他梳妆打扮,塞到了轿子里,去成婚。
在一片喜庆的红色下,沈清秋和洛冰河拜了天地。
洛冰河知道他不愿意,所以那天他的身体不再有他控制,被控制着完成了婚礼。
一直到进了婚房,才能自由活动。
烛火下,洛冰河那张总是艳绝阴沉的脸都变得讨喜起来,露出一些属于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喜意,他弯了弯唇,嗓音低沉悦耳,“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夫妻了。”
沈清秋的心微微颤了颤,一时不是滋味。
他觉得要完了。
居然觉得这样的小畜生有些诚实的可爱和迷人。
是被灯光和红色的囍字晃花了眼吗?不然为什么心跳的这么快呢?
他抬眼望去,头上的盖头早就被他掀了扔地上,此时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面前人的所有表情。
他想拒绝的,可他拒绝不了。
因为当他一生起拒绝的念头,整个人就会不正常起来,然后那个不适合的念头就会渐渐消失,化作谴责。
怎么可以那么想呢。
洛冰河似乎有些喜欢他的吧?
沈清秋居然也会有人喜欢的吗?
然后感觉到有些想哭的感觉,高兴到想哭。
沈清秋伸出手,握住了酒杯,和他的伴侣交换,喝了交杯酒。
他向来都是冷着的脸此时温软的不可思议,居然有点温文如玉的气质来,他道,“小畜生,欺师灭祖。”
语气是带了冷意和讽刺意味的,可表情还是暖着的,诡异的透着些亲密在里面。
他想,如果是这样,让他开心倒也没什么问题。
反正他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除了接受,还能有什么办法?
属于沈九的意识在逐渐消亡,属于沈清秋的人格诞生,并很快的成长然后取代原来的主人。
沈九在最后消失前主动凑近他的丈夫,亲了他的嘴角,“祝沈清秋和洛冰河天长地久。”
反正都要消失了,之前的恩恩怨怨也就不要再说了吧。
也没什么意思了啊。
都要消失了,还能做点什么呢?
就是有些可惜,他,还是有些心动了。
有些贪恋属于沈清秋的温暖时光了。
到最后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沈清秋喜欢上了洛冰河,还是沈九喜欢上了洛冰河。
他真的分不清了啊。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毕竟洛冰河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他心目中的沈清秋,和沈九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起了有一天误入的梦境,里面那个君子般俊雅的沈清秋,是真的悟了。
洛冰河想要的是沈清秋,也不是沈清秋。
反正不可能是沈九。
会喜欢沈九的岳七已经死了,岳清源也是,死了。
这世界上其实他是不被需要的。
在这美好的氛围里,沈九最后关头抽出了藏在袖口里的匕首,“洛冰河,新婚快乐啊,我是真的嫉妒他了,所以我不开心了,那就毁灭了吧。”
洛冰河愣住了,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伸手想要夺了那把匕首,可沈清秋的动作更快,他拿着那把刀狠狠地扎进洛冰河的腹部,一瞬间匕首沾染上红色的血迹。
匕首沾了血,献血很快就染红了洛冰河的婚服。
洛冰河本不应该如此慌张的,因为沈清秋杀不了他的。
被扎到鲜血直流的洛冰河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拔出那把匕首,扔在地上。
咣当一声,匕首就这样砸碎了。
那一瞬间,他以为沈清秋是要伤害他自己。
虽然修士也有很多脆弱的地方,可他们到底和凡人不一样,一把让他们流血的匕首不成气候。
可他还是心很慌,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觉得他即将失去什么。
沈清秋似乎并不打算要洛冰河的命,他也许是知道要不了?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不过要是扎的准了洛冰河肯定也不会好受的。
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扎他一下,不然心里实在不舒服。
有鲜血顺着嘴角留下,明明没受伤的沈清秋却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腹部,白皙的手指上沾满了献血。
那里,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受伤了。
他摇晃着站不稳了,猛的抬起头愕然不已,“你!这是什么?”
洛冰河这下是真的心惊胆战了,他脸色都白了些,接住倒下的沈清秋,看着那鲜血流下,把那红衣染得更加红艳,语气却是恶狠狠的,“沈清秋!你怎么敢?你不想要苍穹山好好的了吗?!”
沈清秋这下真的伤的不轻,因为原本应该是洛冰河承担的伤痛,他现在是和他有难同当了。
伴生契,他把脑子里曾经看过的东西扒拉出来了。
这个契倒不罕见,只是没什么人愿意去用。
因为要结契者的双方身体里有超过一半的血液相同才可以。
简而言之,多半只有亲人之间可以用。
但人族不会用这个的,因为他们不会选择自己的兄弟姐妹作为伴侣。
要是和无血缘关系的人用,就要换血。
洛冰河什么时候和他换血了?
沈清秋努力回想。
是了!洛冰河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换血,他只需要让人喝下他的血液就可以。
天魔血不会被溶解也不会消失,会融合。
已经说不出话的沈清秋眯起了眼,似乎想要笑,可是在是笑不出来,他只是近乎嘲讽的看着洛冰河,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后来又问自己,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沈九是不会被完完全全取代的,所以沈清秋永远不会到来。
只要他在这个身体里一天,沈清秋就永远不会属于洛冰河。
现在他要离去,他又生气什么?
是在怪他离去的方法太粗鲁和恶意吗?还是因为他一死,这具身体就废掉了,没用处了呢?
你的沈清秋永远也来不了啦、洛冰河,这就是我给你的祝福。
沈九无声微笑,啊啊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
死了也不会让你安生的。
意识逐渐消散,额间的蓝色蝴蝶标记也暗淡,直到消失。
洛冰河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按在冰水里一样,浑身发冷。
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明明从心是不会损害他灵识的,只是会让他乖一点而已啊。
如果想要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么所谓的改造和控制,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清秋最后说的那句话,是“其实我都知道……不管是这小蝴蝶也好……半生契也罢……你输了。”
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所有的恩恩怨怨,只愿就此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