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神奈川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起床后我抱着木暮家的猫在脸上蹭了个够----直至他终于受不了从我怀里挣脱,就这样也没有伸爪子,真是一只内心温和的好黑猫。
上午,我带上木暮家的篮球,跟着他走过湘北高中附近的一个火车道路口。远处是与粼粼大海融为一体的蓝天,银光闪烁的铁轨通往其他城市,当火车驶来前,道口红绿灯闪烁,栏杆放下直至列车呼啸而过——深绿色的车皮与这一切色调看起来就像一幅古典主义水彩画,在我欣赏的瞳孔中留驻,闪烁。
再步行十分钟,来到了商业区。我左右观看还有什么美景可以收录:半旧的人行道?简约主义的路灯?还是各式各样的橱窗?木暮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看到,在一个无论色调还是装潢风格都没有丝毫美感的小钢珠店门口,行人纷纷绕开那段路。因为路边站着几个不符合我喜好,正在闲谈中一看就知道隶属社会不良人士的人员:我嫌弃地点评想,染头发的那个染黄色,更显得面目枯黄,正掏打火机的面部结构完全不符人类美学,还有两个穿湘北校服的——就不说身材和长相,单看他们故意不扣扣子----故意表现自己是不正经的学生?可现在都暑假了啊!不合审美,全部马赛克覆盖。
于是,一堆人型马赛克的核心区,还有两人在谈话,其一是一个比赤木刚宪体格还要魁梧一分的摩托车男,赤膊背心,长发卷曲狂放不羁,皮肤黝黑感觉像野猪这种动物,还带着闪亮耳坠——可能有人会欣赏这种粗旷极致的外形吧,可以收录——他正在和一个被他遮住的男人说话----从表情到肢体语言,都说明这个名字叫铁男,外形也绝对契合的人,状态自得,心情不错。
外围那黄头发不良马赛克摸出了香烟,借同伴的火刚刚抽了一口----被遮住大半的那个男人有了一个细微的回避动作,铁男立即伸手指着那个抽烟男,“喂!阿龙!灭掉!”
“老大!”
“我说灭掉。”铁男跳下了摩托车走过去收拾手下----让出来的空挡让我清楚看到了那个人,三井寿。虽然早知道他外形不错,但我还是眼睛一亮!立即高兴地采集这种美的元素!
他留长头发,穿白色短袖t恤,湘北高校的湛蓝色校服外套一样随意披在肩上,与手里握着的可口可乐红罐子组成有点睛之笔的色彩构图。校服下身材不如我高挑,但胳膊肌肉均实,腰腿比例完美----投三分球的姿态,我可以想象得出,绷腿,发力,跳起----完美抛物线,必定像只豹子一样优雅。
而这个人的脸,英俊却带着一种阴郁感----大概是因为那双本应英气舒展的剑眉,居然在额头中心蹙出了一个小沟壑带阴影吧。
他是让湘北提前一年进入全国大赛的关键。我托腮心想----这时候,我留意到三井寿的目光越过街道,瞧了我一眼----他短促地,瞧了一眼我手中的篮球又迅速收回目光。那种不快乐的暴躁压抑感,更深。
我微微笑,对木暮说,“我有办法试一试,不用担心,学长。”边说,我边炫技般在街边独自运了两下球----眼角余光都能感到,三井又在看这边----眼神似乎更加阴沉沉。
下一秒,我做出传球动作----篮球大力飞过马路,直接往三井寿狠狠砸去---球没掉,被三井稳稳接住,果然啊。属于运动员的神经反射还在。
这一下,一干不良都转头望着我。“喂!那个小子!!“
三井寿瞪着手里的篮球发愣,我跑过马路,直直朝他冲去,无视喽啰,一个快速正面抢球----球又到了我手里。这时候,我才迎上一双冰冷阴沉又怒气腾腾的眼睛。
“什么啊?您就是三井寿前辈,神奈川最有价值球员?”我可劲儿捋着这只濒临发怒的大猫胡须,“您似乎不如我想象,被我抢断一点反应也没有。”
“泽北……”我听到木暮在身后虚弱的叫声。“三井----请原谅,这是泽北……”
“我叫泽北荣治,是山王工业的小前锋,队伍王牌。听说湘北有一位神奈川最有价值球员,所以来挑战----抱歉,前辈你的韧带伤势好了吗?我不能胜之不武趁火打劫欺负伤员-----您还没归队?”
