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也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经历:早晨发生的一切都成了具象特写,我的感官甚至比想要的更敏锐:那残留在杯子里的红酒葡萄玫瑰香味像从一位心机美人的肌肤散发出来,此人更做出诱惑姿势……我齿间口腔里还有一种更神奇的韧嫩肉感在萦绕——是我刚刚吃的松坂牛肉吗?
三井目露恳切。他嘴唇在翕动——就是那唇瓣!还残留着红酒的一点点余色,线条饱满——
我深呼吸,暗自咬咬牙,静静坐在适当的位置上。
阳光洒遍居室,属于旧物的皮质大沙发恍惚像有一层薄脂,陷入其中的我和三井并没有大动作,我伸手—-
只是碰到,三井即发出舒服的赞叹。
我很淡定,起码看着淡定。我镇定地告诉自己,人类初期正常的身体生理行为,我抱有尊重的态度。就像这时期的人类应该尊重他们的智人祖先。后世高维度的社会文明,也是建立在人类一代代繁衍传递初始火种的基石上。
三井扯了纸巾擦拭,再去洗手换衣,我瞧着用过的几大团纸巾,还是忍不住露出惋惜的表情。就是……可惜了三井白白浪费掉的那些饱含DNA的蛋白酶,要真由我搜集带走,能复制出千百个他的完美躯体来----唉,虽然我和他相伴的时间会很长,但终究还是有尽头啊。
浴室里,三井探出一半身子,他均匀了呼吸,脸红红半是兴奋半是羞愧地望向结束后一直没吭声的我,“小,小泽----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我去取干净的衣服来。”
三井顿了顿,又不怕尴尬地问,“小泽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看你的生理很健康,三井。比大多数男人都强。”我实话实说,递给他更换衣裤。
三井又轻声说,“我该怎么回报感谢你呢?”
回报感谢?古装电视里这种对白的后续情节不就是以身相许?
我忙强调道,“我刚刚也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作为好朋友,一切也不算太离谱。”
他听到朋友这个词,眼神稍稍暗了暗,一声不吭接过衣裤。
等换好出来,又是一个衣冠楚楚的青年才俊。随后,我们两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能吗?
美国时间十二点时,我又上线和那个小朋友下棋。三井捧着新煮的咖啡凑过来兴致勃勃看了全场,还把他喝了几口的杯子,递到我唇边。
我明明应该保持距离。
大概是他近在咫尺的脸端端正正一本正经太有迷惑性,他的那双眼睛更满是温情,被凝视的我下意识直接喝了。反正……我并不反感他的微量唾液残留。
三井眼里的光更盛,他拇指在我嘴唇碰过的杯沿轻轻抚摸,又吞了吞口水的小动作也没能瞒过我——我没看错,他兴头又起了。
才过去多久?这次我直接装不知道,说要补觉溜回楼上房间——一头躺在床上。
唉,伤脑筋。我和他的关系到底该怎样延续下去?什么好朋友,由他的重复试探行为和身体热望反应,我判断三井他做不了我想要的单纯亲近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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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我们一前一后匀速沿着海滨晨跑后,来到了公园篮球场。这里已经有了三五个附近湘北高中的队员在自发练习篮球,见我们来了,青涩的脸上全都露出崇拜的神情——因为上次我和三井组队,居然击败了从湘北走出去的NBA巨星。
三井一本正经且有点自恋地说,“今天,我和小泽演示一下过人跳投吧!”
我不动声色,心中有数。
果然,我进攻时,额发贴在眼前人明亮的眼眸之上,他认真专注稳稳摆出姿势,双手高举防守,汗珠顺着他的颈窝滑落蜜色肌肤,整个人都像一块活色生香的大蜜糖,还会越贴越近,湿滑滚烫的触感通过皮肤和球衣直接传导到我身上——
我明明不喜欢别人湿热的身体。为什么不觉得恶心?
等到他进攻我防守,三井更是把背打发挥的淋漓尽致,依旧用火热的肩背抵着我上身,还利用脚步慢慢地朝我推挤,快要靠着我,试图摸准我的节奏。
最终,他一个霍然大转身,我配合地做出封盖动作----
三井自信一笑,后仰滞空,潇洒出手,球旋转着直接完成了一记后仰跳投,毫无悬念地落入篮网。
“三分!漂亮!”和我们一起打球的湘北队员都忍不住惊叹。
刚刚出手的三井笑嘻嘻朝我跑来,扬起手掌----作为放水一方的我只好和他击掌。再毫无意外地被他顺势握住手掌,汗津津的胳膊和我勾肩搭背。“我们演示得绝妙吧?看,这帮小家伙们可崇拜我们了!”
我嗅着他腋窝的汗,感受火热的胳膊肌肉箍住肩膀,湿腻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不嫌弃地一转身甩开。
唉。遇到三井,有违我的一贯好恶啊。
心不在焉地过了几天后,三井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因为尝过一次甜头,他得寸进尺想要更多了,还跃跃欲试要“亲身回报”。
然而,怎么撩拨我,都会像泼到沙漠里的水啊,别指望能滋润出树木葱茏。
在警视厅横滨行动开始前的那个晚上,因感觉到三井的亲密试探在逐日加强而心事重重的我,借口明天很忙需要休息早早回了主卧室。先坐在窗台上无奈地看夜景,耳尖地聆听到三井在楼下如常走动:他洗完澡,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又走回沙发,稳稳坐下。
楼下没有开电视,他在看什么?
