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搏轻弱无力……”
萧云霁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不似中毒,或许是性命危浅,寿之将终。”
“萧谷主,连你都没有办法吗?”百里林染憔悴了很多,眼里红血丝清晰可见,“难道真的无药可救吗?”
“也不是不可以,就看夫人希不希望岑掌门醒过来。”
收拾药箱,利落起身,萧云霁等了几瞬,冷笑一声。
百里林染希不希望岑弦活着,都和她无关。
“等等。”
百里林染叫住萧云霁。
“希望萧谷主能帮我这一次。”
“代价?”
“凭谷主选择。”
萧云霁甚是好奇百里林染能给她什么:
“好啊,我等着。”
“来人,萧谷主舟车劳顿,带他们去客房休息。”
百里林染低眉看了岑弦一眼:
“是你逼我的。”
—
“师父,岑老头病因是什么?”
“你呀,”萧云霁轻敲了萧忘归的脑门一下,“都告诉你了平日里学习医术要上心。连人家服用了‘凛生’都猜不出来,你以后还是不要打着霁月谷的旗号做事了,也不要说我是你师父,我丢不起这个人。”
“凛生!”萧忘归恍然大悟,“假死药专选。可我这不是当时没想到他会装病嘛。”
“你回去好好把医术再温习一遍。”
“知道了,师父,哎,那是新娘子?”
几人因萧忘归的话停在院子门口,依着来时的路看过去,方才带路的侍女似乎冲撞了南宿平。
“无碍,你下去吧。”
南宿平摆摆手,折了方向。
无意看到南宿平侧脸的郁离瞳孔一震,拉住官居的袖摆:
“是那天给我下药的人。”
“她就是南宿平?”
官居很快反应过来,萧忘归点点头:
“对,就是她。”
视线在郁离和官居身上转换,萧忘归又问:
“官居师弟,你……们说的是哪件事啊?”
“之前郁离在去万宝窟的路上被她跟踪,回来时她给郁离下了点药。应该是想与之欢好。”
“?!”萧忘归顺嘴道,“得手了没?”
“没有。”
是郁离回答的萧忘归。
与萧云霁和萧忘归相比,官居倒算是熟人。郁离平时避免和她们接触,倒没想到萧忘归有一颗“好奇”的心。
“萧姨,我跟过去看一下。”
官居看着南宿平离开的方向,抬脚跟了上去。
“我同你一起。”
迎上官居审视的目光,郁离弱弱反问:
“不可以吗?”
南宿平轻敲了几下门,一只大手就在开关门间把她拉了进去。
“过去。”
官居从树后出来,慢慢移向门窗外。
“玉儿,我可想死你了,”
张明显抱着南宿平就是一顿猛亲,“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可能还留在初华派。”
“张郎~可你明明说好第二天就带我走的,是你骗了我。”
“哎哟,这不是我家夫人还在嘛,所以就辛苦你再陪我在这里待几日。玉儿……”
“别……唔……”
“他们在……我们先走吧。”
郁离的脸可疑地又红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都能赶上这种时候。
手指想拉住官居的袖子,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话本子里的东西一下闯进脑海。
“二十有七了,怎么听这个反应这么大?”
官居脸上写满了无语,
“行了,趁今日有时间,去一趟万宝窟。”
“我……我又没经历过这些,不是挺正常吗?”
郁离拉着官居的袖摆,亦步亦趋。
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万宝窟门外。
“放手。”
官居黑着脸,转动烛台。
“走。”
前面的路郁离已经记住,只差着最后那道石门。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郁离想起和官居的争执。
他当时气急,给了官居一巴掌,而官居隐忍不发,未曾对他动手。
“之前,多谢你救了我。”
“我救你那么多次,你说哪次?”
官居说话间端走一方蜡烛,照在小石门上,手指抚上“可”字。
“你也来过这里?”
郁离一怔,毕竟官居对这里表现得太过熟悉。
“还是你带我来的。”
官居嘴角勾起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那是他收了决明剑之后,也想送云简初什么,才连哄带骗让云简初带他来这里。
不过没看上什么兵器,就空着手回去了。
但他很开心,因为云简初终于认可他了。
“你先进去,我稍后就来。”
官居提剑迎上箭矢。
石门即将关闭之际,官居迅速跑了进来。
“怎么会是空的?”
四周只剩下光秃秃的墙壁,偶尔有一两只老鼠窜过去。
地上躺着几把断剑,还有几具骷髅架子。
官居解释道:
“自从初华派建立之后,这里便被他们占为己有。”
“原来是这样么。”
“从前的武功你还会几成?”
“我,只记得一些片段,有时还能用出那些招式,官居,你能不能……”
官居打断郁离:“哦,这么说,叔父你还真是变傻了。”
郁离:“……”
“你方才说什么?能不能什么?”
“别叫我叔父。”
郁离背过身,沿着墙壁转了起来。天天喊打喊杀的,现在倒是知道他是谁了。
恶心至极。
“生气了?你怎么这么不禁逗?”