这时候铁男忽然停住了逼近的脚步,若有所思望着三井。
“……滚。”三井寿一手捏爆了可乐罐,咬牙切齿说。我发现他的牙很齐,也洁白……断裂几颗多可惜。
我实在不舍得这样干净清爽英俊的大男孩之美在未来折损颜色,热切地瞧了瞧那个可怜的罐子,向三井凑得更近嗅了嗅----他脸色铁青。
“前辈,您不抽烟。而且,别人喝啤酒,您还在喝可乐。运动员的自律您依旧保有----虽然您故意打扮成不良学生生人勿近的样子-----这样很可笑啊。都放暑假了,您还穿着校服?故意不扣扣子,前辈,这样穿很幼稚,也和你本人的真正气质完全不符合啊!”
这是真话,我也在表达赞美,可三井的脸涨成赤红色,他气得发抖?
“唉,算了,我还是说正事。”我遗憾换话题,“三井前辈,我以为昨天会在篮球队遇见你呢-----”
“你闭嘴!”他攒起拳头向我打来----我以泽北水准的灵敏快速一闪,他扑了个空。
他不礼貌,我也不客气。
“三井前辈,我不得不说,您打架的水平实在很烂啊,当不良少年也不像有什么好前途----”说到这,我拔腿就跑----因为被追打了。
泽北的爆发力速度,哪怕在两年后的全国大赛上都无人能敌,我轻易领跑----嗷,这就是热血青春之美吗?空气流动的风,明亮的阳光,五光十色商业街头奔跑的少年一群!我很享受!
木暮和三井,还有几个不良少年在后面追,铁男骑着摩托车一马当先靠近,冲我说,“喂!小子!你说话----”
“哦。”我往一处台阶上坡跑,甩开铁男----倒是甩不开三井----木暮试图拉住他?不用不用。其余不良少年过了一千五百米后就开始喘气,落后。
看到我停下张望,三井一把推开木暮,我跑——沿着光晕斑驳的小路,在夏天的蝉鸣中挥洒晶莹汗水——矫健的身手,无所谓群殴或者单挑,这就是值得纪念的热血青春嘛!
大约又跑了三千米,我敏捷得像一只猫,跳起翻越半人高的围栏,冲到湘北高校所在的街道对面,回头----三井还在追,但看他的呼吸----够吃力。
“前辈!您的体力也堪忧啊!作为运动员如果一段时间不练习就会体能下降----前辈您大半年没练了吧?如果继续下去,情况会越来越恶劣啊!一旦遭遇强敌,您的体力会完全撑不住四十分钟的比赛----完全不会是我的对手。湘北就算侥幸进了全国大赛,也只会被按在地上摩擦,就像我们此刻的对比一样----”我高声嚷嚷道。
暴怒的他一跃而起跳过围栏----弹跳力还在,韧带痊愈----就是脾气太粗暴了----那架势像要杀我呢!
我往湘北校园里跑----三井在后面追,奔跑的过程中他扔了外套,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我冲到篮球队练习的体育馆前,停下,转身----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勉强穷追不舍----见我站住,他居然也站住了----虽然想极力站直,但力不从心----完全紊乱的呼吸说明体力真不行了。
我看着他弯下腰,抬手擦额头后还是握紧了拳----都这样了还想打我啊?
