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十分钟的中场休息,这次我没跟进湘北更衣室里----我一直守在丰玉那边最近的一台自动饮料贩卖机前,借口买饮料,实质全神贯注聆听更衣室里丰玉队的动静: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南烈今年在原著中,弄伤了原本出线的藤真,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南烈成为王牌杀手这事会被蝴蝶掉吗?
还好。北野教练在鼓励队员,并安排双人包夹三井,这属于正常的战术调整。而且有包夹就肯定有空档,三井能传会投,何况出色的后仰跳投可不怕什么包夹。
“南烈,岸本,我希望你们能以身作则让球队更成熟稳重,记住,你们的成长比一场球赛的输赢更重要,不要忘记我的话啊。”老人的叮嘱声落在我耳朵里——这才是一个赛区冠军队伍应该有的大气豁达嘛。
队员们大声答应。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他们要回场上——我最后又捕捉到岸本低沉的声音:“南烈?”
南烈没有发声。
怎么了呢?不过我没有细想,匆匆抱着一堆饮料折返回观众席,分给教练和队友们。
已经站在湘北休息区的三井,环胸不满地望着我。唔,他不高兴我没去湘北更衣室吗?我只好晃了晃手里的宝矿力水特,示意自己买饮料去了—-他点了点头,朝自己竖起了大拇指,显而易见又得瑟了----见我笑着朝他也竖起大拇指,三井终于被顺毛。他取下裹在头上的运动毛巾,状态健旺地投入下半场。
相较之下,丰玉队的人,面色不大好看----我瞄了一眼南烈,他沉着脸,眼神却有些放空。在想什么?
比赛开始。丰玉队员持球跑动,作为湘北核心的三井也跑到半场,岸本要按照教练安排和南烈包夹他—-脚步却顿住了。
我清晰看到,南烈对位三井,同时坚定地朝岸本摆了摆手,示意别过来。
岸本愣住一瞬,居然公然违反了教练的策略,跑位别处?我狐疑再看那头休息区,北野教练皱眉,却没有暂停,只是探究地盯着南烈----难道南烈的自尊心坚持一对一?
南烈扭头,回避教练视线。不!不是自尊,我发现,他居然浮现出一种快要走投无路的表情?!
怎么……篮球运动员身上怎么现出像个赌徒的感觉?孤注一掷?!他的眼神闪烁不敢看场外的北野,却像狼一样狠决盯着三井——不好!我霍然站起身!
上半场丰玉队没有出格动作让我放松了警惕之心!也让三井他们放松了!丰玉队南烈的孤注一掷,就是犯规!而且目的性极强!
“怎么了泽北?”
我无力和队友们解释我的判断,只想着通知三井,我大叫告诉他?有用吗!我了解三井!就算告诉他南烈不怀好意了他也绝对不会避开!这家伙反倒会无所畏惧地迎着上!就像此刻!他以为只是单打吗?
让安西教练先换下三井?再通知北野教练控制住南烈?该怎么告诉他们?
对!要让安西教练先叫暂停!我飞快朝湘北板凳区域的上方观众席冲过去,争分抢秒----可场上我最不想看到的变故,正飞速发生:
南烈持球!大阪的拉拉队疯狂击鼓叫嚣!
三井,对危险毫无预感吗?!“三井!别!!”我大叫出声----几乎被淹没在乱糟糟的太鼓敲击声中!
三井已经冲上去,试图抢断----他认为南烈要投远三分?南烈起跳,双手举球,手肘抬起----这位置!不!这不是投球姿势!!
浑然无察满心都是拦下这一球的三井,也早已跳起——
“住手!!”我大吼——
然而,一切就像慢动作。我清晰无比地看到,南烈右手抛投出篮球,左手一挥!他的肘部,人类身体最为坚硬的肘部,就着落地的冲击力,往下方仰头试图触到球的三井,脸上重重一击!
顿时,我也像被捅了一刀,眼前失色,耳边嗡嗡响。
“咚!!”一声无比可怕的闷响——跳跃空中失去平衡的三井狠狠摔下,头磕到了地。他一动不动像中了冰冷陷阱的垂死麋鹿,静静躺倒在地板上,不知情况。
我捂着心脏,仿佛刺痛得纠成一团。
与他和我的呆滞不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场上开始炸锅似的混乱。赤木宫城都第一时间冲过去查看三井伤势——宫城暴怒,朝南烈狠狠挥了一拳!南烈没躲,鼻血飚出,丰玉队员要还击——更多人拉扯,乱哄哄。工作人员也涌上控制局面,裁判大声吹着哨子,尖利而严厉。
我的意识被这判罚的哨声召回,几步冲到下方,这时候,担架来了。昏迷状态的三井被专业医护人员抬了上去。他脸色惨白,嘴唇在流血,下巴额头,都有磕破的伤口——我近在咫尺干着看,难受之极。
堂本教练出现在我身边,“泽北,你跟着去看看吧。他可能会有脑震荡。”
“谢谢教练。”真奇怪,我的声音居然还很平和?我转身朝体育馆的医务室跑去,刚刚的混乱局面也给予了判罚:打人的宫城被驱离赛场,而南烈,因为是在他投篮的过程中与防守方三井发生冲撞,判三井防守犯规。
我听到这结果,垂下眼,捏拳。南烈精心盘算的计谋得逞了,湘北……还没有一飞冲天就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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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竹市立医院,病房。满脸疲惫的彩子要折返回体育馆,报告安西教练三井的伤势。我估计湘北的队员们也会来探望。至于比赛的结果,我懒得去听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床上的三井。他在送院过程中呕吐,现在,被确诊为轻度脑震荡,庆幸脊椎颈椎都没受伤。此外,他嘴角,下巴和额头缝了针,现在麻醉药,褪了吗?