官居抱着手,好笑地看着郁离。
“也不知是谁,之前天天黑着脸的,官居,别对自己的仇人笑太多。”
若非经历过,郁离都要觉得二人只是普通的朋友。
官居的笑,太具有迷惑性,他都快忘了自己可能是个树敌众多的大恶人。
“原来叔父喜欢冷水浇头。”
“是你喜欢,我只是被动接受。”
“你……我今日心情好,就告诉你一些旧事吧。
那场动乱,本来是发生在相思门和霁月谷之间的。传言霁月谷弟子受命去偷相思门的秘籍《相思诀》,两派便结了仇。不久后却发现偷秘籍的那人不是霁月谷的,而是流月派杀了人后派人假扮的。
目的,就是为了挑起纷争,削弱对方实力,那他就能逐渐壮大。
三家争端,云起山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是流月派违约在先,打破四家协治江湖的局面。后来,事态局面不能控制,还有一些门派弟子积怨已久,那动乱就来了。
云起山庄的人多是为了协调局面而出山的,在混战了十二天后,云起山庄损失异常惨重。那一日,我在霁月谷帮忙看受伤的弟子,云起山庄忽然来信……罢了,时候不早了,回去了。”
双手不觉间握紧,官居压住心底涌起的痛意,他说了又有什么用,云简初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
“官居,若那些事真是我做的,即便恢复记忆,我的命你随时来取。
但我也不想不明不白死去。你何时想说了,何时再说,不必勉强自己。”
“叔父说的都对。”
“别叫我叔父,”
饶是好脾气如郁离,也被官居的阴阳怪气逼得无语。走到石门附近,郁离扬起笑容,“所以,这怎么打开?”
“方才是我错了,叔父不如再想想?”
官居断断续续逗了郁离很久,回到小院只看见了萧忘归。
“官居师弟,你们来的正好,师父被百里林染请走了,她叫你们也过去主院,也许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主院。
“萧谷主,我希望夫君能够好起来。”
百里林染坐在床外侧,轻轻抚过岑弦的眉眼,甚是爱惜。
再过小半个时辰,岑弦就会醒过来。
“谷主可有让人食之便只听令于某人的药?”
“我未曾习过巫蛊之术,夫人想做什么?”
“没有就算了,我只是想要夫君永远也离不开我罢了。”
“夫人,”萧云霁提醒道,“直说就好。”
“我不知道夫君附近还安排了多少人守着,如果他出了事,那一切都无可挽回了。谷主,我要所有人都知道岑弦病愈的消息。只有这样,初华派才能得以保存,我儿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之后,真正的岑弦在不在就无所谓了。”
“那帮你的人也可以不是我。”
“不,不是的,”百里林染连连摇头,“霁月谷是唯一能帮我的。”
“可霁月谷不是夫人你顺水推舟去请的么?夫人肯定也想了很久的对策?
这些暂且不论,夫人要我帮你保全初华派,那如果我要的是初华派的掌门令呢?”
“这……只要谷主能帮我。”
屋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萧云霁道:“这与我徒儿也有些关系,我要他们随我听一场真相,这便当作条件,如何?”
百里林染张大双眸,满怀感激:“自然可以,多谢萧谷主。”
“师父。”
萧忘归和官居二人走到萧云霁身旁站定。
百里林染看了眼天色:“很快,他就要醒了。屋外我已经派人守着,暂时不会有事。事情有些复杂……
七年前初华派建立,没过多久,岑弦就病逝了。”
萧忘归顿时一个激灵:“那床上的是谁?”
“是周界,我身边的一个侍从。那时初华派不太稳定,若是让人知道掌门身死,结局可想而知。
而他,”百里林染瞥了眼“岑弦”,“和岑弦相处时间最长,身形各方面比较相似。他便提出来帮我假扮岑弦,等门派稳定便假死脱身。而代价就是,届时我也要假死和他一起走。
我当时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他,但把时限改到朝荣有子嗣之后。
一个多月前,朝荣告诉我他和相思门的一位弟子定下终身,而且那女子还怀有身孕。这事自然也让周界知道了,他便逼我兑现承诺。
我不愿,他就‘病倒了’。许是不想和我闹得太僵,他又改了口,只要我今后都听他的话,他也可以继续‘活着’,当岑弦。
可他都是骗我的。
等我就范之后,他继续反悔。可我,不能杀了他。他一死,那些我苦苦隐瞒的事会被传的到处都是。
所以,我要他好好的‘活着’。”
“咳咳,水,水。”
床上的周界醒了过来,百里林染平静地看着他,待他疑惑地睁眼,忽然看到桌旁的几人:“夫人,萧谷主他们……”
“夫君,萧谷主是我特意请来为你治病的。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你——”
周界心下不妙:“夫人,你做了什么?”
百里林染脸上难得浮现笑意:“没什么,不过是不想再受你胁迫。”
“你、你个贱人!”
周界抬起手就要打百里林染,谁知百里林染早有准备,袖中滑出匕首,压住周界手臂,一刀稳准狠地刺了下去。
“啊啊啊!贱人!”周界疼得鬼哭狼嚎,“你那些破事等着传遍江湖吧!你忘恩负义!”
“哦,只要你有机会。”
“我……我当初就该杀了你,哈,”周界是懂诛心的,“那如果我告诉你南宿平就没有怀孕呢?初华派,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