这时候,喵呜一声----那只躺在车棚里睡大觉的橘黄猫,居然小跑着走近三井,在他的校服腿裤间,蹭了又蹭,蹭了又蹭----兴高采烈嗲声嗲气叫着。
三井大口喘息,弯腰,撑膝,不动。身体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他没有把这只不合时宜亲呢的猫一脚踢开。
校园里蝉鸣声是此刻的另一层背景。酷热的阳光在他头上留下一层晕,也让他滚落汗水的肌肤,熠熠生辉。
我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被吸引得慢慢走过去----在重新拔腿就跑的边缘试探----三井寿呼吸粗重,汗珠不断从额角,眉尖,沿着下颌淌下,白T恤领口,前胸后背竟然都湿透,勾勒出身体肌肉线条----很美,不带一丝赘肉的运动员身体,要是再荒废一年以上,多可惜。
“三井前辈,现在的湘北水准低劣,我单人就能碾压。中锋赤木现阶段水平在我看来也很糟糕。”我轻声说道,“不信,你明天来看,我要一对五呢----我赢定了,这样的湘北绝对没可能代表神奈川,绝对没可能。不过不出去丢脸现眼也好。您是不想一起丢脸所以干脆放弃这个湘北篮球队吗?”
他还在粗重直喘,握拳挥来!“你这混蛋!住嘴!”
我不闪避,轻松一把钳住他手腕——对面人的瞳孔惊讶瞪大,清晰照出我的样子—他竭力想抽回手臂,我牢牢抓住,叹口气,“前辈,这就是您目前的体力水平?”
三井显然已经没法再来一段“你追我啊”的拉练了。我惋惜地瞧着他被汗水沁透越发浓密分明的剑眉,以及那双开始淬亮惊人怒火熊熊的瞳孔。
“真糟糕,明天会是湘北国立高中篮球队的耻辱一日。”我偏偏滔滔不绝清楚重复说道,“您不服吗?不服也没用啊。三井前辈,作为我寄予希望的湘北队救星,我已经大约摸出了您的底----您的体力,弹跳,灵活度----没有一项比得上我。而且这个差距----您再不训练,还会越拉越大。大到,今后您连坐在场边哭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脸色精彩之极,明明是英俊端正的长相,此刻居然显出狰狞和狼狈----这个之前一直太顺风顺水一点儿挫折就向不良少年路上狂奔的高中生,用什么语言词汇形容来?傲娇-----傲娇十六岁小王子啊,就是欠收拾。
我扬起下巴,用讥讽又藐视的眼神和他对视,祭出终极结束语:“湘北的名师安西教练带不出一支能冲出去的队伍----虽然他应该很想看到。我这次来也是要拜访安西老师,请他指点我未来的路----我想安西教练会极其欣赏我,忘掉那些不争气的堕落学生……一年前,安西教练在和他从前国家队队友,我国中堂本光一教练的通信里,提及过神奈川县三井寿----他说他十分感谢你选择公立学校湘北,可是真遗憾,今天的你!还有连向山王挑战资格都没有的湘北!”
我甩开他,就像甩掉不屑的垃圾。
三井寿浑身都僵硬了---他一动不动。直到我退开,那只橘黄色的猫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抬头轻蹭如同一尊石化雕塑的大男孩。
原著二维世界中一年多之后,堕落荒废程度更深的三井寿经历涅槃才重归。现在我的所作所为,从某种程度上也具备同类“大破大立”的成功要素----结果会怎么样呢?
次日。我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湘北篮球馆,以一对五。轻易从中锋赤木手中抢断,突破呆若木鸡的控球后卫,单刀直入篮下,没有人来得及回防,我上篮,得分。
又一个稳当落地。开赛不到三分钟,计数板上显示,十八比零。
抬起头,我直视那个悄然站在篮球馆二楼小层通道上阴暗处的身影,慢悠悠比划了一个拇指朝下----他绷着脸,狠握栏杆。
好吧,我得加大直观刺激----再得两个两分后,湘北防守加强,我刚一抢断,就有三个人冲往篮下----我也不带球前攻,屈膝垫脚---
二楼的人突然开口----“当心!!”