无事可做的我干脆给卧室里两条慢吞吞游弋的肥金鱼喂食----玻璃器皿碧莹莹的水光连带着身后大床折射在我眼里,还真有一点恍惚,我不禁脑洞大开地想,在床上翻滚的鱼水之欢到底会是什么感觉----我真的会忘我投入吗?之前的世界里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机会----随后,我想起被我拧断了三十次脑袋的古代皇帝,厌恶感顿时又回来了。
三井真不用以这种内容回报我。
可他人已经在稳稳上楼,继而是笃笃地敲门声,有礼有节,继续试探。
“……进来吧。”我沉重叹了口气,真是个不放弃的男人啊,我打算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三井径直走了进来。
我没有回头,眸光定定凝视玻璃缸清晰反射出的场景,身后越来越近的人,只宽宽松松穿着一件半旧不新却一定舒适之极的棉麻衬衫,扣子解开一大半,领口敞到胸前。虽然,均实光滑的胸膛肌肉不是不好看。尤其是沐浴后,散发着熟悉雪松薄荷气息。
我迟钝的想,这是最直接的,色-诱了。
他抿着唇,目光幽深像一汪黑不见底的魔法潭,中央还有簇簇火苗跃动——他熟练地伸手搭在我肩头,手指顺势轻轻蹭了蹭我的脖子----我维持着沉默,心中在叫嚷,他过界了吗?过界了吗?
三井又顺势更贴近,几乎要把我有分寸地压在玻璃上,他的呼吸扫着我的脖颈,我觉得这是可容忍亲呢极限了,在三井朝我的腰伸出手之前一下猛地挣脱,开门见山,“三井,你想要,更进一步是吗?”
他眼睛更热烈地望着我,舔了舔唇,有些沙哑说,“是。我无时无刻不想----你一定会喜欢的。我也可以十倍回报你让我舒服。小泽,先试一次,好吗?”
“我不想试。你该清楚,三井。如果我不愿意,你碰不到我一根手指,强行来,你自身还会很惨。”我委婉警告他,“我也不想对你动手。”
——他表情有点受伤。像渴鱼的猫一样眸色流露恳求。我更头疼了,他啊,不知道之前在其他世界想和我睡的那些男性,大概数目累计有一百个吧,他们的下场是什么。我天生就对这种事充满反感,和三井亲密触碰是极限,他满脑子里想的那一步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满心厌恶与怒火的我,极有可能在那过程中控制不住自己,失手把三井弄死!想象他毫无生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真叫我浑身寒凉,这怎么能行呢?不能冒险!
见我坚决明确不接受,三井倒也尊重了我的意愿,最终又道歉,再默默退出门外,我想他满腔激情大概要忍着回自己房间去化解——扶着门把手,他又不死心地回头说,“小泽……如果你什么时候有需要了,不要找别人好吗?让我先帮你。”
我叹气,又告诉他一个大实话。“谢谢。你想太多了,我不会有这种激情上涌的需求。”
三井张了张口,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他又追问,“那你这些年,我是说在组织里,有没有和人亲密过?”
“没有。因为我深深厌恶和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发生这种事。这辈子也不打算有经历。三井,我会下意识地攻击想解开我衣服的人。”
三井听我诚实告知,他眉头拧成川字,变得有些焦虑不安。
我懂他在想什么。我这个人,是没有这种社会初期形态的男性会有的冲动,丝毫都没有。在这世界,有个不太好听的贬损词语形容我这种状态,叫什么冷淡,或者更糟糕的萎靡不振。
行吧,随便怎么想。
当天深夜,我一直留意三井是不是还憋得难受——所以自然听到了他拨打电话的动静。
他在找什么心理专家咨询。对方不是藤真也不是仙道,貌似是以前三井的治疗医生。他首先说自己目前情况大好,各种话绕了好几圈之后,说他有一个朋友,已经结婚了。本来生活一直都很美满和谐,但自从妻子独自从国外旅行回来一趟后,关系就发生了变化----他的妻子,不愿意亲热了。
什么朋友啊,他是隐晦在说自己和我?干嘛把我代入成妻子?我可有点意见。
“请问,什么情况可能导致一个原本投入热情的人,厌恶发生最亲密的关系?”
那头专业解答道:一般这种情况是事主遭遇过极其糟糕的经历。比方说强行暴力那种,可能这位妻子在旅行期间遭遇了不幸。
我想了想,确实。我的经历够糟糕,那些想睡我的男性都遭受了我的极端暴力,有的还被我“啪”地一声脆响拧断颈椎骨,重复弄死了好几十回呢。那股导致狂怒的被冒犯感——就是我今天不能接受三井建议的罪魁祸首。
楼下传来手机脱力重重砸落在地声。
“三井君?你还好吧?”心理辅导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我一惊!
黑暗里,却又隐隐听见了三井强忍痛苦哽咽声。他哭了!为什么?
等等!他,他又误会了!这误会大发了,我卧底十年是作威作福碾压组织啊,可不是忍辱负重连那啥都遭遇暴力——
可是三井,居然以为我被折磨过……我叹口气,松开了要拧开的门把手,硬着头皮打算装不知道默认这事。因为好处多多:我乘机可以永不和他上床。他人生安全了不会被我失控弄死弄残。
只是,听着压抑的哭声,我心虚地想,三井他真的真的,爱护我如珍宝。