我端详着三井,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又顿住,缝了针的几道创口,令他英俊干净的眉眼另有一层脆弱感,我不忍触碰。“没关系的,三井……”喃喃低念的我,却在恍惚到底是可能留疤没关系,还是今天的湘北战败没关系?
他双眸紧闭,眼角渗出湿色。
我只好,轻轻触摸着他在进行静脉滴注的手—-其指节修长,指甲圆润整整齐齐剪得很短,只是五指指腹都因为常年打球磨出了茧子,而掌心却柔软而干净,掌纹清晰,他持球的姿势很标准。
我的手,在试探拨开他掌心,看传说中命运掌纹是否多厄时,被轻轻却牢牢,反握住。
三井。他的手指滚烫,还在发颤。我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安抚地再覆上他手背,前仰身体,正对上他睁开的,晶亮眼睛。
“小泽……”他微弱叫我。脸色煞白。
我露出微笑,“你醒啦三井。哪里感到不舒服吗?”
“小泽—-”他费力地忍着嘴角破裂再缝针的不适,“小泽……比赛……”
“是不是头昏想吐?三井,你脑震荡了,需要静养。”我握起他的手,低声安慰他,“其余的事情,暂时别想了,好吗?”
“小泽,比赛……明天……你……山王的训练吧……”他声音低微,费力说。
他是指,明天山王要打第一场比赛,要我回去训练。
“嘘,别说话,我知道了三井。”
他忍着麻醉没全散的效力,继续固执:“要小心……对位的南烈,不要受伤。小泽……你……训练,不用担心我。”
我望着三井强忍水光越来越泛红的眼睛,点点头,“好,我明天比赛完再来看你,三井。我会拿到全国冠军的。”
安静地合上门后,我没有离开。靠着门板,直至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终于发泄出来的呜咽哭声。我悄悄从门缝里望过去,十七岁的三井一头蒙在被子里,哭得浑身直颤,怎么伤心委屈他都不愿意当着我的面爆发——
我就这么静静地靠在门后,听着他痛痛快快地哭---不幸情绪一激动,脑震荡的眩晕呕吐发作,他趴在床边不可遏抑地干呕,我立即又冲进去,叫护士----涕泪满脸,嘴角又裂开渗血的三井见我把他的狼狈样看个一清二楚,竭力拉扯被子遮住自己。这个……大笨蛋啊。
闹腾了一番,嘴角重新贴上医用胶布,护士也给他注射新的营养神经药物,最终他躺在床上,愣愣盯着挂的吊瓶,眼睛红肿,泪痕斑驳。
我起身,去拧了一条干净毛巾,走向床头。
三井居然扭头,还想尴尬地躲闪,但终究无用。我两手轻轻捧住他的脑袋,挟持他动不了,“待会安西教练他们会来,三井,你想让他们看到你大哭过?”
一句话,终于让他服贴老实。
湿毛巾给他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脸,随后擦手。完了就坐在一旁,我也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翻看杂志----间或听着三井吸鼻子的声音。
我看着流行杂志,用温和的声音,轻声阅颂看过的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名言,虽然它并不在杂志上。
“当你在夜晚抬头看星空,我就住在那其中一颗星球上,因为我在那颗星球对你笑,对你而言,就像整个星空都为你而笑一样,这样,你就拥有了为你而微笑的整片星空。”
这段《小王子》里的话,本来是计划后年我和他最终分别之时,我用来抚慰激励将来的他要幸福的。
现在轻声念,病房里只有我温暖音质的声音,窗外斜阳淡淡,微风吹动树叶,好像,他情绪终于也渐渐恢复稳定了。
我放下杂志,正对上三井的注视,“……谢谢你陪着我,小泽。”他清晰明白,我在用杂志上根本乌有的话,抚慰他。
“没关系的,刚刚你大哭一场也挺好,真的。不要再强装没事。我知道,你实质很坚强。现在,感觉怎么样?三井?”
他发泄了一通后,接受现实归于平静,垂眸,带着浓重的鼻音,“小泽,抱歉,终究我……我没法实现和你打球的约定了。”
“不急。”我平静微笑说道,“这个约定没有时间限制,我们还有明年,后年---啊,不行,你可不能留级。你先去大学,我也可以找你的。”
他红着眼睛略笑了笑,拉起我的手,“是的,小泽----我是永不放弃的三井寿。明年同样在广岛,我一定要实现我们的心愿。”
从头到尾他都没问今天比赛的结果。我也不想提及湘北失去两员核心成员后的崩溃场面----他看了看时间,再次坚定而温和地,劝我归队。
“那我真走了。明天比赛完就来看你。反正你需要休养,到时候打完八月七日总决赛,你和我一起走吧,全国大赛结束各支队伍肯定有短暂的调休期,我们去短途旅行。”我给出了自己能给的安慰奖励。
他郑重应下。
我走到医院门口时,遇上了安西教练带领的湘北军团和晴子樱木他们,大家都是来探病的----宫城脸色羞愧,赤木情绪低落,其他人有气愤还有伤心,晴子脸上更有哭过的痕迹:因为湘北,又变成赤木一人球队的湘北,独木难支最终52比76惨败丰玉。我向他们问好,告诉大家三井的状态基本稳定。樱木花道愤愤地说,泽北你明天一定要狠狠教训丰玉队!
“先不说这个。”我拍拍他宽阔的肩,“樱木,湘北,很需要你。明年全国大赛再战的湘北有了你,会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