我已经起跳,躯体笔直,弹起,手腕由小臂带动发力,上臂推动----一个标准如教科书的三分球漂亮地划出一道弧线,正落篮框。
只有回防的中锋赤木有个起跳的动作,其他队友还是菜鸡状----
我又伸出一根小拇指,正要冲楼上展示----那个位置空了。三井寿忍不了,终究蹬蹬几步下楼----
明亮的阳光照在第一层篮球场,地板光洁如镜,我瞧着那双踏在上面不新不旧的Asics篮球鞋——再往上看,校裤,校服扣了一半,里面穿着——脖子处明明露出运动背心。哈哈哈,可以想象他今天出门换衣服的心态,又纠结又傲娇啊!
“三井!三井回来了!”七嘴八舌的惊喜声音,“三井,太好了!你终于痊愈了!你上吧!”
“我----”
这时候,木暮推开门,在他身后跟着手捧茶杯像一尊佛的安西教练----三井寿立即目露羞愧。
“我听说,这里有一对五的篮球比赛啊,呵呵,让我看看泽北同学-----还有三井啊,你回来了。”
离开篮球场大半年的三井寿早已不敢直视老人,“老师,我----”
“回来了就好,三井。比赛还没有结束呢----”银发胖乎乎的老人和蔼地说道,夏日的光透过大门照在他身后,光明万丈。他的镜片泛光,照出眼前洋溢着鲜明拼搏活力的篮球场,还有位于中心点,骄傲叉腰捧球的我。
三井寿瞳孔睁大,仿佛汲取了圣光,他的微表情产生了变化,阴郁颓废的痕迹淡去,篮球球场他熟悉的一切让他变得像一条终于回到水中的枯鱼——鲜亮的色彩在目光中清澈流转,随即变得坚定,他朝安西教练点了点头。
我觉得我的核心主要任务总算有了完成的曙光,三井寿应该回归了。我不愧为刷分优等生!心情大好的我看这人都觉得他更好看——三井寿脱下校服外套,朝安西教练鞠了个躬,平息呼吸稳步走向我,“泽北荣治,我接受你的挑战----和你,一对一!”
他的眼睛亮得像揉和了怒火,压抑忍耐不发——有不服输的坚韧之美,蓬勃而生。
我欣赏地看着三井寿——旁边他的队友们激动直嚷,“一对一!一对一!三井加油!给他颜色瞧瞧!”
太单纯了啊,少年们。我还怕这个有点玻璃心的家伙输给我后又被打击到退出呢。
我飞快地想出了一个体面的理由,突然如梦初醒一拍脑袋,“糟了!我忘了今天约了人一对一!”
“实在抱歉诸位,我要马上去陵南!”
三井寿明明英俊的脸又一次出现强忍感,额角凸显青筋,剑眉抬高——“你!”
我朝他鞠了个躬,“三井前辈,我很荣幸您接受挑战,但我希望公平——请您调整恢复状态,每天练习跑一万五千米起码像我一样自如而不是昨天那样透支体力虚弱瘫倒之后,我一定与您一对一。否则我胜之不武,毫无意义。”
“你!我——我没有虚弱透支瘫倒!”他涨红脸咬牙道!
“您昨天追着我大概跑了五千米,喘得像一头狩猎失败的猎豹,如果再加一万米,前辈你一定瘫倒在地,”我实话实说道,“如果是球场,被抬到一边后,您的手指都打不开易拉罐。”
这是想扼死我还是想抽死我呢?我看着他又扭曲的脸和恶狠狠握住的拳头,心想是不是我对二维世界的人物理解出了偏差?三井寿真有点暴躁,木暮说他内心温和,这也明明一点就炸,货不对版啊。
他在忍耐,我捋捋短发,“多谢大家这两天的指点,请今后也多多指教!”
我又以完美懂礼仪优秀学生的行为方式,鞠躬致谢告退。不过几乎他们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有点扭曲。
此时此刻,篮球馆里只有安西教练淡定的招呼声,“呵呵呵呵,再见,谢谢你,好孩子。”
睿智的老者,不枉我让木暮今天一定把他请来,为拉回三井寿增添一大砝码。
我功成身退。神奇的是,稍后,我也收到了来自赤木刚宪的感谢积分。估计是从木暮那听说了我的计划吧。青春的男生堂堂正正,对归来的卓越队友没有丝毫嫉妒不爽——我笑着,把这份赤木的大气美好也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