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神也要考公 第52章 第 52 章

我，是谁？

我现在，在哪里？

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广阔但阴沉的天，而自己所身处的位置，似乎是海中，漂浮在海平面上。

伊斯怔怔地抬起手，海水顺着指节的方向下滑，在重力的作用下滴落在面颊。

这里似乎，并不是现实世界。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满眼的灰暗。天空中不见蓝天，只有从水天相接之处蔓延至尽头的浓厚黑云，巨大厚重的云团似乎下一秒就要压迫至地面，并夹杂着隐约的轰隆鸣，是暴风雨即将落下的前兆。

就连海水看上去也是黑色的。

深不见底，刺骨又冰冷，海面下的世界深不可测，潜藏的危机不得而知。

浪涛卷涌着，扑打在身上，激起片片雪白浪花，成为这阴沉海平面的唯一亮色。

好累……

伊斯整个人被海水包裹住，犹如一叶失去了掌舵人的扁舟，漫无目的地在海平面漂浮，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好想继续睡……

眼皮又变得沉重起来，目光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随着他视线渐渐合上，身体也慢慢地没入海面中，海水几乎覆盖至了脖颈处。

或许再来一个大浪，就能将他彻底吞噬。

“还打算睡吗？小猫咪？”

就在伊斯即将闭上眼睛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

闻言，伊斯从困意中略微清醒几分，睁开眼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海平面的上方，正漂浮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着至脚踝处的连身长袍，兜帽被翻起戴上，宽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只能看见标致的薄唇和下巴。

而在他的手中，则握着一柄与人等身高度的镰刀，模样上看似乎与林承安的那柄并无二致。

“猫咪不是都怕水吗，你怎么还在水里泡得这么舒服？”

那人嘴角轻勾，低声笑问。

“哈迪斯……”

伊斯抬眼随意瞥了人一眼，然后就默默收回目光。

“哎呀，这么冷淡，对得起我，也就是你的再生父母吗？”

被叫做哈迪斯的男人并不为他冷淡的态度而恼怒，依旧笑眯眯地。

“……别妄想又让我喊你爸，你做梦。”

伊斯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怎么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

哈迪斯笑着，然后主动掀开了自己的兜帽。

帽子滑落，露出了其下的面容。

——哈迪斯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披散的发尾垂至腰部，飘逸又秀气，配上扬起的嘴角，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温柔亲切。

此人，正是上上一任死神，也就是林承安的前辈。

“你的力量都是从我这继承的，当一下你的父母不是很合适吗。”

哈迪斯调侃道。

“是当时你直接传给我的，别说得像是你生了我一样啊。”

伊斯无奈地说。

“哈哈，那不也是继承吗。”

哈迪斯哈哈一笑。

“说起来，你不是投胎转世，去找你的爱人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在几年前，哈迪斯就主动卸任死神，并踏入轮回了。

“因为这不是完整的我啊，这是我留存在你体内的一缕神识，用来保护你的。”

说着，哈迪斯收起了手中的镰刀，对着水中的人道。

“还不准备起来吗？在水里泡这么久了。”

听了他的话，伊斯却依然一动不动：

“起来后，我该去哪里？”

四周都是漫无边际的海平面，看不见陆地，也发现不了其他人的身影，寸草不生又荒无人烟，就算离开了这片海，又还能去哪里？

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何必再执着目的地，倒不如随波逐流。

“你是不是被水泡傻了？”

哈迪斯在空中踏步走来，然后在伊斯身旁蹲了下来，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

“不过马上，你应该就不能继续这么安逸了。”

他话音刚落下，海平面忽然开始剧烈翻涌起来。

“好好对抗这波暴风雨吧，等你战胜了他，脑袋清醒了以后我再来。”

说着，哈迪斯的身影渐渐地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在原地。

方才还平静的海平面，此时变得汹涌澎湃起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扑打而来，溅起的水花都能将人完全吞没，仿佛张口的血盆大口。

天际的雷鸣也震耳欲聋，划过的闪电将天都撕开了一道口子，刺眼的亮光霎时照亮大地。

伴随着海浪哗啦的声音，狂风大作的呼啸声也响起，白珠子似的雨滴大颗大颗从天空坠落，在水面砸出明显的凹陷。

暴风雨来临，天地都陷入摇晃。

“咳咳……”

被迎面打来的海水呛了好几口，伊斯止不住咳嗽。

要是再不离开这里，恐怕就要被海浪给淹没了。

伊斯心想，想要张开身后的翅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量。

就好像全身的力量都被冰冻住，凝固成一个冰块，难以流动。

怎么回事？能量为什么用不出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法，试着用手臂划水游走，离开这片暴风雨中心。

可身体的力气似乎也不够，他整个人极度虚弱，体力不支，根本无法与暴风雨的力量抗衡。

又一个大浪涌来，掀起的高度几乎有五层楼那么高，连带着海平面都剧烈摇晃起来，向天卷起后停滞几秒，接着铺天落下，将伊斯完全裹挟入洋流之中。

————

坠入深海。

身体缓缓向下沉去，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全身，浸湿每一处角落。

幽暗的海底，看不清前方，模糊的视线只能依稀瞧见冒出的气泡，朝相反的海上浮去。

或许是直达骨髓的寒意麻痹了神经，伊斯感到浑身都怠惰起来，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此处长眠，似乎也不错啊……

他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就这么在心底想着，几乎就要闭眼睡过去了。

就在他眼皮即将阖上的前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

“伊斯？还不准备醒吗？”

这又是谁的声音？好熟悉？

伊斯的眼睛又缓缓睁开，可周遭还是可见度极低的深海，并没有其他身影。

“你不是说还有话要跟我说吗？”

声音再度传来。

话？我还对谁许下过承诺吗？

他费力地转动起浆糊般的大脑，可依然回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都找到新线索了，你再不醒来，我就要自己破案了。”

“另外，我……想你了。”

声音不断传来，像是某人的碎碎低语，又像是倾诉呢喃。

越来越多的话语涌入脑海中，仿佛轻拂过的春风，融化掉了内心的寒冰，有什么被遗忘的事物渐渐复苏。

思维也破冰，恢复了转动。

那个深刻于心底的身影，也终于回想了起来。

那个总是带着一副细框眼镜，穿着熨帖的西装的人；

那个总爱加班，不提醒催促或许能干个通宵的人；

那个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但还会在自己面前露出另一面的人。

林承安……

伊斯张开嘴，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是啊，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说呢。

也答应过要保护你，就绝对不会食言。

一想到那人在外的担忧模样，伊斯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浅浅的弧度。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不该在这里停下。

力量似乎在一点点回流，一股暖意自内部发散，刺骨的寒意被排挤出体外，四肢灌铅的沉重感也渐渐消散。

随着一声闷厚的响声，黑色翅膀在伊斯的身后舒展开，在水面下划过阵阵波痕，激起朵朵浪花。

力量在手心中凝聚，逐渐形成长剑的形状。

伊斯握住剑柄，缓缓举过头顶，紧接着长剑一挥，凌冽的剑风破空而出。

幽暗的海底也在剧烈摇晃，大量的荆棘从深海之下涌出，与剑风一道向着某一点袭去。

地动山摇之间，声响甚至直接盖过了狂风骤雨的动静，由海底至海平面，轰地炸开。

——宽阔的海面，竟硬生生被伊斯劈开了一条缝。

海水向两侧退去，夹杂的中间形成了一条可供一人行走的路。

而伊斯沿着这一方向，缓步走到了海岸边。

“现在你的力量只到这个程度吗？”

就在他刚到岸上站定时，哈迪斯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身旁。

哈迪斯看了看人身后的翅膀，流露出不满的神情。

像是自己精心辅导过的天才孩子，这次考试居然只拿了六十分。

而伊斯只是默默瞥了一眼他，开口说出的话语也带着嫌弃之意：

“你的这部分神识，还不去找原主融合吗，继续守在我这里干嘛？”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可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啊。”

哈迪斯笑眯眯地走上前。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帮你恢复全部的力量，这样我才会放心。”

“从五年的沉眠中醒来后，你也发现力量没有完全恢复对吧？”

伊斯没有应他，但也没有表示反对。

“说起来还挺有缘分啊，你一醒来就碰见了这一孩子，当初你就是为了保护他，才因为力量透支过多，而陷入沉睡的吧？”

随着话语落下，哈迪斯抬了抬手，一抹金色流光在他身旁旋转，最终化作了一面水纹镜。

而镜子中，凝聚出了林承安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